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龍王慌忙喊道:“孤並非反,但請公主赦吾弟性命!”


    言辭間,偃月刀已斬在花苞上。


    花環兒嬌顏瞬時慘淡,承受上古龍王暴力一刀,任她是花妖一族令主,成道於魏晉年間,也遠不能抵擋。


    何況,花苞中還有錢塘龍君正在瘋狂掙紮,試圖突圍。


    她忽地從頭上取下一支步搖,往空一劃,便劃出一片天河般的傷痕,落進花苞中。


    花苞包裹之內,錢塘龍君發一聲痛吼,掙紮更狠,花苞裂開一道縫隙,大片赤紅龍血從花苞溢出,從中探出一對龍爪,凶暴一撕!


    嗤喇!


    花苞便被撕開,一頭赤血惡龍咆哮而出。


    花環兒持步搖又是一擊,銳氣無匹,如刀如劍,裂空而斬。


    錢塘龍君一隻龍爪被斬中,登時被活生生斬斷下來!


    巨龍怒吼,飛騰衝天,絲毫不作留戀,往洞庭龍王府外逃遁。


    花環兒再擊,


    洞庭龍王猛起一刀,架住她手中步搖斬出的銳氣。


    步搖上放射萬千寶光,一朵一朵的鮮花盛開,壓力劇增,硬是將偃月刀壓製下去。


    洞庭龍王驚駭喝道:“此上古娥皇之寶釵,落在前代花妖令主手中,竟重煉之後,再進一步,幾近先天……公主殿下,孤願為公主斬殺太陽道人,請放吾弟一命!”


    李令月不置可否,說道:“你先斬此妖道,我再考慮考慮。”


    洞庭龍王雖然沒得到準話,但也麵色鬆弛幾分,猛然轉頭,提刀狂暴怒擊,斬向正祭出一旗一纛,將黃河龍王壓著暴擊的太陽道人。


    祝融火精大旗熾焰焚天,青冥星光大纛懾壓八方,這兩大法寶,實在是凶悍驚人,被太陽道人祭煉運用得通靈如意,得心應手,壓著黃河龍王吊打。


    黃河龍王被迫再度顯化出龍身,口含太阿劍,一身龍鱗竟去了七七八八,再強撐一時半刻的話,恐怕就要被扒皮抽筋,收入大旗大纛之中,活活煉殺!


    幸好,洞庭龍王不愧為上古以來的著名反骨仔,橫跳龍王,再度調頭一擊,攻向太陽道人。


    這一刀下了絕殺之狠心,淩厲至極,刀光偃月,龍氣翻天,噗的一刀,就將祝融旗和青冥纛斬得分開!


    太陽道人足下精氣清光二龍交融合和,爆發強橫力量,支撐著他獨鬥兩大上古龍王,此刻再支撐不住,在偃月刀下,被一擊斬得分開。


    黃河龍王見狀,猛發龍嘯,重新化為銀須黃袍老者,手提太阿劍,突地揮劍,斬掉自己一大截銀須,銀須在空中燃燒起來。


    “龍之血餘,燃以祭天……”


    周虞看得眼神疾跳,震驚道:“這老龍拚命了!”


    “人之發膚,尚且受之父母,不敢損傷,何況龍為靈長?發毫之類,又稱‘血餘’,是精血之衍生,黃河龍王燃燒血餘,獻祭天道……”


    黃河龍王手中太阿劍放射不可思議之光芒,隱隱約約之中,一尊巍峨帝王虛影出現,駕臨人間,支撐諸天,手持太阿,


    發一聲而諸侯懾伏,


    出一劍而萬物垂首!


    帝王一劍,太阿之威!


    太陽道人祭出的青冥清光大纛一下炸開,其上點點寒冷星光飛散,在虛空之中,化為一個一個森森鬼物,來自冥國,歇斯底裏咆哮,漫空亂飛,卻抵不住太阿之威,紛紛如雪花入沸湯,立即消弭。


    “恨!恨!恨!”


    太陽道人仰天怒吼,“洞庭老龍,言而無信,悖逆反叛之徒,昔伊祁氏有眼無珠,竟信了你!”


    李令月譏諷道:“區區火精子轉世之身,竟正當自己是祝融氏再世,夏官火神?竟敢直呼帝堯姓氏……”


    祝融氏,帝顓頊之子。


    帝堯姓伊祁名放勳,禪帝位二十八年而崩,諡曰“堯”。


    若真是祝融氏,確實不必尊稱伊祁放勳之諡號。


    可惜,太陽道人不是。


    太陽道人毀了青冥清光大纛,慌忙將辛苦祭煉的祝融火精旗收回,手一拍旗幡,旗上粒粒火精子飛起,共飛出三十六粒,一齊燃燒,烈焰升騰,鋪天蓋地,將他挾裹在內,化作一尊火焰天神,大步一跨,便跨出玄珠閣,跨出洞庭龍王府。


    一出龍王府,這火焰天神便大跨步伐,徑直往南。


    他橫行高天,踏雲頂星,每一步都是十數裏之遙。


    “妖道休走!”


    黃河龍王提太阿劍,立即便欲追擊。


    李令月卻道:“黃河龍王,持太阿之劍,與洞庭龍王掃清當場!花令主,你與我一並追擊,今日勢必要誅此妖道。”


    花環兒便架起一朵鮮花,李令月踏步而出,帶著周虞和吳清清,落在鮮花之上。


    周虞苦笑道:“公主,我二人就不必去了吧?那妖道十分厲害,我又打他不過。”


    李令月冷笑說道:“我還不知你究竟是何人,什麽來路,但那妖道既然指名你,那麽你和他必定有甚幹係,一起去吧。”


    鮮花飛起,追太陽道人而去。


    吳清清緊抓著周虞的手,問道:“那妖道這是要去哪?”


    周虞想了想,說道:“祝融氏亡,葬於衡山之陽,比天帝之禮。他應當是往衡山而去。”


    “不錯。”


    李令月點頭。


    果然,那火焰天神般的巨人,大步跨越,一時便出了洞庭湖地界,一路往南,直奔衡山。


    周虞皺眉說道:“公主,你無太阿劍在手,恕我直言,那妖道有祝融火精旗,已煉化不少祝融氏之火精子,恐怕憑花令主一人,難是敵手。”


    李令月留下黃河龍王,持太阿劍,製衡洞庭龍王,這在情理之中。


    可僅憑花環兒令主,恐怕殺不得太陽道人。


    “聖人設計,大司祭算定,我心下自然有數。”


    李令月說道。


    “那錢塘龍君,當真讓他走脫?”


    周虞又問道。


    花環兒代李令月說道:“此孽龍命數還未到,不日再做一場時,他當斃於天子器下。”


    周虞便不再多言。


    不消多時,


    果然衡山在望。


    一派青秀,掩於雲煙之中,那山勢起伏,如龍蛇起陸,壓覆人間,天位在軫星之翼,變應璣衡,銓德鈞物,猶如衡器,可稱天地,即南嶽衡山,自古為神聖之所在。


    堯、舜於此祭祀社稷,


    大禹在此殺馬祭天求治水之法。


    在此之前,祝融氏死,葬於衡山之陽,衡山之首峰,後世便稱之為祝融峰。


    那太陽道人化為火焰天神,祭祝融火精旗,大步而來,果然直抵祝融峰,破開雲煙,渺渺杳杳之中,辟開山壑,裂開巨岩,便現一洞窟。


    此洞之中,熱力滾滾,似乎有萬古燈火燃燒,從未熄滅。


    太陽道人仍化為幹瘦道人,從雲端跌落,一跤摔在洞口,扶著祝融火精旗才艱難站起,仰天看去,見一朵鮮花如畝許之雲,追擊而至,不僅悲憤怨毒長歎:“命哉!”


    李令月在鮮花上喝道:“妖道,還不束手就擒,隨我去洛陽,大司祭當麵受誅!”


    太陽道人狂笑道:“我祝融氏也,誰敢誅我?”


    周虞淡淡說道:“祝融氏,上古之夏官,火正之神,人文始祖,你不過是作孽之火精子,也配稱祝融氏?”


    太陽道人目視周虞,惡狠狠道:“你究竟是誰?”


    周虞笑道:“你不是說,我乃是一火精子轉世?此時為何問我?”


    太陽道人說道:“我便是算定你來路莫名,卻實看不出究竟,方出此言。我今日必亡,魂歸祝融氏之宮,便拿你和那女娃來陪葬吧!”


    說話間,太陽道人猛地招搖祝融火精旗,席卷天幕,裹向周虞和吳清清。


    李令月和花環兒令主措不及防,竟沒來得及阻止,周虞和吳清清跌落雲端,被大旗一卷,卷向那洞窟之中。


    花環兒令主突然手按心口,眉心裂開,爆出一點鮮血,麵露驚駭之色!


    她慌忙之下,將頭上步搖取下,用手一抹,步搖便恢複本來麵目,卻是一支樸實無華的木釵。


    她再將木釵拋出,在空中一撕,就將挾裹周虞二人的烈焰大旗撕開一道縫隙,投入其中。


    李令月霎時轉頭,麵露似笑非笑之色,嘴角玩味牽起,說道:“花令主,你也成了蒼梧中人?”


    花環兒一副心有餘悸之色,仍然手撫著心口,驚魂未定說道:“不敢,先祖受命於媧皇氏,言吾族當再三代而獲寵於……”


    她說到此處,便住口不言。


    “走!”


    李令月也不再多問,就往那灼熱洞窟落去。


    花環兒令主趕緊跟上。


    卻說那祝融火精大旗之中,熱力滔天,一被席卷,周虞就揮動綠玉金牛杖,一片綠芒青翠,將他和吳清清包裹住,遮蔽灼熱。


    忽然一支木釵撕開大旗,飛刺進來,周虞伸手一抓,便攝在手中,見那木釵上鐫這兩個奇古鳳篆,是“娥皇”二字。


    周虞心頭靈動,想到女英鐲,下意識便抬手,將木釵插於吳清清頭上。


    吳清清驚懼之下,詫異問道:“這是什麽?”


    周遇平靜說道:“送你。”


    吳清清道:“這多不好意思?”


    “釵是女子飾物,我要來做什麽?”


    “你可以送女朋友啊……啊!好痛!”


    火光猛收,吳清清跌落在周虞懷中,而周虞跌落在地,吳清清捂著屁股喊痛,周虞咬著牙道:“該是我比較痛吧?”


    吳清清臉上一紅,趕忙起身,伸手拉周虞起身。


    二人便見置身於一座石洞之中,四麵牆壁嵌著赤紅晶石,照耀光輝,洞中有一石床,停一石棺,那石棺上正坐一人,是太陽道人,祝融火精旗放在石棺上。


    他目如鷹隼,逼視周虞,惡狠狠道:“你究竟是誰?”


    周虞站起身,撣一撣麻衣,一片血汙。


    他正麵太陽道人,見他身上不斷溢出點點光火,不一會兒,便有一粒火精子飛出,在空氣中燃燒須臾,即彌散消失,隨之太陽道人的臉色眼神也黯淡一分。


    “我如何知道?”


    周虞認真說道。


    太陽道人忽然說道:“我去之後,魂歸祝融氏,我苦心祭煉的祝融火精旗,便交給你吧。你需收取散落天地間的一元之數火精子,或有一日,祝融氏可重現於旗中。”


    說話間,太陽道人拾起大旗,拋向周虞。


    周虞下意識伸手,抓住祝融火精旗。


    他手抓大旗的刹那,太陽道人陡地眼放精芒,嚎叫一聲,撲向祝融火精旗。


    “南明離火,祝融火精,轉世化身,奪舍血軀……”


    他竟是要借祝融火精旗,祭眾多火精子,行奪舍之法,奪取周虞肉身!


    然而,他這一撲,本該立即遁入本命祭煉的祝融火精旗中,卻未能得逞,撞在旗幡之上,啪的摔落於地,臉部著地,痛得慘叫出聲。


    吳清清愕然不已:“周虞,這死道人幹嘛要撲街?”


    周虞提大旗,搖了一搖,低頭問道:“太陽道人,你作甚呢?”


    太陽道人艱難爬起,一步步走回去,爬上石棺,再次正襟危坐,一本正經說道:“年輕人,我即將喪命在此,卻有苦心創造的一門神功,源自祝融氏,恐將失傳,欲傳之於你。


    你得此功之後,與這女娃一並修行,大有裨益,祭煉成功祝融火精旗不在話下,來日霞舉飛升,甚至跨越山海,成就神仙一流人物,也未可知啊!”


    “哦?”


    周虞隻是冷笑。


    太陽道人一副仙風道骨,儀態莊嚴模樣,說道:“你拜入我門下,可得我《太陽養精法》,如何?”


    周虞問道:“何為養精?”


    “便是養龜。”


    “你這修行之法,居然還要養王八?”


    周虞驚問道。


    太陽道人默然,久久乃道:“竟真有老實人耶?”


    實則,連吳清清都聽懂了,垂首羞顏,周虞哪裏不知,隻是心中暗忖,這妖道果然不愧為日道人,修的是雙修“妙法”。


    可惜,老子不需要……


    太陽道人終於惱羞成怒,但又無可奈何,眼見自己全身光火流散,氣息越來越黯淡,不禁嚎叫道:“可恨!可恨啊!我本運轉離火卦數,計算你之來曆,隱隱約約,似見得上古三皇聖器,以為你是某一件之轉世,如今看來,卻竟不是……”


    周虞大驚,錯愕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太陽道人搖頭失落說道:“三皇者,天皇、地黃、人皇,三皇祭三大聖器,傳之後世,帝軒轅氏取媧皇氏造人之遺物,鑄匣藏之,為道統之基!


    可惜,自帝顓頊高陽氏後,


    至於帝嚳,至於帝堯,至於帝舜,逐一失三皇聖器,道統乃崩!


    及至禹,不得已鑄九鼎定天下道統,遂家天下。”


    吳清清驚歎說道:“聽起來好厲害的樣子啊。”


    “是挺厲害的。”周虞讚同說道,“可惜,關我屁事。”


    “是啊。”


    太陽道人用盡全部氣力,直定定盯著周虞,良久良久,直至身軀化為點點火光,消失無蹤,脫落下來一身法袍,一頂金冠,落在石棺上。


    “祝融氏亡,精神化十二萬九千六百火精子,肉身永鎮不周山下,鎮壓共工氏之罪淵,此為祝融氏之衣冠塚也。我亡後,請複葬祝融氏之衣冠入棺以全火神之陵。”


    太陽道人餘音漸去,再無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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