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紀清忽然發出的貓叫,讓我心都緊了一下。


    更糟糕的是,他顯然已經不能在水中控製他的身體,開始蜷縮著,做出了一副類似於貓的樣子。


    原本就在水中,這個樣子根本就不方便我帶著他遊出水中,這樣下去,不要說逃出灰眼人的追蹤,搞不好會兩個人一起沉下去。


    我不知道要怎麽辦?或許在這樣的環境下,我根本就不應該救人,別人也可能不理解我這樣的行為。


    但是我始終不能忘記師父曾經說過一句師祖的教誨,如果通俗點兒說,那就是一個人,自己首先要是自己,才能是別人眼中的自己,不要前路如何,背負著什麽,有著怎麽樣萬千巨大的理由,都不是自己可以違背自己的理由。


    這才是一種真瀟灑,真性情,真正的隨著本心自然而走。


    陳承一不是爭霸天下的梟雄,陳承一也不需要是別人眼中的英雄,陳承一更不是小說中要不停變強,冷靜理智從不吃虧的主角,陳承一,很多時候隻是一個堅持著自我的普通人。


    答案就是如此。


    若今天,不救紀清,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去,就真的愧對師父告訴我的,在世間總是要堅持心底的一點兒真善,在這基礎上,再談自己的行為行事,是否是坦蕩君子。


    所以,當紀清變成了這樣,我兀自還有自己的一分堅持,也猶如爆發一般的,強行的用手臂挎著紀清的胸口,強製性的讓他不能掙紮,然後拖著他不停的朝前遊去,速度還快了幾分。


    這就是一種堅持的力量吧。


    水花打在我的臉上,而對麵的河岸也越來越近因為我發現了一個事實,那些灰眼人大部分都去追逐另外幾個逃跑的修者,對於水中的我,雖然也是一副不甘心的樣子,幾次吼叫著想要下來,可是不知道在顧忌什麽,始終不曾下水,隻要遊到對麵的河岸,那就應該會安全了。


    同時,這個時候,紀清也變得安靜了一些。


    難道,這就是天無絕人之路?


    但事情遠遠不會那麽簡單,就隻是這樣過了一分鍾左右,在我離對麵的河岸還有幾十米距離的時候,原本已經安靜的紀清忽然異常激動的掙紮起來,我以為是他又在發作了,剛才的症狀隻是讓我想起曾經在黑岩苗寨的貓靈但沒想到的是,他這一次的掙紮,根本不是抽搐一般的掙紮,而是那種很正常的人在掙紮。


    我很快就感受到了不同之處,忍不住轉頭吼了一句:“不想死就別動。”


    但不可避免的就同時注意到,原本翻著白眼的紀清眼神在忽然間已經變回了正常,甚至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清澈。


    在此時,我們的姿勢是一個麵朝著對岸在朝前遊動,而另外一個則是被我挎著胸口,和我背對


    “陳承一,我是不想死,我還有很多事情沒做。”紀清在這樣的情況下開口了。


    我根本沒有力氣和他對話,即便我不懂他在這個時候,忽然的說這句話是個什麽樣的意思?


    “陳承一,其實我自己比誰都更了解自己,我根本就不驕傲,我很自卑!因為,從小在我的周圍,很多人都嘲笑我,不是要有高人收為弟子嗎?原來是自己不要臉幻想的之類難聽的話”我不知道為什麽紀清在這個時候變得極其清醒,連說話的邏輯都變得異常清楚,他竟然在這種危急的時候開始回憶起往事來。


    盡管現在的形式根本不是很好,但我卻莫名其妙的聽著他的話內心觸動,也不知道曾幾何時,我曾有那樣一個念頭,我師父種下的因,要我這個弟子來還。


    我不知道紀清是背負著這樣的過往長大,也因為這樣的過往,變得太過於自我保護,所以那樣的自卑就變成了一種表麵極其自傲的表現。


    每一個人都有執念,而執念是一種常常會與理智相違背的東西就如我陳承一的執念就是必須要找到師父,師父的執念是追尋師祖的腳步,即便希望渺茫,即便看著我們好像是在做傻事就像紀清,他的執念就是我,這個一直壓在他頭上的陰影,他情願連命都不要的去證明。


    我很想說一句,我很理解他。


    可是我還沒有說出來,紀清已經自顧自的說到:“可是,陳承一,不管我怎麽自卑,驕傲是怎麽偽裝出來的。你可知道,這個世界上,我最不願意欠下的,就是你的人情!因為,你是我一直想要超越的一道陰影,我從小的記憶也伴隨著你這個我從來沒見過的人一起成長,你知道那麽多年以來,有多麽沉重嗎?”


    什麽意思?我不由得看了紀清一眼。


    可是,紀清忽然望著我非常坦蕩的笑了,我和他交集不多,所以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的笑容,更無從猜測他這樣的笑容是否從前有過,我在那一刻甚至有一點兒發呆,弄不懂紀清為什麽會這樣笑,在這樣霧氣纏繞的河麵之上,笑得就像一縷陽光忽然照向了他。


    “陳承一,人情我現在就還給你”說完這句話,紀清忽然就像爆發了一般,雙手的力氣變得異常的大,在猛地的一下子,就甩開了我挎住他胸口的手,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以前,又猛地轉身推了我一把。


    原本就順流,原本我就是在朝前,被這樣一把推過去我不由自主的前行了好幾米。


    接著,我聽見一聲巨大的破水聲,在我的瞳孔中映出了這樣一個畫麵,由於反作用力不由自主朝後劃動而去的紀清,臉上還是那樣坦蕩的笑容,破碎的水花之中,一個巨大的頭顱,比剛才的護船怪獸更加的巨大猙獰,就像是蛇與恐龍結合那樣的頭顱它此刻已經張開了巨大的嘴,在這樣藍得透徹的天光下,那口中的牙齒顯得猙獰卻又鋒利無比


    紀清的整個身體和它比起來,顯得如此的渺小,可在那一刻又在我的瞳孔中無限的放大


    他的笑容消失,他的雙眼又開始翻白,他好像又有了抽搐的症狀,可我還聽見他對我說:“人情還給你,是爺們就別回頭”


    不回頭?不回頭!我的臉上滿是河水的水花,所以那熱熱的東西是什麽我不知道,在那一刻,就像所有的血液倒流,心髒猛然爆裂開來!我猛地的轉頭,開始發泄般拚命的遊動,我哪裏敢回頭,我根本不能回頭如果回頭,那就是徹底的辜負,真正的辜負


    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還可以這樣,一邊痛苦的大聲嚎叫著哭泣,一邊拚命的在水中遊動?


    什麽是因,什麽是果,在這一刻我忽然變得迷茫無比,師父辜負的因,讓我結下了救他的果,救他的果,又變成了另一個因,他還了我一個有活著機會的果那接下來還有什麽因果糾纏可了?


    他對於我來說,還是一個陌生人,我從來沒有為陌生人這樣過,也沒有想到過,一個念頭之所起,變成了這樣的結局,這是善報嗎?或許,善報有時候也是苦澀,隻能說,不能放棄自己所堅持的,就是所有的理由。


    身後變得安靜,那個巨大的怪物和紀清怎麽樣了,我根本就不敢看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那個怪物的聲音也變得全無。


    我已經靠近了河岸,我的身體怕在淺水層,我狼狽無比的濕著身體,四肢都不協調的在往岸上爬,一邊爬一邊痛哭,我不知道我此刻應該想些什麽?或許是想他就真的不想欠我人情,會比較好過?


    這就是人,偶爾做出的事情不理智,不絕對,一點兒都沒有讓旁人理解的道理,可也才是人真正可愛的地方?那個紀清,那個坦蕩的笑容。


    我爬上了密林之中,趴著抱著一顆眼前的樹,任由自己的淚水混合著泥土,哭得無比大聲。


    全然沒有注意到,一個人從密林走出,站在離我十米遠的地方,然後靜靜的看著我,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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