就在我們三個鬼頭鬼腦的商量之際,我覺得背後突然有一股冷颼颼的風在輕輕吹,吹的我後脖子上的汗毛都在往起豎。我一回頭,隻見一個臉色蒼白的紅衣女子正在我們後麵,她的臉幾乎就要貼到我的鼻子,我聞到一股濃烈的甲胺磷氣味。刹那間,我的整個身體都開始顫抖起來,整個女生,我認識,她就是楊麗!她的一隻手慢慢抬了起來,去撫摸遮住半邊臉的劉海,我看見了她手腕上那已經翻向兩邊的肌肉,微微還帶著一絲絲紅。


    我“啊!”得一聲尖叫幾乎把整個校區熟睡的人們都從夢中驚醒,他們兩個還沒明白是什麽事情,便被我拖著拚命往回跑。宿管科的老師已經披著衣服打著手電起來了,在進入寢室前,我們仨全部都被抓個正著。


    我用起床上廁所這個理由搪塞住了,我告訴那位老師我的尖叫是因為看見了鬼,他能信嗎?被告知第二天準備寫一份檢查之後,我們仨才被放進了宿舍。


    沒有人相信我看見了鬼,就連他們兩個都說我是在惡作劇而已,那個紅衣女子肯定是某某班的某某,因為他們兩個既沒有聞到農藥味,也沒有看見那張雪白的臉。


    我有陰陽眼,查文斌在我很小的時候便這樣告訴過外婆,我能看見很多別人看不見也不願意看見的東西。生活中也有很多類似我這樣的人,他們總是會說自己看見了鬼魂,那是因為他們的眼睛很特殊。


    最早的時候,三界還是能互通的,人界天界和冥界隻見可以隨意往來,因此凡人也可以看得見所謂的神仙和鬼魂。後來,三界之門因為那次事故被關閉。在山海經中人與神靈非常親近,能夠看到那些魑魅魍魎,後來而隨著人貪欲的增加,人的器官也在逐漸退化,一些本能也就隨之消失了,其中以直覺為最快,其次就是視覺。直覺後來能夠得以保留下來的那部分逐漸也演化成了占卜算命術,而視覺便是洞察非凡人的存在,既陰陽眼。


    可以觀察萬物的視覺消失這並不代表沒有神靈或鬼魂了,它們依舊存在。到了春秋戰國時期百家爭鳴,三道九流中的陰陽道將曆代陰陽五行、風水相術作為學派研究的主要內容,因為秦代焚燒坑儒、漢代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所以陰陽道開始逐漸衰敗。那時候以五鬥米道的農民起義團登上曆史舞台,取代陰陽教,並以老子為祖師,這也便是現代道教的崛起。原本的陰陽教的陰陽師隨機沒落,大部分在漢唐隨日本來華學者東渡,也有很小一部分得以繼續苟延喘殘。現在很多電影小說所表現的日本“陰陽師”其實是源自中國,因為才有相同的符咒、結印、神術、式神等等。


    陰陽教的人相比於傳統道教更加精通風水和占卜,他們往往直接和神鬼們打交道,借助它們的力量來完成自己的意願,所有的陰陽師都有一項專業的技能:開陰陽眼。


    在道教中陰陽眼也被稱作奪魂眼,因為過去道教裏也有奴役飼養鬼神的法術,一般靜修的道士不會開陰陽眼,開陰陽眼的道士一般都陽壽不多,以現有的陽氣開陰陽眼,之後飼養各種小鬼,以此來延長自己的實際壽命,這些方法也被叫做降頭、巫術。但是這種法術在後來逐漸被歸到邪教類,不是正統,便在道教中逐漸消失,現在南洋一帶還有這種職業。


    查文斌也可以開天眼,但是他是借助外力,用牛淚。這種法術是源自遠古的薩滿巫術,後來被那位闖道始祖吸收到道教裏作為輔助法門,每次開天眼的時間都很有限,道士們更多的靠的是自己的直覺或是羅盤、符咒來發現鬼魂的存在。


    而我則是屬於那一種先天就帶陰陽眼的人,據說我們這類人的眼角膜移植給普通人,普通人也能看見那些髒東西。所以現在在香港、台灣、泰國、印度、日本有在黑市上買陰陽眼人角膜的情況,將有陰陽眼的人,通過非法方法得到對方眼睛,之後剝離出角膜,用作移植用。陰陽眼的一對角膜在黑市上被賣到一百多萬美金。


    在宗教界擁有陰陽眼代表著死亡和痛苦,所以很早的時候查文斌便幫我去除這種與生俱來的能力,我已經有些年頭沒有看見過髒東西了,或許是很久沒和他接觸了,不知怎的,這一次竟然又讓我看見了……


    第336章 被拒


    我有陰陽眼這事,除了雙親和查文斌之外便沒第三個人知道。這本來就不是什麽事,髒東西見的多了,能有啥好處?他們隻想我做一個普通人,早些年查文斌給我胸口烙了個銅錢印,好了一陣子,但是隨著我開始慢慢長大,體格也隨之變化,那枚銅錢印已然逐年變淡,到了如今早已消失不見了。


    一般來說偶數年出生的男孩子和奇數年出生的女孩子發生陰陽眼的概率居多,尤其以傍水依山的風水寶地為優勝。以易經的陰陽道行之說,可推測在五,六,七月的初一最易帶天生的陰陽眼,絕多數人會在出生後兩年之內自動消除。這也是為什麽特別小的嬰幼兒很容易受到驚嚇的原因,那是因為他們天生開了陰陽眼,見到了髒東西的緣故。


    一般人到了三四歲,最遲不會超過六歲,天生的陰陽眼便會自動消失,像我這樣的多半是終身都會帶著了。即使不是如此,也可借助於清明節拂曉時收集的露水,儲藏於瓶子中,避光三日,擦拭眼睛,同樣也可以看到不想看的東西。更或者有些巫教會將一出生的嬰兒扔在黑暗的地窖裏頭封上三天三夜,這些嬰兒必須是在黑暗的環境裏誕生的,若是三天後嬰兒還是活的,那麽他長大後多半會有一雙跟我一樣的眼睛。


    我見了鬼哪裏還肯去念書,找了數個借口之後終於溜回了家,說什麽也不肯再回學校。家裏人是知道我的,從小就特容易撞邪,但這事情也沒法和學校解釋,解釋了人也不會相信啊,我被迫在一天後又被送了回去。


    當時跟我同年級的被分成了兩個班,我在甲班,還有一個乙班。我們兩個班級平時隻有在上體育課的時候是在一起,兩個班級之間的人算不得熟,也算不得生。也有不少人聽說我見鬼的事情,好奇點的會跟我打聽,我什麽都沒說,因為見鬼之後最忌諱的便是傳,傳得多了,那鬼就真的會纏上你。


    但是謠言傳播的速度遠超過我的想象,各種版本的見鬼場景在學生們之間流傳開來,膽子小的女生壓根不敢睡覺,害的學校老師再次入駐寢室陪同,因為這事,我當年還差點吃了處分,理由是散播謠言,給學校正常學習生活造成了嚴重影響。


    我自個兒是閉了嘴,可外麵的嘴依舊沒停,學校決定要在下周一的出操晨會上宣讀對我的處分,以平息這次“謠言”,穩定學生的學習心態。


    我接到這個即將要被處分的時間是周三下午,當時的校長在辦公室裏拍著桌子說要我好看,可是當天晚上他的臉色就沒那麽好看了。


    晚自習期間,隔壁乙班有一女生來了例假,痛經痛得十分厲害,沒法繼續呆在教室裏。當時護送她回宿舍的是他們的女班主任和她的宿舍室友,她們兩人把這個女生在宿舍裏安頓好,給她鋪了整理了床,蓋了被子,還泡了一杯紅糖水後返回了教室繼續晚自習。


    晚自習分兩節課,每節課時也就五十分鍾,中間有一個十五分鍾的休息時間。女生被送回去的時候,就是這中間的十五分鍾。


    約莫一個小時候,鈴聲響了,晚自習結束,學生們三三兩兩的開始返回寢室準備休息。我敢保證,那幾聲尖叫比我當晚的還要響亮,那是來自心底的驚恐而發出的絕望的叫聲。


    寢室的門分兩層,下麵是一道木門,高度約莫一米九,上麵還有兩扇窗戶,可以推開透氣的,老的教師一般都是采用這種造型的門。


    就是這道門上,此刻正掛著一位女生,身子還在微微地晃動著。脖子上係著一根腰帶,那是從她裙子上拆下來的,火紅的裙子下她的身體繃的筆直筆直,舌頭有些微微伸出,上吊的人氣絕後都是這樣。


    腳上沒有穿鞋,腳趾頭之間分得很開,那是即將死亡的時候掙紮造成的,地上有一隻小板凳已經被踢翻,她就是站在這個板凳上上吊的。有老師把她抱下來的時候,身體已經冰涼冰涼,要知道她因為痛經請假回宿舍最多一小時不到。


    因為是學校命案,所以這件事很快便被匯報,根據後來法醫的鑒定,這位乙班女生的死亡時間當時已經超過了二十四個小時。也就是說,如果按照生理解剖,她的死亡時間被提前了整整一天!


    蹊蹺還遠遠不止如此,這條裙子是昨天她的母親送到學校來的,因為昨天也是她的生日,更加蹊蹺的是,她的生日和那位去年死的楊麗是同一天,如果精確到時間,那麽也都是晚自習的最後一節課……沒有人可以繼續淡定的讀書了,學生們炸開了鍋,老師們也炸開了鍋,家長們紛紛要求給子女轉學,這所創辦至今已經有四十年的老中學陷入了無盡的黑暗恐懼之中。


    同一個日子,相隔一年,兩位女生穿著紅色長裙在寢室自殺,兩人死之前都沒有任何異常征兆。當時的媒體資源遠沒有如今這樣發達,但是這件事還是很快通過人傳人傳遍了很多地方。


    禮拜四,學校提前放了假,我騎著自行車一路飛奔,等到我回家的時候,家裏已經多了兩位客人:查文斌和童河圖。


    我回去的時候,他們倆正在和爸媽聊天,見我來了,查文斌拍拍河圖的肩膀,河圖馬上拉著我出去了。


    我已經有些時間沒見過他們了,河圖算是我小時候的玩伴。這小子現在白白淨淨的,模樣斯斯文文,微圓的臉有一對賊亮的大眼睛,還是雙眼皮,很是清秀。


    “你媽說你出了點事兒,前幾天去過師傅家,這不大家都知道楊村中學出的那點事兒,我們過來看看。”


    原來這師徒二人是來抓鬼來著,不過學校是絕對不是公開請道士的,否則那還怎麽跟學生們宣揚唯物主義的真理呢?


    當晚,查文斌在我阿爸的陪同下去了校長家裏,也說明了來意。可是那位校長雖然已是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但他卻對神鬼這一套壓根不信,對於查文斌這樣的民間道士,在他眼裏更加是一個招搖撞騙的江湖混混。就連查文斌提出想去學校裏看看的要求都被他給嚴詞拒絕了,查文斌也不惱火,吃了閉門羹當晚便帶了河圖回家,隻留給我阿爸一句話:讓小憶這幾天別去學校,也別出門。


    阿爸以我身體不好為由跟學校請了假,周一早上,其它的學生們陸續回了學校。校長大人打算要在國旗下宣布對我的處分,可是他那慷慨激昂的句子還未開始念的時候,就有兩輛小汽車開了斜坡,進了學校大門,打斷了校長的講話。


    當天下午,所有的住校生都被告知可以提前回家,第二天也不用上課,說是有上級領導來檢查。後來我才知道,這兩輛車裏有一輛車上坐著我們當地的以為分管教育的官員和一位省裏來的大官,還有一輛車裏坐著的是查文斌和童河圖。


    辦公室裏,可憐的校長坐在那兒雙腿瑟瑟發抖,眼前這個唾沫星子橫飛的“大官”簡直是要把他老娘都從地下給罵起來了,活脫脫就是一流氓。而那位縣裏的領導壓根在一旁不敢吱聲,隻是不停的白著那位校長,意思是:你攤上大事了。


    而查文斌呢,一直閉著眼睛在那坐著,或許是他覺得那位“大官”的言辭實在有些粗魯,不忍心再聽便打算道:“好了雲霄,孩子們都送回去了吧?”


    那位“大官”的那張原本都要吃人的臉瞬間陰轉多雲,笑嘻嘻的對查文斌說道:“師傅,您放心,連那些教職工都一並給清場了。今晚這裏就我們仨,您可一定要帶著我啊,我做夢都想跟著師傅真刀真槍的幹一場。”


    何止校長,就連那位縣裏來的都大跌眼鏡,這位趙雲霄是誰?早些年是分管交通的一位小所長,後來據說結識了一位貴人之後便平步青雲,幾年功夫,現在已然是省裏的大官了,權傾一方。這位爺的風格向來是以不好惹著稱,被譽為官場上最大的流氓,流氓裏頭最大的官兒,現如今他對那位道士點頭哈腰的活像個孫子。


    校長大人額頭上的冷汗連連,他知道自己的仕途算是完了,一個小小的科級幹部惹到了通天的大人物,那下場也就不用猜了。


    而那位陪同的縣裏官員更怕這位倒黴的校長連累到了自己,他知道趙雲霄是個多麽厲害的人物,昨晚上卻連夜接到省裏的通知,要他陪同趙雲霄去下麵走一趟。


    他還以為是上麵搞突擊檢查,沒想到,這位流氓官兒去了一個小村莊說是接人。到了之後,他想去敲門卻又被趙雲霄好一頓死罵,說是這晚上怎敢打擾他師傅休息,幾個人就在車上窩了一夜,一直等到早上查文斌開門。


    從趙雲霄的態度,他便能判斷出眼前這個“農民”到底是個什麽人,聯想早些年縣裏火葬場的那個案子,他終於想起來了,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查文斌!


    第337章 楊村中學


    楊村中學建造於六十年代,那會兒楊村還是一個獨立的鄉,下麵管轄著三個大的自然村,共計三十二個生產隊,總人口約莫四萬人。


    楊村鄉地處浙皖兩省交界處,浙北最高的天目山脈便是兩省天然的分界線,是典型的七山兩水一分田的山區。此處雖然在地裏位置偏僻,卻又是兵家必爭之地,隻要控製了楊村這個山裏鄉村,便可以掌握著兩省三縣的交通命脈,所以無論是哪朝哪代,這裏都不曾落得清靜。


    眼皮底下可以追溯的曆史便是楊村裏頭那一片春秋戰國時代的越國貴族墓葬群,到了五代吳越錢氏又在楊村修建過一座莊嚴宏大的寺廟,名叫做:淨慧寺。這座浙西北當時規模最大,佛家典藏最多的寺廟也逐漸在曆史戰火的變遷中衰落,一直到明代中期又重建,後毀於太平天國運動。一直到前年,才由海外人士捐款捐物另選了地址重建,如今那叫一個香火鼎盛。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最後一個道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夏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夏憶並收藏最後一個道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