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東西就不需要我保管了吧。”路小花交出黑布小包。


    徐紹風沒有去接,而是問道:“你還是看不到裏麵的東西嗎?”


    “裏麵有什麽東西?”路小花滿臉疑惑。


    徐紹風暗自歎了口氣,“算了,你先拿著。沒人的時候仔細看看,不用急著還給我。”


    “好啊。”路小花美滋滋地又把布包收起。她很喜歡這顆珠子,這是她見過的最美麗的東西。


    徐紹風嘴角微翹,說道:“前麵有個小鎮,買了用品我們就可以進山了。”若是他一人倒無所謂,但路小花即不會武功又沒有內力,要想進昆侖雪山,就必須給她添置好裝備。


    二人到小鎮購買了所需之物後,即向昆侖雪山進發。策馬緩行半日,已然遙遙可見雪頂。


    目之極盡處,山浪峰濤層疊不休,千岩萬壑綿延不斷。蔚藍的天幕下,雪頂奇峰宛如玉龍淩空飛舞。


    路小花從未見過如此奇景,不由得雀躍不已,連連稱奇。


    正在二人緩行觀景之時,一人單騎自後方馳來。


    聽到蹄音,徐紹風轉頭相看,但見來人是複昭寺前曾有過一麵緣的清源禮君子畢至楫。


    畢至楫也認出他來,遠遠地便驚喜地打起了招呼,“徐少俠,想不到會在這裏遇見你。”


    徐紹風與他本無半點交情,甚至因為大鵲山的事,可以說是與清源派頗有過節,但既然劉捕頭已在複昭寺前解釋清楚,他便將此事揭過,不欲再提。何況畢至楫對他如此熱情,他也就以禮相待。


    朝他拱了拱手,徐紹風淡淡地問道:“畢大俠,你怎麽會來到此地?”


    “既然到了這裏,當然要去雪山觀賞奇景。”畢至揖望著遠山,感慨地說道:“《山海經》雲:昆侖之虛,方八百裏,高萬仞。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原來你也是來看雪山的。”路小花一臉歡喜。


    畢至揖對她微微一笑,彬彬有禮地說道:“既然有緣相聚,不如同行可好?”


    “好哇好哇。”


    徐紹風本對清源派心存芥蒂,但見路小花歡喜,便不多言。


    畢至揖與二人並駕同行。他知識淵博,口才極佳,一路上對各處景觀指點評說,氣氛很是融洽。


    三人二馬沿著山路緩轡徐行,經過一道山坳處時,背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回頭望去,塵土飛揚,三人駕馬如飛般地追來。


    是沙暴三雄!徐紹風看清來人,心中一凜。


    “姓徐的小子,你給我站住!”沙暴熊催馬大吼。


    徐紹風將韁繩遞到路小花手裏,在她耳邊低聲囑咐:“別忘記那日你答應我的話。”


    路小花握緊韁繩,略帶慌亂地點了點頭。


    抬手輕輕撫過她的秀發,徐紹風側身下馬,按劍相迎。


    沙暴三雄來到近前,各自下馬,將他團團圍住。


    徐紹風冷然發問:“找我何事?”


    沙暴熊揮舞著巨斧,森然說道:“爺爺們此次前來,當然是來報你兩次羞辱之仇的。”


    “來吧!”徐紹風深知與此人講理無效,身形疾飄,與白馬拉開距離,寒光一閃,長劍出鞘。


    沙暴三雄亦不多言,同時出招。沙暴熊將巨斧輪起向他的頭部劈來。沙暴蛇挺著小劍扭身刺向他的雙腿。沙暴虎則吐息調氣,平平地推出一掌,勁氣籠向他的全身。


    自從熊、蛇二人在江歌鎮又一次敗於徐紹風之手後,二人勤學猛練,發誓報仇。此套招法,便是兄弟三人專門為了對付徐紹風,演練多時而成。


    可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自與溫浩武孤鳴山一戰之後,徐紹風亦是劍法精進,大有領悟。四人鬥了十數個來回,一時間竟是難分勝負。


    徐紹風一邊沉著防守,一邊暗自尋找進攻的機會。有過兩次交手的經驗,他已知,三人之中最難對付的是老大沙暴虎。此人掌力雄厚,若是被其擊中,必受重傷。其次,是老二沙暴蛇。他劍法刁鑽,專往人不備之處出手。反倒是身形魁梧的老三沙暴熊最好對付,巨斧笨重,輪起後風聲呼呼,隻需略加注意即可。


    然而三兄弟聯手,配合無間,他並無破綻可尋。


    以一敵三,不可久戰,為今之計必須以快製敵,創造機會。


    也許可以試試那一招?


    想至此,他將掌中寒劍越舞越快,劍鋒飛閃銀光點點,輕身過處殘影道道。一片又一片的冰雪花隨之起舞,晶白瑩玉,猶如銀色星屑,散發出淡淡輝芒。


    沙暴三雄突覺麵前失去了對手的蹤影,隻餘下團團雪花飛舞飄零。


    三人愕然之際,雪花之中倏地射出數枚冰箭。沙暴虎臉色一沉,抬掌將冰箭打落。沙暴蛇和沙暴熊卻不能幸免,分別被擊中腰、腿,痛得大呼。


    徐紹風再次破了沙暴三雄的聯手,不由精神大振,傲嘯一聲,聲震九天。這招冰雪寒天,是由溫浩武的“化劍為霜”中演化而來。他驟然使出,果有奇效。


    眼見弟弟們受傷,沙暴虎即驚且恨:沒想到這短短時日裏,姓徐的小子武功又大漲不少。此子潛力非凡,必須盡快將他除掉!


    他氣沉丹田,毅然決然地運起十成功力凝於掌上。


    勁氣所聚,在他周圍立時揚起大片砂土,大小石塊亦被掌風帶動,翻滾不已。沙暴蛇與沙暴熊見此情景,心知大哥要出絕招。二人不顧疼痛,再次撲上。


    想不到沙暴虎竟有此等功力,徐紹風橫劍不動,凝神戒備。


    卻在此時,路小花突然叫了一聲。


    徐紹風分神看去,隻見原是觀戰的畢至揖突然抓住路小花的胳膊,欲將她從白馬上拉走。路小花猝然不防,又被他抓得生疼,小臉都變了顏色。


    怒吼一聲,徐紹風不顧正在與沙暴三雄對戰,一劍攻向畢至揖空門大敞的左肋。這一劍極凶極猛,若是擊中性命堪憂,畢至揖連忙鬆開路小花,抽劍回擋。


    “快走!”趁著雙劍相擊之時,徐紹風轉頭對路小花急喝。


    路小花忍住手臂上的陣陣疼痛,拉動韁繩。白馬極有靈性,不待她催趕便已四蹄蹬開,馳躍而去。


    此時,沙暴虎蓄勢已久的鐵砂掌已然發出。


    徐紹風躲閃不及,被他重重地擊中後背。悶哼一聲,一口熱血湧上喉頭,他緊閉雙唇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幾乎相差不到一息,沙暴蛇與沙暴熊亦先後攻到。


    寒劍一翻,借與畢至揖相擊之力,徐紹風的身體陡地向上竄起,堪堪躲過了二人的合擊。半空之中,他猛然提氣,回身出劍,分刺二人。


    蛇熊二人本已受傷,一擊不中已是氣餒,驚駭之下,隻覺麵前寒光點點,冰雪閃動,根本看不清劍勢。“卟卟”兩聲過後,二人紛紛中劍倒地。


    這一劍,徐紹風實是耗盡全力,超越了極限。一招過後,他隻覺得氣血翻滾,胸悶難當,隻能咬牙強忍,撐劍喘息。


    畢至揖瞟了他一眼,獰笑著摸出一隻飛鏢,向漸已跑遠的路小花射去。


    徐紹風暴喝一聲,勉強凝聚出最後一絲劍氣,凝冰阻擋飛鏢。


    飛鏢被冰箭打偏,刺中了白馬的臀部。白馬吃痛跳起,慘叫一聲,頹然倒地。


    路小花雖然不會武功但動作靈活,白馬倒下,她立刻從馬背上翻下,如驚兔般頭也不回地向前跑去,終於跑出眾人視線之外。


    徐紹風此時已是傷重難移,心中卻是一鬆,她真的做到了承諾。


    身後傳來沙暴虎的怒吼,淩厲的掌風再次呼嘯而至,他無法躲避,隻得出手硬對了一掌。


    二人雙掌相擊,徐紹風如枯葉般被擊飛在數丈之外,他的身體重重摔落,強忍的鮮血直噴而出。


    “這便是你得罪我們兄弟的下場!”沙暴虎目露凶光地走到徐紹風麵前,欲運掌將他擊斃。


    “等一下!”畢至揖急忙製止,“咱們可是約定好了要留他活口。”


    說著,他從行囊中取出錢袋,走到沙暴虎旁邊,陪笑說道:“多謝沙大俠出手,狠狠教訓了這狂妄小子,這是我們約定好的銀錢。”


    “呸,這次就便宜你了!”沙暴虎向徐紹風狠狠地踢了一腳,將錢袋抓在手中,轉身去攙扶他的兄弟。


    突然,沙暴虎身軀猛然大震,不可置信地望著心髒處露出的半截劍尖。


    在他背後,畢至揖手持長劍,一劍穿胸。


    沙暴虎怒目圓睜卻說不出半個字來,砰然一聲,倒地斃命。


    “你竟然殺了我大哥,我跟你拚了!”沙暴熊目眥欲裂,不顧汩汩流血的傷口,揮斧撲去。


    畢至揖漠然迎上,數招過後,一劍將他了結。


    沙暴蛇被徐紹風擊中雙腿,根本無法站起。眼見兄弟被殺,他自知難已幸免,恨恨出言:“想不到名滿江湖的清源君子竟是你這種背信棄義的小人!”


    “是你錯會了信義二字,我們清源君子豈會與爾等同流合汙。”畢至揖輕蔑地說完,又將沙暴蛇殺掉。


    將劍上的血跡仔細地在屍身上擦淨,畢至揖轉過頭向徐紹風問道:“徐少俠,你還能騎馬嗎?”


    徐紹風從地上撐起身子,冷冷地開口:“為什麽?”


    “化蛇的妖丹。”畢至揖微笑著說出了這幾個字。


    卻原來,他在複昭寺外偷偷跟蹤徐紹風與劉夏涼。雖因距離遙遠,聽不到二人的談話,但他懂得唇語,“看”到了徐紹風提及化蛇妖丹。


    原來如此!徐紹風冷笑道:“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


    “沒有關係,我會讓你說出來的。”畢至揖儒雅地笑了笑,指著沙暴熊的馬,彬彬有禮地說道,“徐少俠,在下請你去清源派做客。這一次,想必你不會拒絕了吧?”


    徐紹風已知此人陰險無比,不欲與他多言,強忍傷痛攀上馬背。


    畢至揖突然出手點了他身上的幾處穴道,神態自若地說道:“徐少俠,不好意思,這隻是為了以防萬一。”


    徐紹風本已重傷,又被點穴,隻能無力地趴在馬上。他盡全身之力也隻能將頭略偏,側目望向遠方。


    天空變得灰蒙蒙的,有星星點點的雪花在慢慢飄落,遠山盡被籠於一片昏暗之中。


    畢至揖將另外兩匹馬牽起,笑著問道:“徐少俠,你在擔心小花姑娘嗎?”


    徐紹風臉色漠然,沒有回答。


    畢至揖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咂著嘴,歎息般地說道:“山裏天寒地凍的,一到晚上非凍死人不可,可是沒馬又出不了山。在這荒蕪人煙的雪山裏,一個沒有馬又不會半點兒武功的小女孩,怎麽可能活得下去喲。”


    他溫和地笑了笑,又道:“剛才你還不如讓我殺了她,也免她受那零星之苦。”


    徐紹風緊閉雙唇不出一聲,嘴角邊慢慢地溢出一絲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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