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睜大眼,將信將疑地瞪著宗晢。


    宗晢半蹲在床前,想要伸出去擁抱妻女的雙手動了動,最終,卻是拘謹地擱在膝蓋上,掌心潺潺冒著汗。


    宗晢已經想不起來,上一次這麽緊張的時候,是什麽時候。


    明明對方不過是個五歲的小丫頭,但那炯炯的目光,卻讓宗晢有種被人剝皮抽骨的淩厲感。


    宗晢仿是站在斷頭台上等待行刑的死刑犯,心髒緊張得仿是要從胸膛中竄跳出來,他底氣不足地舔了舔唇,開口道,「小寶貝……」


    從來口才極佳的宗晢,對著寶貝女兒那清澄如湖水的眼眸,竟鬧起結巴來。


    白小鷺一眨不眨地盯著宗晢,那雙酷似宗晢的眼睛如一麵鏡子,把宗晢的緊張和無措悉數映照出來。


    房間裏靜得隻剩三人此起彼伏的呼吸聲,而這些或重或輕的呼吸聲,均清晰地在宗晢耳邊響起,每一下,都像或重或輕的鞭子,一下下地抽在宗晢的心上。


    此時的他,愈發認同白芍的話,造成今天一切,確實是他活該!


    如果,幾年前他能勇敢一點出麵去求證,他愛的女人,就不用這幾年的清苦和折磨。


    而他的寶貝女兒,也不用在沒有父親的殘缺中悲傷成長。


    「小路,我的小寶貝,我真的是你爹地!」


    宗晢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把憋在心底的話吐了出來,手終於伸了出去,忐忑不安地舉在白小鷺麵前。


    白小鷺審視良久的目光終於從宗晢臉上收了回來,抬眼用詢問的目光盯著白芍。


    白芍對她點點頭,白小鷺的視線落在宗晢掌心朝上的大手掌上,猶豫了一下,才把自己白白胖胖的小手,放在宗晢的手上。


    在她的手觸到宗晢手心那一刻,宗晢的心髒像是被什麽狠狠地揪了一下,痛得他眼眶泛紅。


    似是怕寶貝女兒反悔似的,急急把手握緊,大大的手掌包裹著粉嫩的小手,像是握住了世間最珍貴的珍寶!


    「寶貝……」除了這一聲寶貝,宗晢激動得似是再也說不出別的言語。


    相反,白小鷺卻顯得異常冷靜,乖乖地任由宗晢握住她的手,打量的目光再次回到宗晢臉上。


    「爹地,你還會去那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嗎?」


    小丫頭的嗓音甜糯糯的,但宗晢卻是心頭髮苦,站起來,一手把床上相偎坐著母女緊緊摟進懷裏。


    「不去了,爹地哪裏也不去了,小路和媽咪在哪裏,爹地就陪你們在哪,好嗎?」


    小丫頭不安份地在他懷裏鑽來鑽去,好不容易從他摟得實實的懷裏鑽出個頭來,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扇著,漂亮的眼睛亮若星辰,差點把宗晢的眼睛閃瞎。


    他垂著眼,緊張地看著寶貝女兒,生怕小丫頭搖頭拒絕他的提議。


    小丫頭認認真真的看了他幾眼,半晌,從他懷裏伸出小手,「那我們拉拉勾!」


    宗晢連忙也把手收回來,學著小丫頭的樣子,伸出小指,與小丫頭那嫩白的小指勾在了一起。


    「爹地,如果你又走了,我就再也不原諒你了!」


    小丫頭說得一本正經,任誰都沒法懷疑她這話的威力。


    宗晢急急搖頭,「不會,爹地絕對不會再走了!」


    嘴裏說著,頭低下去,在小丫頭的額上臉上狠狠親了幾下。


    白芍看著父女倆相認完,從宗晢懷裏輕輕掙脫開去,抬眼看著宗晢。


    「宗晢,你的事,奶奶知道了嗎?」


    不是白芍想潑冷水,而是,老奶奶年歲已高,即便是驚喜,仍是個極大的刺激。


    宗晢臉色微微一滯,半晌,才點了點頭。


    「嗯,我讓我哥今早跟她說……」


    正說著,外麵傳來急促的敲門聲,「阿晢!阿晢!你是不是在裏麵?」


    緊張得發抖的聲音,正是老奶奶的聲音。


    宗晢霍地站了起來,抬腳要去開門,感覺衣擺被扯了扯,低頭一看,隻見白小鷺正攥著他的衣擺,微仰的小臉兒流露著慌張。


    宗晢微微一笑,心裏又酸又暖,彎身一把將小丫頭抱了起來,「小寶貝,我們去看奶奶。」


    小丫頭極快地糾正他,「是曾奶奶!」


    宗晢笑著點了點頭,「嗯,是小路的曾奶奶,爹地的奶奶!」


    白小路一開始似是不太習慣被宗晢抱,雙手緊張的抓住宗晢的肩膀,但在快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卻把雙手環到了宗晢的脖子上。


    對於女兒主動的親近,宗晢受寵若驚,低頭在小丫頭臉上狠狠地啄了一下,「我的乖寶貝兒……」


    小丫頭沒躲,而是用臉輕輕蹭著他的臉和下巴,明明才見麵沒多久,卻有一股繾綣的柔情在二人之間繚繞不去。


    這一刻,宗晢的心軟得像灘水,終於明白為何別人總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小情人了。


    然而,門外老奶奶的叫聲一聲比一聲急,宗晢隻能強逼著自己從寶貝女兒的柔情蜜意當中抽離出來,加快腳步走到門口,開了門。


    「奶奶,我回來了!」


    門外,被袁燁攙扶著老奶奶,一見宗晢便紅了眼,眼淚止不住地簌簌往下掉。


    宗晢一手還抱著白小鷺,另一隻手伸過去,把瘦小的老人抱進了懷裏。


    「奶奶……對不起……」


    老人泣不成聲地抱著宗晢,連一句責備的話都說不出來。


    十分鍾後,連同袁燁和白向東在內的眾人齊齊坐在了客廳裏,情緒總算平復了一些的老奶奶,紅腫著眼問了宗晢好幾個問題,宗晢乖乖地一一作答。


    畢竟是自己的寶貝孫子,老奶奶總不捨得多為難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之後,才佯裝惱怒罵宗晢。


    「你這幾年倒是逍遙自在,可苦了小芍和孩子……」


    老奶奶這話,明著是罵宗晢,實在,卻是給他個台階,好向白向東和白芍道歉。


    宗晢何等聰明,聽奶奶這麽一罵,趕緊站起來走到白向東麵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白叔,對不起!這些年,是我辜負了小芍,讓你們受苦了!」


    白向東其實還沒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但想到寶貝女兒和外孫女這幾年的苦處,他便沒辦法和顏悅色麵對宗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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