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館長一聽是掌門,又給跪下了,來了個三拜九叩,查文斌怎麽攔都攔不住,隻能看著在那邊笑成一團的趙所長搖頭歎氣。


    晚上,金館長帶著三人非要去縣裏吃一頓,查文斌說自己吃素,金館長特地給找了個素食齋,安排大家落座。


    以茶代酒,大家輪流跟查文斌敬上,吃了一半,金館長主動問了那輛車的事情:“先生,那車子真的有鬼?”


    查文斌點點頭:“那車子,還是不要開為妙,遲早還要出大事!”這邊話剛說完,金館長的“大哥大”響了,示意接電話,他去了門外,留下三個人在吃。


    沒過一會兒,金館長衝進來高喊:“先生,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趙所長站了起來:“出什麽事了?”


    “那車子出事了!被先生講中了,那車子真的出事了!”


    查文斌心頭一緊:“別急,你慢慢說!”


    “一個經理打電話來匯報說,車子撞了,死了不少人!具體還不知道,要我趕過去呢!”


    查文斌站起來,拿起衣服,“那還等什麽,一起過去!”


    一行人結完賬,匆忙地上了車子,由金館長帶路,不一會兒就出了縣城。七拐八拐之後,到了一個岔路口,現場已經有交警在了,救護車正在搬運著傷者,交警一看是車管所的車子,也過來打了個招呼,聽說金館長是車輛負責人,當場就把人扣住了。


    金館長說:“我是縣殯儀館的館長,怎麽扣我呢?”


    交警說:“重大交通事故,目前已經確定死亡四人,金館長恐怕要去趟局裏做個筆錄了。”


    查文斌一聽死了四人,上去就打聽是怎麽回事。


    交警看了一眼:“不方便回答。”


    這時候,趙所長上來了,掏出證件:“我是省車管所的,也是金館長的朋友,這位同誌,您給說下具體怎麽個事?”


    一聽是省裏領導,交警倒也變了腔調:“根據駕駛員回憶,初步判斷,這輛大客是準備開到修理廠去保養的,空車在這岔路口,左邊開過來一輛農用三輪車,三輪車上一共四人,全部死亡。根據證件,死亡的這四個人是一家人,現在正通知家屬呢。也夠倒黴的,一家四口全沒了!”


    查文斌聽著也是心裏難受,就又多問了一句:“知道這家人是哪裏的嗎?”


    “王莊的!他們村長正在趕來的路上呢!”


    聽到王莊二字,撲通一下,查文斌就直接坐到了地上。


    王莊,還是王莊,王老爺、何老的夫人、張家老太太,加上這一家四口,剛好七人!自己還尋思著找到車子了,準備想個破解之法,為什麽就偏偏趕在找到的時候,出了事呢?


    查文斌第一次對道產生了恐懼,縱使自己仗著有幾分本事,便敢向天要人,與天鬥,自己能鬥得過嗎?這道士除了給人做做法事,看看風水之外,還能幹點什麽?女兒走了,王莊七條人命,自己卻是那樣的無能為力,明明知道問題所在,就是無可奈何,難道真的是注定的命就不能改變嗎?他陷入了深深的挫敗感之中。


    不一會兒,村長搭著拖拉機也來了,一看何老和查文斌都在,也沒顧得上打招呼,瞧了一眼車禍的慘狀,直搖頭,跟交警交代了一下這戶人家就剩下一個小孩子,後事由村裏負責吧。


    那司機也是受了點傷,先被救護車給送醫院去了,金館長跟著交警回去做筆錄,村長約好第二天去村裏談後事,趙所長帶著文斌和何老回了王莊。


    一路上,三個人沉默寡言,趙所長也沒了剛來的時候那股興奮勁兒,他也是看慣了車禍的人,像今天這樣慘烈的還是第一次。三輪車上一共四人:一男一女還有一個老頭和一個小女孩,其中那個小女孩在車輪底下已經看不出人形了,男的被撞飛出去二十多米,女的被三輪車壓在下麵,一個車墩剛好卡在脖子上,幾乎就剩下一點皮連著,那老頭躺在孫女旁邊,一條大腿已經跟身體分離……那血就和殺豬了一樣,滿地紅啊……第二天一早,整個王莊炸開了鍋,死的那家子也姓王,男人叫王衛國,一家人是去他老婆的娘家吃晚飯,女兒今年才六歲,還有一個八歲的兒子那天恰好身體不舒服,沒去。所有人都聚集在王衛國家的院子裏,屍體還在殯儀館放著呢,但這邊的事,不能沒有人做。這村子裏十戶裏有八戶是親戚,開了個小會,推薦村長代表王家去處理後事,趙所長賣了個人情,主動要求去,帶上何老和查文斌,一行四人直奔縣城。


    金館長也是個神通人物,昨晚做了個筆錄就回了家,知道第二天要處理事故,早早就到交警隊等著了,剛好幾個人又遇到了,進去一看,那駕駛員昨晚就給從醫院抓到局子裏了,出這事,總要有人出來頂的。


    金館長叫了不少縣裏領導過來,村長一看,好家夥,這些一年到頭也難得見一次的大人物,今天全到齊了,怎麽著還是先聽聽吧。


    到了會議室,交警隊長主持會議。縣領導說出了重大事故,上麵也很重視,來旁聽,其實大家都知道這是來給金館長撐腰呢,加上一個趙所長,幾乎成了領導的茶話會,村長再小也是芝麻官,看見領導一大片,也不敢說話,交警隊的意思是按照一條人命賠五萬元,這錢由縣殯儀館出,後事歸殯儀館出麵料理,駕駛員拘留十五天,問大家的意見。


    村長自然是不敢先開口了,交警隊長又問金館長,金館長自然是說一切都聽交警隊的調解,隊長看大家沒意見,就說,那就這樣,中午大家吃個飯,把處理意見給簽了,這事就算完。


    那個年代,五萬元不算少,對農村人來講,那已經是個天文數字了,可是所有人都以為完了的時候,有一個人不答應了!


    查文斌開口了:“一條人命五萬元?人家還有一個八歲的小娃娃,父母雙亡,以後怎麽活?”


    交警隊長一看這是個生麵孔,還以為是村子裏的代表:“同誌,你說你的想法!”


    查文斌對金館長說道:“一條人命賠十五萬,這小娃娃養到十八歲的所有開銷由殯儀館負責,四個人後事由殯儀館負責,金館長答應不答應?”


    “十五萬?”會議室裏熱鬧了,那個年代萬元戶已經是了不起了的了,全縣財政收入一年也不過才千百萬,這個家夥一開口就是十五萬一條人命,合計就是六十萬,還要撫養費,還沒等金館長開口,負責民政的一個領導就不答應了:“同誌,你這個要求太高了!交警隊也是按照國家規定辦事!”


    查文斌壓根就當沒聽見,盯著金館長再問了一遍:“答應不答應?”


    金館長的額頭上已經是鬥大的汗珠在冒了,這先生昨天還在一起吃飯,今天怎麽就翻臉了呢?六十萬啊,殯儀館一年還掙不到這麽多錢啊,看著查文斌盯著自己的眼神,一種莫名的害怕湧了上來,畢竟是賺死人錢的,金館長還是心裏發虛,特別是經過昨天那一指點,金館長咬咬牙:“行,就按照先生說的辦!”


    現場又是一片嘩然,交警隊長處理了這麽多事故,還從來沒遇到過這麽大的賠償額,又問了一句:“金館長,當真按照他說的辦?”


    金館長點點頭:“就那麽辦!”


    聽完,查文斌站了起來就要出門,趙所長跟何老站起來也跟著出去了,留下一幹人大眼瞪著小眼,一個局長問金館長:“老金,那人什麽來頭?”


    金館長擦擦額頭上的汗:“是個神仙!”說完也跟著出去了,眼看著趙所長正在發動汽車,金館長就給一把攔下了,遞給查文斌一個紅包:“還請先生回去給做場法事,超度一下……”


    第024章 橫死之人


    查文斌擺了擺手:“法事我會做的,以後好好照顧那個孩子!你晚上去一趟王莊,我們先走。”說完示意趙所長開車。留下村長跟金館長在那兒商量細節,他們仨先回了村裏。


    到了王鑫家,趙所長就說:“查道士,今天真是佩服你敢說話!”


    查文斌一邊進屋子一邊說:“隻是做一些自己還能做的事罷了。”趙所長還想再說點什麽,被何老按住了肩膀,搖了搖頭,示意別問了。趙所長看著查文斌高大的身影,若有所思。


    那一下午查文斌都在床上睡覺,趙所長無聊起來,隻好在院子裏一邊下棋。一邊跟何老打聽查文斌。何老說查文斌這次受挫很嚴重,還是別打擾為好。趙所長還是不消停,追著問為什麽查文斌就能算到那車子要出問題?何老說自己要是知道,那自己不是也成了神仙嗎?


    趙所長心裏那個欽佩啊,腦子裏就來了個想法:恨不得自己就辭了公職跟著查文斌學道士!


    下午四點多鍾,村子裏的爆竹聲炸醒了睡覺的查文斌,出門一看,原來是靈車回來了。他換了身衣服,帶著何老和趙所長就趕了過去,村口已經聚集了很多人,這一家子死得太慘,那八歲的娃娃正趴在蓋著白布的屍體上號啕大哭,這哭聲那是震到大家的心裏去了,不少村裏的人也跟著哭了起來,慢慢地,所有人都哭成了一團,整個村子陷入了莫大的悲傷之中,不少人心裏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不過百來戶的村子,這個月居然連著死了七個人!誰知道下一個死的又是誰呢?


    金館長是跟著交警隊以及村長一起來的,眾人幫著把屍體抬進院子,卸下的門板搭著長條大板凳已經放好,四具屍體把本來就不大的堂屋塞得滿滿的,後麵跟著的卡車上都是縣裏送的花圈,四口棺材也一並抬到了院子裏,大家都知道村裏有個道士,怎麽弄都指著他。


    交警隊長讓村長召集了村民,就在那個院子裏,宣布了處理結果,賠付六十萬,這錢暫時先放在村裏的賬戶上,等孩子年滿十八周歲再給他,監護人由村委會和孩子的幾個親戚共同組成,十八周歲之前任何人想動這筆款子,需要得到這些人的一致通過,撫養費和學費由金館長承擔,宣布完後,交警隊長給躺著的四個人先鞠了三躬,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查文斌,就回去了。


    金館長想跟著一起走,卻被查文斌給叫住了:“你不能走,晚上留下!”看著屋子裏的一排屍體,金館長雖說是見怪不怪了,但是今天,兩條腿發軟,聽見查文斌的話,隻能硬著頭皮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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