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酆都,最有名的並不是這座城,而是一座山,名叫平都山。


    平都山為道教七十二福地裏的四十五福,過去也稱為酆都山。這裏先後出過兩位位列仙班的道教名士,分別叫陰長生和王方平。


    據說這二人都是從這座仙山登仙的,後人誤將“陰”和“王”兩人的姓連在一起,成為“陰王”,再訛傳為“陰間之王”,於是乎,這麽好好一座道教福地就這樣成了一個“鬼城”了!


    當然,有道家名山的地方,自然也少不了人的足跡,李白曾經就留下這麽一句話“下笑世上士,沉魂北酆都”,大致的意思就是說敢笑世上人,死後沉魂到北羅酆都山來受審判。


    這一次,他們可沒有專機的待遇,火車是他們的交通工具。一路上,查文斌看著窗外的風景,沉思不語。除了吃飯的時候,他很少跟大家講話,這一次他心裏總有些莫名的情緒,這就好比眼前是一個見不到底的大坑,可你卻偏偏要往裏麵跳,跳下去能不能再爬起來,也就更加無人知曉了。


    出了火車站,再跟人打聽,終於坐上了去這座小城的汽車,等下車的時候,已是傍晚。那時候的酆都城,已經小有名氣,來來往往的遊客十分享受這座傳說中的地獄之都的夜晚。


    後人們根據對陰間的描述,也在這裏建了奈何橋、黃泉路和望鄉台,可真讓你站在這望鄉台上,恐怕回頭看見的除了此起彼伏的閃光燈外,別的什麽也看不到。


    他們先是找了間旅店住下,九月、十月的天氣,這裏還是略有些熱的。


    一夥人吃著地道的巴蜀水煮魚,不禁想到那一年也是這個季節,他們去了青城山,後麵就有了開篇無盡頭的糾纏。


    這似乎是一個循環,如今他們又來了,還是巴蜀的地盤,隻是這一次人不同了,目的也不同了。上一次,他們是為了別人;這一次,他們是為了自己。


    吃過晚飯,他們幾個還在商量著明天要去哪裏,總不能一點頭緒都沒有,可是查文斌並不著急。


    第二日,酆都小城的城門外,多了一個道士。


    這道士看上去年紀不是很大,但那股子氣勢還真非一般人能裝得出來:一身紫金道袍,頭戴混元巾,腳上一雙十方鞋,身背一支七星劍,身邊立了一個大幡,幡上寫著四個字:文武雙全!


    這道士立招牌大多數寫著的都是什麽“算命”“八字看相”之類的,可查文斌立的這個招牌其實就是取自他的名字:斌!


    他可不是來這裏替人瞧風水看麵相的,他是來找人的。


    也來過幾撥遊客,想讓查文斌給算算,可是他隻微微一睜眼,便扭過頭去,不再多看,惹得那些遊客好不高興,背地都罵:有病!


    接連過了三天,情況依舊,沒有遇到什麽特殊的人,查文斌不急也不惱,既然對方故意給他留下這個線索,那自然會出現。


    到了第四日,太陽眼看就要下山了,查文斌準備讓大山幫忙收攤,這時來了一個頭戴帽子的人,帽簷壓得很低,查文斌看不清他的臉,隻是說道:“天色已晚,我要收攤了。”


    “有生意做,就別管時辰。”那男人的聲音也壓得很低。


    “不做了,明兒再來吧。”查文斌淡淡地說道。


    “怕我不給錢?”對方說了這麽一句話後,從兜裏掏出一把東西來,放到了查文斌麵前。


    當時,超子就想立刻衝上去揍這小子了,因為他拿出來的不是人民幣,而是冥幣!


    第242章 測字,再見太陽輪


    “慢!”查文斌喝住了超子,他抬頭看著這個裝束有些古怪的人——不僅是他的帽子,而且他的衣服也有些古怪,是反著穿的,這衣服的款式也很奇怪,是那種男式的長衫。


    他的身上斜背著一個泛藍的牛仔包,跟他的衣著十分不搭。這種牛仔包,很多人在外出打工或是求學的時候用。


    在這種太陽落山的時候,又是在城牆下頭,連衣服的顏色都看得並不是很清楚,像是黑色,又像是深紫色。衣服上的花紋似乎都帶著小碗口那麽大的斑點,而且這人身上還透著一股泥土味。


    有什麽人才會在這種季節穿這種衣服?


    查文斌對這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便問道:“朋友打算算什麽?財運,還是官運?”


    那人依舊把聲音壓得很低,說道:“我想測個字,不知道你能不能替我算一算。”


    “可以!”查文斌把身前的筆墨紙硯倒轉了一個方向,又親自替那人磨好了墨水,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那人拿起毛筆,在紙上寫了一個字,然後交給了查文斌說道:“我有一個朋友去了遠方,已經好久沒有消息了,想請先生替我看看,他是否還安好?”


    查文斌接過紙來一看,卻見那紙上寫了一個大大的“王”字。


    “你那位朋友是男還是女?”查文斌八成已經猜到了對方的來曆,隻是不好明說,又多問了一句。


    “男的,隻是離開有些時日了,家中人擔心他的安危,先生隻管直說,要是嫌錢不夠,我可以再加。”說罷,那男子又要往兜中掏錢物,卻被查文斌攔住道:“不用,你這錢,我用不了,待會兒會想辦法送給你那位朋友的。”


    查文斌一隻手舉著那張紙,另外一隻手輕輕點了一下桌子。超子馬上對卓雄使了一個眼色,兩人迅速移動到了那人的兩側,大山則位於查文斌的身旁,隻要那人輕舉妄動,他們有把握在第一時間將他製伏!


    “朋友給我測的這個字,恐怕含義挺多的吧?”查文斌抬頭看了一眼那人,可是那人並沒有特別的表現,依舊和剛才一樣。


    查文斌接著說道:“恕我直言,朋友既然測這個字,我猜八成這人是姓王的。王這個字本是一個好字,帝王君主之意,天下歸往謂之王。然而,王這個字並不是任何人都受得起的,隻有真龍天子、九五之尊才是真正的王!你用它來問安危,那麽我告訴你它和另外一個字‘亡’是同音,而且這‘王’字,上麵是一個橫,下麵是個土,這是什麽意思呢?這不就是個墓嗎,上麵那個橫,它是個蓋子啊。再看,這‘王’字,本來是‘主’字少一點,但現在這上麵的‘丶’沒有了,也就是頭沒了,您的這位朋友,恐怕傷的位置在脖子,而且現在已經入土為安了。”


    那人淡淡一笑,讓人感覺有點冷。他的身子往前傾了一點,手也隨之伸進了那掛在胸口的牛仔包內。大山立即把身子往前一擋,超子和卓雄也分別向前一靠,這四人已經將他嚴嚴實實地包圍了起來。


    那人的手緩緩地從包裏伸了出來,卻見他手中多了一件東西,一個圓形的器物。他把那東西輕輕地放在查文斌的桌子上,然後身子又退了回去,說道:“先生若是能告訴我,他現在葬在何處,這件東西便是酬勞。”


    查文斌猛地站了起來,他再也憋不住了,雖然是日落時分,但酆都這個地方,晚上才是最熱鬧的,喜歡恐怖的人都喜歡夜晚的黑暗,隻有在這種環境裏,他們才可以考驗自己的膽子,尋找這種人為的恐懼。所以,這個點的遊人比白天要來得更多,來來往往的人群裏也有不少人看見了這城牆下奇怪的一幕,紛紛投來了注視的目光。


    查文斌的身子也微微向前傾了一下,狠狠地說道:“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重要嗎?”那人的語氣不變,依舊壓得很低。


    查文斌第一次覺得自己一無所知會是那樣的無可奈何:“這樣兜圈子,我想也沒有必要了,不管那封信是不是你寫的,既然我來了,你也可以告訴我你的目的了。”


    “明晚子夜時分,平都山的後山上有一座廢舊的道觀,希望你能準時出現在那兒。”說完,那人便要走,在沒有得到查文斌的許可下,超子和卓雄自然是不會放人的。可是那人身子卻徑直向後一退,超子和卓雄那也不是普通人,這兩人可都是從死人堆裏打過滾、閻王殿前喝過茶的,身手放在這大街上,那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兩人隻覺得肋部一吃痛,那人已經飄飄然退到了包圍圈的外頭,他就這樣強行闖了出去!


    就在他二人想回頭攔人之際,那人又說道:“最後再問一句先生,我那朋友可是去了昆侖?”


    查文斌自然也看出了這人的厲害之處,他怕再起衝突會讓局勢失去了控製,便對超子和卓雄使了個放行的手勢,繼續說道:“朋友讓我測的這個字是個‘王’,王既是真龍,普天之下,唯有昆侖一山才是龍脈之祖,你的朋友的確在那兒。”


    那人又朝查文斌作了揖,說道:“多謝先生指點,不愧為一代掌門,我那朋友在那昆侖山中入土,想必下輩子也會謀個好命。既然這樣,不敢再打擾先生生意,在下告辭。”


    見那人走了,超子想要跟蹤,卻被查文斌阻止:“不要冒險,既然說了時間地點,明晚去了便知道了。”很快,那人便消失在街頭熱鬧的人群之中,不見了蹤影。


    查文斌的桌子上,放著一塊圓形器物,這東西,大家可都認得,沒錯,正是那枚從蘄封山上摘下,最後又隨那石像沉入昆侖瑤池之中的太陽輪!


    這東西,自從他們醒來,便不見了蹤跡,查文斌開始以為是老王他們帶走了,卻沒想到如今再次出現在自己眼前,拿著這個熟悉的東西,他的心裏亂成了一團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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