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一品高手的世界都不同,比如當年青蛇劍仙的萬象劍域,戟仙的無劍之域。”


    此時的海水呈現淡淡的黃色,因為無數黃沙漂浮在海麵上,黃老頭一隻手遙遙指天,又有無數雲朵以其手指為軸心,緩緩圍繞著旋轉,並且離海島越來越近。


    黃老頭不顧長青與嚴靈雨的駭然之色,繼續說道:


    “這是我的一品世界,萬物皆可控之。”


    長青聞言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道:


    “按江湖所說,二百年前江湖上的那被稱為四上仙的前輩,莫非突破了一品之境。”


    黃老頭微微點了點頭道:


    “不錯,他們的確突破了江湖武夫所能達到的極致,也就是平天之境,有著與天平齊之意,可這種平天境,最是遭天嫉,與那些從天境轉世後擁有頓悟的機緣不同,平天之人沒有頓悟的機會。”


    長青搖了搖頭道:


    “那這是什麽平天。”


    黃老頭指了指天空道:


    “所以後來的越來越多人高手皈依佛道兩門,以求長生,不過這些人,天地可看不上。”


    原本嚴靈雨是坐在黃老頭身後的椰樹樁上,而現在在這方小世界裏,嚴靈雨的椰樹樁出現在黃老頭身前。


    黃老頭笑了笑道:


    “長青小子,老夫必生所學,其實你已經囫圇看了個七七八八,終究也算我半個徒弟,所以在老夫還能看的時候,希望你能成家立室,有些東西,指望你們年輕人自己去捅破窗戶紙,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你們千萬別像老夫當年那般,過於高傲,過於無知”


    女兒家的心思到底比男子更為玲瓏,在長青尚未有所反應時,嚴靈雨已經羞紅了臉。


    長青揉了揉腦袋,有些木訥地問道:


    “老頭,裝高人裝上癮了是不是,好好話能不能說明白點。”


    黃老頭有些惱怒地一指麵前的沙地,長青整個人便從盤坐變成了五體頭地,軟軟地趴在沙地上。


    然後他接著說道:


    “小丫頭,老夫是過來人,知道你們年輕人臉皮薄,而且你心裏麵裝著士族人心中的那些責任與驕傲,但是老夫要告訴你,那都是放屁,什麽家族責任,讓你老子自己去抗,他想搞什麽聯姻讓他自己去連,你自己想要什麽,才是最重要的,人難道就不能自私一回,而且還是自己的事。”


    嚴靈雨剛欲說話,卻發現無論唇齒如何張合,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長青小子你聽著,老夫當年的遺憾,你莫要重蹈,否則老夫泉下有知,定削掉你的腦袋,老夫一生所學所悟,這悟出來的境界是沒法傳給你了,不過老頭我當年的內功實在不入流,後來從別人那偷學了不少內功法門,擇眾家所長,對自己所學心法進行改良,後來到了天境二品,除了領悟了一個打人不累的規則外,其中還有一道規則,而這規則被我盡數融入這功法之中,所謂周而複始,是為周天,長青小子,老夫這大周天神功,便傳於你了。”


    長青聞言,原本蒼白的臉上,布滿血絲,一絲絲氣力被他吸納入體內,總算被他掙脫了一絲束縛,用手指在沙地上寫了三個字。


    黃老頭笑了笑道:


    “老夫沒有瘋,老夫沒有後人,在這島上困著,遲早是要死的,何不死之前,救一人呢,小子你可知你身懷功法與明王教的大虹天輪有莫大關係,可你當日所受之傷,身體所虧,已經上升到氣運所虧,也就是說你早已是該死之人,老夫今日便用大周天填補你身體所虧,再將老夫剩下這點氣運轉與你。”


    “嗨,反正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死在這島上,才叫浪費。”


    至於你們兩個,我擅自做個主,你們便在我這一方小世界裏,拜個天地吧。


    長青隻覺得接下來發生的一切,自己隻能眼睜睜看著,似乎與自己無關,想起小時候跟杜青鬆去看皮影戲,而自己就是被人用線繩牽著的皮影似的。


    眼睜睜看著麵紅耳赤的嚴靈雨與自己互相對拜。


    .......


    海風吹拂著長青的滿頭黑發,他看見嚴靈雨遠遠蹲在沙灘便看著一隻海蟹吐著泡泡,嘴角微微翹起,也不知剛剛發生的一切對方是怎麽想的,說起來她應該是一個好妻子。


    身上的酸麻感,將他拉回了現實,望著自己被沙子掩埋之剩下一個腦袋露在外麵的可憐形象,再沒好氣地看著盤溪坐在自己身上的黃老頭怒道:


    “我去你的大周天,我說我要了嗎,而你這傳功姿勢太奇葩了吧”


    長青知道自己無論如何反抗都是沒有效果的,即便他扯開喉嚨拚命吼叫,像一個被野漢子玷汙的良家女子一般,這裏除了茫茫大海,便是那些對這座島敬而遠之的無辜海獸。


    而且現在他正處於一個很奇怪的狀態,仿佛有無數螞蟻,通過身上的這些沙石,緩緩鑽入自己體內,這些絲絲縷縷的氣機進入身體各個經脈之後,與自己原本剩餘不多的氣機並未有什麽衝突,而是十分溫順的凝聚在幾處大穴之中,最後消失不見,這就令長青很納悶了,


    因為他原本還在想著,黃老頭的一身氣機入體之後,自己身體會不會被撐爆,結果便是這麽個雷聲大雨點小的結果。


    不過有一點很奇怪的是,自己那些淩亂的靜脈依然淩亂,但是曾經不斷吞噬自己氣機的細小傷口似乎正在愈合,就仿佛原本有無數皸裂的瓷器,突然被人用某種方式修補了,而這些修補自己經脈的便是那些流入大穴中的奇特氣機,也就是黃老頭的大周天神功,這些氣機盤踞在身體各個關節穴竅,然後遠遠不斷釋放一種力量,這種力量如同春回大地,無論什麽的裂紋都會被這種力量撫平,撫平後的靜脈裏源源不斷流淌著氣機也變的越來越歡快起來,仿佛一條條充滿活力的溪流。


    對,沒錯,他並沒有體會到傳說中,天境高手傳功後,自己一日之間神功大成,從此逍遙江湖,快活自在,他甚至發現自己的體內的氣機竟然還有些許減少。


    人人都知道江湖武夫,修煉內家法門,無非內練五腑氣息,最終匯聚形成氣機內力,可長青曾經靠著吸納他人氣力的方式,不斷攀升境界,而如今,這些攀升出來的境界,似乎徹底消失了,隻剩下自己一些可憐的氣機在流淌。


    長青粗略估計了一下,竟然隻是玄境三品。


    而黃老頭渡進來的氣機根本指望不上他們,完全一幅與己無關的樣子,隱藏在體內各個穴竅內安度晚年。


    日落,月出,黎明歸。


    次日,當陽光從地平線爬上頭頂之時。


    黃老頭離開了掩埋長青的這塊沙丘。


    來到了那座住了二十載的山洞前,一頭枯如草絮的長發隨風飄動。


    他咧嘴笑了笑,來到山腳前,緩緩而上,當他邁出幾步時,嚴靈雨走了過來。


    他緩緩轉頭,望著眼前這個仿佛曾經的那個人,溫言道:


    “陪我走走?”


    她點了點頭,上前攙扶起黃老頭,二人緩緩上山。


    “長青小子的身子,沒有什麽大礙了,隻是修為要慢慢修煉,等他醒來,記得告訴他,不要輕易去用明王教的功法,修為提升太快並不是好事,除非到了十分危急的關頭,而且他本來就已經不被這天地所喜歡了,如今我又替他強行改命,唉,這可把天地得罪的死死的哦。”


    嚴靈雨安慰道:


    “他這麽聰明的人,又遇到了你,還需要天地照拂麽,我看啊,他可沒那麽容易死。”


    黃老頭欣慰地點了點頭,二人來到了半山腰,黃老頭原本滄桑但是十分有神的眼眸暗淡了許多,枯葉般的頭發隨風飄落了幾許。


    嚴靈雨蹙了蹙眉。


    黃老頭似乎並不以為意。


    “你怪不怪老頭子之前發瘋,其實無論你怪不怪我都覺得自己沒有做錯,長青那孩子其實還年輕,曾經被情感二字傷過,可依然年輕,年輕就容易被點著,怎麽說來著,幹柴烈火,所以你應該明白,你很冷靜,他也以為自己是,但我知道,你是真冷靜,他並不是,所以,你們到時候回去的一路,你好好想清楚,也和他說清楚,唉,指不定老頭子我最後做一件事,又做了不該做的了。”


    嚴靈雨微微笑道:


    “靈雨不怪前輩,您是母親的故人,自然也是長輩,相信無論如何長輩總是在為我們好,有時候隻是我們不理解。”


    黃老頭點了點頭笑道:


    “所以我說你很冷靜,你們這些從小在朱門大戶長大的孩子啊,就是這樣,好了,我也不多說了。”


    半山腰的山風漸漲,黃老頭似乎有些疲憊,曾經消瘦但挺立的身體彎了許多,他微微咳嗽一聲道:


    “長青這小子,一直想知道,我為什麽叫黃老頭,其實他猜的很對,我的名字並不叫黃老頭,這個名字是我小時候村口一個算命師傅的,那個老家夥,一輩子坑蒙拐騙,但是對我卻是極好,他年輕時也學過許多把式,都教給了我,我十歲的時候,老家夥說我骨骼精奇,日後必定名動天下,我那時候隻知道成為村裏最能打的就是不得了了,哪裏想過什麽天下第一,我就開玩笑說,以後我要是打遍天下無敵手,就跟你一個名字,我們黃家村的人都姓黃,所以隻是跟他一個名字,我自己想想也不算壞了祖宗規矩,誰知道一輩子插科打諢的老騙子,還真算對了一回,於是我就自稱黃老頭。”


    嚴靈雨聽的出神,笑著道:


    “那老前輩,到底叫什麽名字。”


    黃老頭嗬嗬一笑道:


    “你都叫我老前輩了,黃老頭這個名字根本就是實至名歸的嘛。”


    嚴靈雨扶著黃老頭來到了山頂,這時候,黃老頭一頭枯黃的頭發已經盡數花白。


    他笑著指著那棵閃耀著光芒的小樹,和樹上的果子道:


    “你看看,就是那個東西,讓我蹉跎了無數歲月,還辜負了人,你說我值不值。”


    黃老頭掙紮著推開嚴靈雨,緩緩走到神仙果樹邊,盤膝而坐。


    不遠處長青已經爬上了山頂,他遠遠地望著黃老頭,雙手微微顫抖,眼眶十分酸澀。


    黃老頭笑了笑道:


    “小子,可別哭啊,老頭子活了這麽大歲數,死的也沒什麽痛苦,有句說法,我這叫喜喪,對吧。一會就把我和那棵破樹葬在一起,省的以後再害人。”


    長青想張口罵一句,你放屁。


    卻怎麽也說不出這三個字。


    遠處的神仙樹下,黃老頭目漸漸渙散,他吃力地抬起頭,看著跪在一旁的年輕女子,顫巍巍伸手到半空:


    “蘭苕?”


    嚴靈雨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黃老頭微微一笑


    “來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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