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妙的女音,彌散出惑世的氣氛,讓聽者無不心中沉穩。


    “不二明白!孟婆您請!”


    文秀才走到熱氣騰騰的湯鍋前,湯鍋下火苗燒的正旺,將文秀才的臉映的都是紅撲撲的,猶如新生的嬰兒。


    “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吧!請看第一段!”


    孟婆朝半空中一揮手,一片光幕出現在了文秀才的前上方。


    光幕中,兩位同樣大著肚子的妙齡少婦,一個錦衣華服,一個粗布麻衣,同時跪在觀中的蒲團之上,朝著觀中供奉的女仙娘娘虔誠祈禱,應該都是在禱告腹中胎兒可以順利降生。


    剛剛禱告完,兩名少婦將要起身的那刻,紛紛麵色大變,顯得極是痛苦的坐回到了蒲團上,錦衣華服少婦的侍女慌慌張張的開始喊人,觀中的女道帶領弟子紛紛趕至,眾人七手八腳的將兩名少婦挪移到了一個客房之中,然後女道吩咐弟子又是熱水,又是棉布的忙著為兩名少婦接生。


    隨著接踵而至的兩聲啼哭,兩名嬰兒呱呱墜地,母子皆平安,女道吩咐弟子把兩名嬰兒包裹好,分別放在了兩名少婦的身旁,然後擦了把額上的汗水,長鬆了一口氣,“恭喜兩位施主,都是男嬰,體全身健,兩位施主好好歇息吧!等歇息好了再返家不遲!”


    錦衣華服的少婦許是累了,笑著看了眼身旁的嬰孩,沉沉睡去,粗布麻衣的少婦看著眼前的兩個嬰孩,心中卻是另一番滋味。


    待錦衣華服的少婦睡熟,她的侍女慌張地回家向她家老爺報喜去了,粗布麻衣的少婦狠下心來將兩名嬰兒調換了,等到感覺身體差不多的時候,沒等錦衣華服的少婦醒來,抱著調換過的嬰孩匆匆離去。


    “文不二!那個被匆匆抱走的嬰孩就是你,那個錦衣華服的女子才是你的生身母親,而你父親是當地的知州大人,自打降生就被調換,至死沒能再見到你親生父母一麵,本該錦衣玉食,大富大貴的你,就變成了忍饑挨餓,苦寒受凍的文不二,因為終日吃不飽,所以你長成了個侏儒,想想你苦難的幼年,你心中痛不痛?酸不酸?”


    光幕中的畫麵定格,惑世的聲音繼續從孟婆口中飄出,光幕中的畫麵直看的阿來都連連搖頭歎息不止。


    本以為文秀才會嚎啕大哭,哪曾想這貨反而咧嘴笑開了,“親生之子被調換都發現不了,如此粗心他們不配做我的父母,還有,幼年我雖然終日忍饑挨餓,苦寒受凍,可我得到了父母雙親全部的愛,他們把他們能給我的最好的,全都給了我,得此大愛,我幼年從未覺過苦,所以心中何來酸。”


    “嗬嗬,你倒是強的狠!好,咱們繼續看下一段,老婆子我就不信你不哭!”


    孟婆撇著嘴,枯手再揮。


    光幕中的畫麵開始變換,兩名意氣風發的青年出現,一高一矮,高的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矮的雖隻有孩童的身高,卻也顯得極為儒雅,雖不像高的那般俊俏,倒也不醜,除了不是一口黃牙以外,和現在的文秀才卻也極像。


    畫麵中,文秀才將一紙素箋交到了高個青年的手中,接著畫麵轉換,出現了一個美輪美奐的花園,花園中亭台樓榭,假山碧水,菡萏開得正豔,一座廊橋上,一個妙齡女子出現,女子身著白紗,一頭烏發如瀑,裹住一身婀娜,此刻女子正憑欄遠望,雙目如含波。


    不久後,高個俊逸的青年出現,青年將手中的素箋交到了女子手中,二人交談許久,眉眼含笑。


    畫麵不住的變換,差不多都是文秀才將素箋交給高個青年,然後高個青年又轉交到女子手中的畫麵。


    如此類同重複幾番後,光幕中出現了紅燭花嫁,紅燭暖,花嫁豔,洞房中高個俊逸的青年挑下了新娘的蓋頭,顯現出了新娘的麵容,正是之前出現過的那名美麗的妙齡女子,而後光幕定格。


    “文不二!這個高個青年就不用老婆子我給你介紹了吧?”


    孟婆斜著眯縫眼,看向了文秀才。


    “當然不用!他是我上一世最好的兄弟,張懷仁。”文秀才答得幹脆。


    “你最好的兄弟?嗬嗬嗬嗬……,那名妙齡女子更不用老婆子說了吧?”猶如枯鬆枝搖曳一樣的笑聲從孟婆嘴中響起。


    “自是不用!她是煙霞,是我一生摯愛!”文秀才回得更直接。


    “一生摯愛!嗬嗬嗬嗬……,那你可知為何你的一生摯愛最終嫁給了你一世最好的兄弟啊?”孟婆笑得更加燦爛。


    “這能有為何?他倆郎才女貌,最是般配,天作之合,再正常不過了。”文秀才仍不疑有它。


    “嗬嗬嗬嗬……,你倒是一世單純啊!你可知每次你讓你最好的兄弟轉交給你摯愛之人的情箋,你最好的兄弟都把落款‘不二’改成了‘懷仁’啊?那足足一百零一封情箋,可滿滿都是你的相思愛慕啊!那可都是你挖空了心思,窮盡了辭匯書寫出來的啊?”


    聽完孟婆的話,文秀才有了一絲色變,不過很快,這貨又咧嘴笑了出來,“如此,也好!也好!倘若真讓我迎娶煙霞,說真的,就我這身高,我還真就不配!秀才我嘔心瀝血的一百零一封情箋,成全了我最好的兄弟,也算是我功夫沒有白費!”


    孟婆期待的心酸眼淚,還是沒有出現。


    “嗬嗬……,好!老婆子我看你能死撐到什麽時候?咱們繼續看!”


    孟婆抿著嘴,從牙縫中擠了一句出來。


    光幕中的場景再次開始變換,出現了一座大殿廣場,廣場之上,千百意氣風發的青年,一人一個案桌,案桌上文房四寶擺的齊整,此刻,紛紛在奮筆疾書。


    廣場正前方,太師帳下,坐著一排官員,正中的是一位儒雅的文官,文官鷹目如燭,不時的掃視著廣場中的青年,文官座前的桌上,擺放著一個香爐,香爐中插著三祝香,第二祝已經燃燒過半。


    大殿上,蟠龍的華蓋下,威儀的皇帝端坐其下,金黃的龍袍閃的刺目,兩名宮娥手中的蒲扇,頻率一致的扇個不停。


    千百意氣風發的考生,文秀才矮小的身影在其中倒也格外的醒目。


    當香爐中第三祝香燃盡時,磬鍾敲響,所有的考生同時停下了手中的筆,一列兵士整齊的跑入廣場,按列將考生案桌上的答卷收集齊整,按順序擺到了廣場前監考官的桌上。


    而此時,威儀的皇帝陛下早已離席歇息去了。


    等所有的考生全部離去,儒雅的文官看著桌上那一摞摞的答卷,開口說道:“馬大人留一下,其餘各位先去批閱房等候吧!一會本官會遣馬大人將考生的答卷分發給各位的。”


    所有的官員起身,躬身行禮道:“下官遵命!”


    待所有官員走的沒影,儒雅的文官看著站在身旁的那名官員,繼續說道:“馬大人,如何?”


    “回稟大人,此前屬下巡考期間,心中已有計較,所有考生的答卷,以此卷為最佳!”


    馬大人邊說邊從一摞考卷中快速的抽取了一張出來,看樣子這位馬大人對那名考生的位置,記得極為清楚。


    “哦?此子背景如何?”


    儒雅的文官撚著胡須,沉吟道。


    “大人放心,方才屬下早已查過了,此子不過就是窮鄉僻壤裏麵考出來的個窮小子,什麽背景都沒有,加之此子生的身高不足六尺,如此形象若為官,實在是有損我朝百官的形象,所以他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馬大人一臉諂笑,胸有成竹的回道。


    “哎!好吧!馬大人,想本官一世為官清廉,兩袖清風,可此次,為了我那個不爭氣的兒子,也就……”


    沒等儒雅文官說完,馬大人搶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大人無須多言,屬下甚是理解!大人盡管放心,這份答卷屬下會親自批閱,親自舉薦到陛下的麵前,大人您什麽都不需勞神。”


    “如此,一切就有勞馬大人了!”


    儒雅文官麵色微紅,抱拳說道。


    光幕再一次定格後碎做星星點點,完全消失不見。


    這次,不待孟婆開口,文秀才就搶先開了口。


    “哈哈,不勞孟婆口舌,這一段不二看明白了,照這麽看,當年不二殿試的考卷是被這狗官給他兒子調換了,當時放完榜我還納悶,以不二我這驚世之筆,怎麽會名落孫山呢?當時我還罵過批閱我考卷的文官瞎了眼,敢情他們是直接把老子的考卷掉了包啊!”


    “嗬嗬嗬嗬……,你說得沒錯!不過你隻說對了其一,還有其二你不知道!”枯鬆枝搖曳一般的笑聲再次響起。


    “掉包都掉包了,還能有什麽其二?”文秀才瞪大了眼,一臉不可思議。


    “嗬嗬嗬嗬……,你道你口中的狗官是誰?你殿試時調換你答卷的這位主監考官,他就是曾經的那位知州,也就是你的親生,父親!”


    這一次,孟婆笑得要多燦爛,有多燦爛,笑得一直眯縫著的眼睛都睜了開來。


    浮生不過三光影,萬般滋味口中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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