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琴走後,牢門再次被打開,一人靜悄悄地走了進來。


    徐紹風閉目調息,聽出來人不會武功,又聞到飯香,猜想應是個送飯的丫頭。


    他正在調息,便道:“我不吃飯,你拿回去吧。”


    誰知那丫頭竟然走到他的麵前,把飯菜送到他的口邊。


    “我不吃!”他不悅地別過頭。


    那丫頭仍堅持把飯放在他的嘴邊,還低聲對他道:“你不吃飯,怎麽有力氣……逃啊。”


    徐紹風的心砰然一跳,這聲音是如此的熟悉,她是!


    他霍然睜開了眼睛。


    真的是她!雖然不知她在臉上擦了些什麽,看起來一臉的菜黃,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路小花趁他張嘴,塞了他一口飯菜。他食不知味地咽了下去。


    你怎麽進來的?他皺著眉,用眼睛問她。


    路小花笑眯眯地拉了拉身上的傭人裝,也用眼睛回他:看新衣服!漂亮嗎?


    “笨蛋,這裏很危險,姓畢的見過你,你快出去!”他焦急地小聲說道。剛一說完,又被塞了一口飯菜。


    路小花對他做了個鬼臉,也小聲說道:“你才是笨蛋呢!藍姐姐又溫柔又美麗,你連她都不要,真是笨啊!”


    剛才,藍琴進屋之時把看守支到遠處。路小花說是來送飯,看守們便讓她過來。誰知剛到門口就聽到二人的對話,嚇得她沒敢進屋,但對話的內容卻聽了個一清二楚。


    “不用你管!”徐紹風氣惱地說道,蒼白的臉上掠過一片紅跡。


    趁他張口,路小花又塞了他一口飯菜,對他勸道:“你不吃飯怎麽能成。這飯是我幫著做的,你多吃點。”這人又冷又冰,還特別愛生氣,也不知道藍姐姐為什麽會喜歡上他?


    “你快走!”他急道。這丫頭總是這麽亂來,從來都不聽他的話。


    好,張口了,再來一口。路小花輕聲安撫道:“沒事的,他們對不會武功的人理都不理,根本沒人注意我。”


    “那也很危險!”徐紹風一邊咽下飯菜一邊使勁瞪她,“你答應過我,如果我出了事,你就去昆侖找我師姐。”


    “等救你出去以後再找。”路小花白他一眼。這分明是看不起她嘛。來,再吃一口!


    徐紹風急得說不出話來,若不是手腳都被鐵鏈鎖住,他恨不能一腳把她遠遠地踢飛出去。


    “啊,張嘴。”路小花像哄小孩一樣地哄他。


    徐紹風緊閉嘴巴怒視著她,為什麽她總是這麽亂來!


    “你再不好好吃飯,晚上我就不來救你出去了。”路小花輕聲威脅道。


    “你別亂來!”徐紹風急道。


    好又張嘴了,路小花看準機會又塞了一口。


    ……


    喂完飯,路小花撿起藍琴掉在地上的鑰匙藏到懷裏。看他滿身傷痕,她的心沒來由地抽痛起來。


    他眸色沉沉地望著她,忽然展顏一笑,“這些都是皮外傷,沒什麽大不了的。”


    這個江湖人怎麽一點兒也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路小花的手不知不覺地撫上他的麵龐,不過兩天的功夫,他竟然瘦了這麽許多。


    心念一動,她踮起腳尖湊到他的麵龐邊,輕輕柔柔地碰了一下。


    發現自己的動作後,路小花立刻逃也似的出了牢房。


    自己為什麽會做出那樣奇怪的動作?跑出去了好遠,路小花躲在花園的一角,捂著砰砰亂跳的胸口,思索著:


    一定是因為救過他一次,看不得他那麽虛弱,所以才會有剛才那種古怪的動作。救人也會上癮的。對,一定是這樣!路小花給自己解釋著。


    徐紹風盯著合起牢門,頭腦之中也是一片混亂。臉上被她親過的地方還留著她唇上淡淡的清香,心中卻是又急又怕。


    真不知道該為她終於開竅了而感到高興,還是為她亂來涉險而感到焦急。


    ……


    紅日退去,日月輪轉。晚風輕輕地拂去了一天的喧囂,人聲逐漸趨於安寧。


    月上柳梢之時,牢房的門被輕輕地打開了一道條縫隙,一個苗條的身影溜了進來。


    徐紹風見到她來,心中極為矛盾,低聲問道:“守衛們呢?”


    “都去茅房了。”路小花嘻嘻笑著,得意地說:“我在他們的飯菜裏放了巴豆!”


    她邊說邊快速地取出鑰匙打開鎖頭,把徐紹風從鐵鏈上放了下來。


    腳剛沾地,徐紹風雙腿一軟,坐倒在地。被吊得太久,他血液不暢,全身發麻。


    路小花忙扶住他,擔心地問:“你還能走嗎?”


    “可以。”徐紹風撐著她站起,雖然內息仍不見好轉,但慢慢地走,想來不成問題。


    “那就走吧!一會兒守衛們回來了,可就麻煩了。”路小花催促道,抬起他的手臂架到自己的肩膀上。


    “你怎能這麽亂來?如果你被他們抓住,可是要被殺掉的!”徐紹風雙眉緊鎖,心瀾起伏,以他現在狀況,不要說打鬥,就連快跑都成問題。這樣的自己如何能保護得了她!


    “殺掉就殺掉唄,不就是一死嘛。”路小花並不在意。說書的裏麵的女俠從來都不會死,所以她也不會死。


    徐紹風狂燥焦急的心突然變得寧靜平和,她甘冒如此大的風險來救自己,此時若是再叫她走,那便是看她不起。那麽,拚上這條性命,跟她走一回吧。


    “既然這樣,那就走吧。”他平靜地說道。


    ……


    守衛上完茅房,發現牢門虛掩,裏麵的犯人不見了蹤影,立刻驚慌地大叫起來。


    聽到叫聲,蓋鬥第一個趕到,看到牢房裏的狀況後,他抬手給了守衛一個巴掌。


    左進林、畢誌揖和李學淵也先後趕到。


    問明情況後,畢至揖對蓋鬥說:“四哥稍安勿躁,這麽短的時間內,量那小子也跑不到哪裏去。”


    李學淵在牢房內仔細查看一遍後,道:“這鐵鏈上的鎖是被鑰匙打開的,說明府裏有內應。”


    畢誌揖想了想道:“我看可能是三姐。她從一開始就不讚成咱們的計劃。”


    左進林不滿地冷哼一聲,對他道:“我和六弟一起去問問她,你和四弟先在府內好好地搜上一搜。”


    片刻之後,府中一片大亂,劈劈啪啪的敲門聲此起彼伏。方恕清的屋內更是傳來一陣吵鬧的質問聲。


    ……


    草兒睡眼朦朧地打開房門。看到馬主管站在門口,在他身旁是一名陰沉沉的魁梧男子,後麵還跟著幾名殺氣騰騰的手下,她嚇得避在門邊,不敢出聲。


    馬主管安慰她道:“不關你的事,你好好待在屋裏就行。”


    蓋鬥向她房中望去。傭人房間是巴掌大的小房,除了一張床外,屋內再無它物。床上隻有一條淩亂的被子,床下什麽都沒有。一目了然,實在沒有什麽好查的。


    看了一眼後,蓋鬥領人走了。


    ……


    關好房門,路小花嘴角帶笑地拉開床上的被子,又掀起厚厚的褥子,徐紹風就直直地躺在褥子下麵。


    卻原來,路小花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往床上放了兩層褥子。三層被褥蓋上後,若不伸手去摸,很難發現下麵還藏有一人。


    徐紹風目光灼灼地望著她,“你怎麽會想到這招的?”


    路小花撇撇嘴道:“你們這些江湖人呀,因為我們平民百姓不會武功,就從來不把我們在眼裏,當我們是草芥般的小人物。人又不是隻比武功的,其實我們才看不起什麽都不會做、隻知道成天打架還不愛惜性命的江湖人呢。”


    徐紹風望著麵前這個因得意揚起笑容、小臉變得通紅的丫頭,怎麽覺得她像是個因為躲貓貓贏了而興奮不已的小孩呢?


    他輕咳了一聲,道:“我並沒有看不起你。”


    “你還敢說!剛才是誰拖拖拉拉地不肯跟我走的?”路小花瞪他一眼,不依不饒。


    徐紹風又是一聲輕咳,問:“接下來你是怎麽打算的?”


    路小花撓了撓頭,道:“我隻想到了這裏,後麵的還沒來得及想。”她歪著頭想了一會兒,道:“要不你先在這裏休息一會兒,我去客棧把小白牽來,咱們騎馬離開這裏。”


    “小白沒事?”徐紹風訝道。


    “沒事。就是屁股上被紮了一鏢,我把它寄養在鎮口的客棧裏。要不我現在去把它牽來吧。”


    “不,現在出去太過危險。”徐紹風急忙阻止,沉吟了一下,道:“他們在院內找不到我,一定會去院子外麵找。不如等他們都出去了,咱們再走不遲。”


    “嗯,好。”路小花也覺得這個辦法不錯。


    徐紹風合上了眼睛,開始調息。路小花跪在床邊,借著月光,幫他又上了一次藥。


    半個時辰過後,院內嘈雜之聲漸止,最後終於沒有了動靜。


    徐紹風的體力恢複了一些,內息也有了起色。他沉聲對路小花道:“出發吧。”


    “我先出去看看。”路小花悄悄地走出了房門向四下張望。


    院子裏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她這才向屋裏招了招手。


    倆人沿著牆邊,小心翼翼地往後院的小門走去。


    突然,一道藍色人影攔在了二人麵前。


    藍琴死死地盯住徐紹風,目光中滿是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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