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在這樣的勤學苦練下過去了,冬去春來,春盡夏至,轉眼又是一年夏天。


    這一年的夏天我十歲半,在這一年的夏天一天我家搬家了,告別了熟悉的村子,告別了祖祖輩輩賴以生存的土地,搬到了縣城,其中的緣由就是因為我大姐,二姐讀書的問題,這是薑老頭兒給的建議。


    在給這個建議之前,我大姐已經在鎮上的高中讀了一年了。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


    我們這片地兒,我曾經說過,就隻有鄉場才有小學和初中,那是沒得選擇,孩子小,就隻能就近讀。


    但到了高中,選擇就多了起來,近的有另外兩個鄉的高中,遠一些的有鎮上的高中,最好的是縣城裏的高中。


    我爸媽是注重教育的人,他們雖然大字不識幾個,可打心裏崇拜大學生,恨不得自家也能培養出個大學生,我大姐二姐成績優秀,我在薑老頭兒的‘暴力’教育下,成績也好了起來,我爸媽這心思就更活泛了。


    正好我大姐去年初中畢業,成績一如既往的優秀,選哪個高中都沒問題,我爸媽按我們家的條件算來算去,就給我大姐報了個鎮上的高中。


    這已經是我爸媽能做到的極限了,鄉高的教育質量肯定是不能和鎮上比的,鎮上的教育質量肯定是不能和縣城比的,可縣城,我爸媽敢想嗎?


    那時,我媽盤算著,我家成分是好的,女兒成績也優秀,到時候說不定就能讀個大學,不能去縣城讀也就算了。


    77年夏,我大姐讀完高一,全國都在傳著一個政策即將執行,那就是全國即將恢複高考。


    這無疑於一個重磅的炸彈,炸在了每個人的心裏,大家都明白,從此以後讀大學,跟成分,推薦什麽的再無關係了,唯一能說話的就是成績。


    這也就罷了,我爸媽對我大姐的學習是有信心的,這不到鎮上高中讀書也是班裏前十名嗎?可是,我大姐卻難過了,隻因為她的一名同學。


    那個同學是大姐初中班上的一個女同學,以前讀書的時候成績就排在我大姐後麵,可人家家裏有本事,把女兒弄到了縣城去讀書,這一年下來對比可就大了。


    暑假相聚的時候,我大姐就發現了問題,首先自己的學習進度落後於人家,知識的細節掌握落後於人家,連知識麵的掌握都落後於人家,而且人家還說了,自己在班裏成績也隻是中等偏上一點兒。


    我大姐是優秀的,也是心高氣傲的,她的心裏一直有個夢想,是受小時候我身體虛弱的影響而產生的夢想,那就是要當一名醫生,去讀醫科大學!


    而在這種對比下,在全國都盛傳要恢複高考的氣氛下,我大姐對自己沒有信心了,甚至惶恐了。


    高考是全國的學生都考,自己連一個縣城高中的中等生都比不上,那什麽去考?


    翻來覆去幾夜以後,我大姐鼓足勇氣找到了我爸媽;“爸,媽,我能不能到縣城的高中去讀書?王曉梅她就在那裏讀書,她.....”


    我大姐的話還沒說完,我媽就奇怪了:“好好的,為啥要去縣城讀書啊?那得多貴啊?”


    我爸也奇怪:“縣城那麽遠,怕一個月也隻能回來一次,我們家條件也供不了去縣城高中讀書啊。”


    我大姐是個懂事兒的人,她知道家裏的情況,也知道家裏還有弟弟妹妹,自己是不能那麽自私的,這件事情她就再也沒提過,連原因都不再向我爸媽提起。


    暑假就這樣過了半個月,我大姐強壓著心事,勉強裝的沒事兒,人卻明顯的憔悴了些。


    我媽心細,見這樣以為大姐在鎮上慣了,有些不習慣鄉下地方了,人悶著了,於是就和大姐說到:“你和二妹去山上呆兩天吧?那空氣好,風景漂亮,薑師傅帶著你們打點野物兒玩兩天吧。”


    薑老頭兒對我是‘凶悍’,對我兩個姐姐可是和藹,幾乎有求必應,帶著她們抓鳥捕魚的積極的很,我估計是因為我兩個姐姐水靈兒,滿足了他愛看大姑娘的嗜好,我一男的,我活該‘受虐’。


    媽都這樣說了,大姐也確實想散心,就帶著我二姐上山了。


    她們上來了,我的房間就讓給了她們,我隻有挨著我那師父睡去,可是我那師父晚上睡個覺,那叫一個鼾聲如雷,弄得我根本睡不著。


    就在那天晚上的夜裏,我聽見一個女的在哭。


    “狗日的女鬼,膽子也太大了,連我師父的地盤兒也敢闖!”經曆過太多的我早已沒有了半絲兒害怕,心裏卻是興奮,一骨碌坐起來,報複性的一腳就踢在薑老頭兒的屁股上。


    “師父,起來抓鬼!”


    薑老頭兒睡的正香甜,被我這一踢一喊弄得嚇了一跳,一起來就給了我一巴掌:“那個不長眼的鬼敢往薑爺我這兒跑?老子要沒看見鬼,今天晚上就把你當鬼抓了。”


    這種情況下,我可不敢和他鬥嘴,忙拉著他說到:“真的,師父,你聽,有個女鬼在我們屋子外麵嚎呢!”


    薑老頭兒一聽,真的有隱隱約約的哭聲傳來,忙穿了衣服牽著我出去了,隻是在出門的時候他說了句:“這可不是鬼哭,怕是有人心裏委屈。”


    我不信,一出門就打開手電在四周照了照,果然照到了一個人影兒,這一看我也知道不是鬼了,並沒有那迷迷蒙蒙的感覺,而且還有清晰的影子,再仔細一看,那坐石頭上哭的,不是我大姐又是誰?


    拉著薑老頭兒我趕緊跑了過去,看著大姐這樣兒,我也著急,不知道咋的,話到嘴邊就變成了:“大姐,你這膽子咋恁大?半夜裏敢一個人在荒郊野外哭了,也不怕人家把你當鬼?”


    我大姐抽噎著說到:“怕..怕啥?也不看看這裏住的是哪個!”


    我一聽大姐這樣說,心裏稍微放心了一點兒,這才是我大姐的風格嘛!說明這難過的事情還沒到讓我大姐尋死覓活的地步。


    隻是薑老頭兒,在我姐麵前,又充分發揮了他的‘和藹’,說到:“丫頭,你有啥事兒,就說吧,薑爺爺能不幫你嗎?”


    聽見薑老頭兒的話,我大姐哭的更厲害了,抽噎了半天才對薑老頭兒說了一句:“薑爺爺,我可能上不了大學了。”


    接著,我大姐抽抽噎噎的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講給薑老頭兒,薑老頭兒沉默了一陣子,最後說到:“你今天晚上好好睡覺去,明天等我消息。”


    薑老頭兒是屬於那種輕易不承諾,但是承諾就一言九鼎的人,我大姐是知道他的性格的,有了他這句話,忽然就覺得安心了不少,想著不能去縣城讀書也算了,竟然還真的安心的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我還在做‘早課’的時候,薑老頭兒就出門了,出門去幹啥了,也不告訴我,就扔了句:“早飯午飯自己解決。”就這樣走了。


    他這一走,就是大半天,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當時我還在水裏泡著,我兩個姐姐在溪邊抓魚兒。


    可是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同時跟著他的還有我爸媽。


    “全都到屋裏來,我有事情要說。”薑老頭兒非常嚴肅的說了一句。


    我們哪兒敢怠慢,急急的收拾了一下,就趕到屋裏去了,然後我們一家子坐了一堆,都圍著薑老頭兒,誰都不知道他要說啥。


    “過兩天,你們家搬縣城裏去吧,大妹的學校我已經找人幫忙聯係好了,這高考製度也確實要恢複。”薑老頭兒平時說話沒個正形兒,可這一嚴肅起來說出來的話,差點把我們全家嚇死。


    我爸當時一口茶就噴出來了,咳得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而我媽猶豫了一陣兒,說到:“搬去縣城?可...可我家哪來的錢呐?”


    “我有!”薑老頭兒說著就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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