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小心翼翼地步入一樓大廳。


    廳內雖昏暗無光,但憑借場外火光,高手視物不成問題。不過還是有一名鬼男燃起了火折子。


    走在最前麵的鬼女一下子愣住。


    廳內竟然空無一物!


    為何會是如此?


    鬼女不甘心地四下搜尋。然而此地一物皆無,甚至連機關也不見蹤影。


    鳳飾鬼首女冷然發問:“秘寶何在?”


    “屬下不知……”鬼女不覺聲音發顫。


    “你可知道此行若是無功,罪當何處?”鳳飾鬼首女沉冷如冰。


    動用了如此眾多的人力財力,若是無功……鬼女眼神灰敗,喉嚨發幹,竟說不出一個字來。


    黑衣人一直袖手旁觀,看到鬼女誠惶誠恐,不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喂喂喂,莫非你們以為溫家的秘寶會藏於這一樓廳內?”


    “難道不是?”鳳飾鬼首女緩緩轉眸。


    “顯然不是。”黑衣人悠悠然地支起下巴,“不過你們可以猜猜看。”


    “公子定然知道秘寶究竟藏於何處,對否?”鬼女仿如抓到了救命稻草。


    “哎喲喲!”黑衣人忽然彎腰捂胸,連聲呼痛,“剛才開門之時動作過大,現在好像毒發了。”


    “請公子服下解藥。”鬼女口中說得客氣,目光卻是陰鬱地一閃。有求於人,明知他在裝模作樣,也隻得將解藥給他。


    “這該不會是假藥吧?”黑衣人拿起藥丸仔細研究,“既然你記得本公子關於生意夥伴與紅顏知己的名言,應該也記得本公子的另一句名言。作為商人,有兩樣東西絕對不可以出賣。一為德,二為信。無信不成商,無德不成人。沒有信譽之人無法成為一名合格的商人,若是再缺少道德底線,那麽連人也做不成了。不知道你與我交易之時,可曾帶有這兩樣東西?”


    聽他冷嘲熱諷,鬼女暗暗握拳,卻又無可爭辯。昨晚上她才剛剛暗算過他一次。舔了舔嘴唇,她柔聲說道:“請公子相信奴家,這確實是真藥。”


    黑衣人歪頭斜睨著她,目含審視地對她看了又看。似在掂量她言語的份量,又像是在掂量她人品的份量。


    鬼女垂下眼瞼,努力忍下升騰起來怒火。從來無人敢當眾如此待她,尤其還是當著首領的麵,這無異於當眾羞辱於她!


    就在鬼女被他看得幾欲惱羞成怒之時,黑衣人終於收回目光,“行吧,我且再信你一次。”他將藥丸高高拋起,張口吃掉,然後咂咂嘴回味,“好像不太管用啊。”


    鬼女暗自吞了口氣,“服藥至起效需要時間,大約三刻鍾後,功力方能完全恢複。”


    “這樣啊。”黑衣人摸了摸下巴,“那麽我就在三刻鍾之後再告訴你吧。萬一這藥有假,我豈不是人財兩空?”


    “絕對是真藥!”鬼女心急如焚。在此緊要關頭,如何能再等他三刻鍾。頓了一下,她道:“公子可強運內勁催動藥力,隻需半盞茶的時間便可恢複。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黑衣人絲毫沒有放過她的猶豫。


    “隻不過會有一丁點兒疼痛。”鬼女有些吞吞吐吐。


    老江湖都知道:江湖上有多種毒藥專門針對內勁高手,隻要中毒者一運內力便會引發毒性。除非中毒者自身功力極高,方能暫時壓製住毒性。鬼女所製之毒在江湖中名列前茅,向以毒性陰狠聞名,如果強運內力,即使服了解藥,疼痛也不會隻有一丁點兒。


    黑衣人搖頭,“我很怕疼的,還是等等再說。”


    鬼女眼神一厲,救援般地看向旁邊鬼男。幾名鬼男立刻神色不善地向黑衣人團攏過來。


    “我在開玩笑呢。”黑衣人哈哈一笑,接著又歎了氣,“先前偏要下毒,現在又賴死賴活地解毒。要我說,這不純屬瞎折騰嘛。”


    鬼女憋悶得幾欲吐血,一邊深深呼吸一邊暗自開導自己:不能跟他較真,他可是連最冷靜的溫四都能氣瘋之人。


    黑衣人見好就收,把臉一肅,“諸位既然到得此處,想必也知道溫家秘寶就藏在摘星樓內。昨夜有人從摘星二樓一直追查到摘星樓頂樓都未發現那件秘寶的蹤跡,那麽就隻有一種可能:高達七層的摘星樓隻是一個幌子,真正的秘寶就藏在……”


    說到這裏他故意頓住,目帶神秘地在眾人臉上繞了一圈,滿意地看到眾人皆神情緊張地看著他,這才緩緩吐出兩字,“地下。”


    “地下?你是說這摘星樓還有地下!”鬼女吃驚地叫道,一下子來了精神。是呀,為何沒想到還有地下呢?


    黑衣人悠然說道:“這菊南山莊建於高山之上,而摘星樓又是山莊內的最高建築,大多數盜賊都會拚命地想要登上頂樓,而那裏確實也有不少財寶。設計此樓者正是利用人們思維中的慣性,誰也不會料到,這摘星樓的地下才是最難查覺的盲點。溫府能有這般設計,也算是機關算盡了。”頓了一下,他聲音一揚,“可惜他遇到了本公子!昨晚上我從陷洞下來,發覺此樓能通往地下,便明白了其中的奧妙。今晚上人多,正好可以查探一番。”


    鬼女了悟地點了點頭,問道:“如何才能去往地下?”


    “用普通的方法定然不成……”黑衣人支著下巴,目光在廳內逡巡。然後他走到屋子中央,將耳貼於巨大的支撐柱上,敲擊了數下。比劃了個位置,他對使短斧的鬼男道:“你從這裏把它劈開。”


    使短斧的鬼男仰頭望著數人合抱的巨大支撐柱,再看看自己的短柄銅斧,麵露難色。


    “照他說的做。”鳳飾鬼首女命令道。


    使短斧的鬼男不敢有違,輪起短斧用力劈下。


    幾斧過後,他眼露驚喜,“裏麵是空心的!”


    鬼女按捺不住興奮,連連叫道:“快點劈,寶物定然就在下麵!”


    黑衣人得意地笑道:“那是自然,本公子的話怎會有錯。想本公子天資……”


    他的話還未說完,被使板刀的鬼男扒拉到一旁。兩名鬼男各盡其力,板刀與短斧輪番敲擊。不一會兒的功夫,巨柱被砸開一個大洞。


    待到洞可容身,鬼女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使短斧的鬼男和使板刀的鬼男急忙跟入。


    鳳飾鬼首女正要下去,卻被黑衣人客氣地攔住,“地下汙穢,尊貴的小姐還請略等片刻。”


    說話間,洞內傳來機關運轉的“吱哢”之聲,隨之而來是鬼眾的驚呼。


    鳳飾鬼首女臉色一變,跟在她身後的魁梧鬼男立刻殺氣騰騰地站到黑衣人麵前。


    黑衣人好整以暇地對二人一笑,“不必擔心,他們應付得來。”


    過不多時,地下歸於平靜。


    黑衣人眨眨眼睛,“看來下麵已打掃完畢,兩位請吧。”


    “你先!”魁梧鬼男沉聲說道。


    “那我就不客氣了。”黑衣人一抖衣袖,輕鬆跳下。


    洞內,鬼女灰頭土臉地站起。


    黑衣人正落在她的麵前,故作驚訝道:“不過片刻,你怎麽就髒成這樣?打掃而已,用不著這般盡力吧。”


    鬼女默默無言,狠狠瞪他:利令智昏,居然被他陷害了一把。


    黑衣人將頭一歪,“為何這般看著我?莫不是曾經滄海難為水,品嚐過‘九九歸一’之後,再麵對其它機關,頓覺索然無味?”


    使短斧的鬼男自不遠處爬起,蓬頭垢麵,多處擦傷。他摸起短斧,朝黑衣人衝來,“小子,竟敢暗算爺爺!”


    黑衣人笑嘻嘻地躲到鳳飾鬼首女身後,“不過是幹些打掃的活計,你這般激動幹嘛?再說我這不是還中著毒嘛,體力活當然要由你們來做。”


    “我絕饒不了你!”使板刀的鬼男從另一邊鑽了出來,衣服條條縷縷,形象堪比乞丐。


    “住手!”鳳飾鬼首女抬手製止,“我相信公子並非要害爾等性命。”


    “還是鳳凰姐姐有見識。”黑衣人眯眼笑著探出頭來,“其實你們應該感謝我才對。要不是昨晚上我先下來看過,你們今日的活計怕是要重得多。”


    “話雖如此,”鳳飾鬼首女轉頭相對,目光如針,“為了不生隔閡,還請公子告知來意。”


    她如此一說,使短斧的鬼男和使板刀的鬼男立刻氣勢洶洶地把黑衣人夾在中間。


    黑衣人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膀,“我有一個特別要命的毛病,如果對某件事物起了好奇,就定要弄個明白。我來此地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就是想看看溫家守護多年的秘寶究竟為何物。我一個人可鬥不過溫家,自是要借助你們的力量。”


    鳳飾鬼首女凝視他片刻後,說道:“公子就不怕花費如此大的力氣,所見之物也許對公子全無用處?”


    “於我而言,結果並不重要,隻要過程有趣就已物有所值。”黑衣人笑嘻嘻地斜睨了鳳飾鬼首女一眼,“聽你的口氣,似乎已經知道溫家秘寶為何物了?”


    “隻是猜測而已。”鳳飾鬼首女不欲多言,“時間不多,還請公子指點後麵的路。”


    “好說好說,全都過來幫忙吧。”


    在黑衣人的指揮下,鬼眾將破壞掉的機關一一拆下,一麵牆壁上逐漸露出一扇窄小的石門。隻見他隨手撥弄了幾下,“哢哢哢”一連串的機鈕響動聲後,石門向內打開。


    “諸位請吧。”黑衣人立於黑洞洞的門口,做了個手勢。


    “公子先請!”鬼女目露謹慎。


    黑衣人淡淡一笑,整衣抬腿,步入門中。


    略等了片刻,聽他進去之後無事,鬼眾這才隨後跟進。


    石門之後是一條甬道,甬道窄小,僅容一人通過。


    黑衣人走在前麵,眾人魚貫而行。依次是使短斧的鬼男和使板刀的鬼男,鳳飾鬼首女被護在中間,魁梧鬼男在其身後,鬼女走在最後。


    走出數十步後,麵前豁然開朗,一道寬大的石門出現於眾人眼前。


    黑衣人在石門邊摸索片刻後,又是一連串的機鈕響聲。待到聲音停止,他手到門開。


    眾人隨他步入門內,此處是一間巨大的石室,高約十丈,長寬各數十丈。整間石室應是在山體中開鑿而來,四壁、天花板及地麵均是整塊石壁。此時正值濃夏,雖已夜深,樓外氣溫仍很炎熱,然而這間石室之內卻湧動著陣陣寒意。


    石室正中,有座丈餘高的石台。台上置一琴案,案上有琴,案角燃有一支紅燭。


    幽幽燭火之下,隱約可見,琴案之後一人端坐如鍾,神態雍容優雅。


    一聲蒼涼的琴音響起,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滑動,流水般的樂聲自那人指間緩緩流淌。


    隻聽那人儒雅地淺吟低唱:


    “淡月霜花情瑟瑟,彈指歲華知命晚……”


    古樸蒼涼的琴聲和著低沉飄渺的嗓音,似陳年佳釀,經歲月洗滌,沉澱出最濃鬱的菁華。


    隻此一聞,便令人沉醉。


    突然,琴聲由緩轉急,歌聲漸至沉無。


    肅殺之意驟起,如西風吹過荒蕪大地,嚴霜遍野。


    魁梧鬼男猛然握住兵器,暗自心驚:此人的琴音隱含深沉剛烈的劍意。而那劍意,竟然還在溫浩武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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