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明媚的陽光大把大把地灑向江歌鎮的街頭,暖洋洋的,令人有種說不出的慵懶。


    路小花趴在櫃台上心不在焉地望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


    唉,徐紹風一大早就出去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問他去哪兒,他也不說。一會兒就該做午飯了,也不知道他回來不回來吃。午飯給他留是不留呢?


    路小花正想得出神,一人走進店裏,大力地在櫃台上一拍,高聲喝道:“媽的,老子都等半天了。你們這店到底還開不開了?”


    路小花一驚,忙打起精神,抬起頭微笑著問道:“客官,您要點什麽?”


    來人高大粗壯,舉止粗魯,背著一把半邊門板大小的巨斧。隻見他“啪”地一聲,抬腳踩在一張凳子上,褲腿一撩,黑毛林立的腿上滿是泥濘。


    “要點什麽?你這裏有什麽?”壯漢粗聲粗氣地問道,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路小花。


    “我們這家是雜貨鋪,賣的都是雜貨。鍋碗瓢盆、針頭線腦,一般日常用品應有盡有,不知客官您需要什麽?”這人盯人看的眼神好不嚇人,路小花心中微微有些害怕,不過這幾天她看到過不少麵目凶惡的江湖人,倒也未曾有過什麽事情。所以她還是壯起膽子,按照“棍子”教的說詞說了一遍。


    “日常用品是嗎?”壯漢不懷好意地咧開大嘴笑了起來。


    “是啊,您想要點什麽?”路小花下意識地往櫃台深處躲了躲。這人不笑還好,一笑起來真是說不出的恐怖。


    “那我就要十兩銀子吧。”壯漢傲慢地說道。


    “十兩銀子?”路小花愣住了。


    “你這不是日常用品應有盡有嗎?銀子也是日常用品吧,我要的不多,就十兩,快點拿來!”壯漢喝了一聲,又大力地拍了一下櫃台。


    “小花,你去後院做午飯吧,這位客官我來招呼。”“棍子”從後麵的貨櫃中探出頭來,遞給路小花一個快走的眼神。


    路小花看了看“棍子”,小心翼翼地退到一邊。


    這壯漢就是個過路打抽豐的。“棍子”心頭了然。這種人他以前也遇見過,一般這種時候隻要給些錢,說幾句好話,他們就會走的。“棍子”對這套江湖規矩頗有了解。


    他不慌不忙地從櫃台的錢匣裏取出一大串銅錢,賠著笑對壯漢道:“大哥,小店本小利薄,這是500文錢,給您買杯茶喝。”


    誰知那壯漢卻並不接錢,反而雙眼一翻,怒喝道:“才500文,當爺爺是叫花子嗎?”他二話不說,突然取下背上巨斧,將櫃台一劈為二。


    利風刮過,“棍子”躲閃不及,臉被木屑打得生痛。他看著被劈的櫃台,心中又氣又急,卻敢怒不敢言:這壯漢一斧就能劈開櫃台,武功好生厲害,實在不是他們這些平民百姓能惹事得起的。


    他忍著心痛從裏屋取來三兩銀子,忍氣吞聲地說:“10兩銀子小店便是一年也賺不了那麽多。這裏有紋銀三兩,算是孝敬您的。”


    壯漢搶過銀子放入懷中,卻仍瞪起眼睛,凶蠻地說:“爺爺我說十兩就十兩,那來這麽多廢話!再敢廢話,小心爺爺劈了你們這家破店!”


    “小店本小利薄,這三兩銀子已是小店四個月的收入了。”“棍子”看他明明接了銀子還這麽凶狠,心中也躥起火來。


    “拿點銀子還象拉屎似的一點一點地擠,看來不給你點厲害瞅瞅,就不知道爺爺的本事!”壯漢說完,將手中巨斧一掄,一下子把一片貨櫃砸了個稀爛。


    “棍子”看著自己和張伯苦心經營多年的小店被砸,一下子急紅了眼睛,大喝道:“我跟你拚了!”他低下頭,不管不顧地朝壯漢猛撲過去。


    壯漢嘿嘿笑著,見他撲到,不躲不閃,抬腳朝他當胸踢去。


    “棍子”無法躲閃,被他一腳踢中,直直地飛出店門,重重地摔落在街上。他但覺胸口一陣巨痛,躺在地上半天也爬不起來。路小花驚叫一聲,連忙跑去扶他。


    壯漢手執巨斧,狂傲地笑望著他倆。大街上的人遠遠圍觀,卻畏懼壯漢的巨斧,無人敢過來幫忙。


    這時,張伯從裏屋跑了出來,雙手顫巍巍地捧著十兩銀子,高高舉起到壯漢麵前,低聲下氣地說道:“孩子年輕不懂事,請您老高抬貴手,放過他吧。”


    “早這麽識相,不就不用挨打了?”壯漢一把抓過銀子,咧開大嘴笑了。


    張伯強顏歡笑,連連稱是。


    “三弟你弄完了沒有,大哥還在鎮外等著我們,別讓他等著急了。”一個尖瘦漢子牽了三匹馬向這邊走來。


    “來啦!”壯漢應著,一腳踹翻好不容易被路小花扶起來的“棍子”,哈哈笑著向那尖瘦漢子走去。


    突然間,他看見尖瘦漢子的眼睛直愣愣地瞪著自己身後,嘴巴張得大大的,像是被人硬塞了個饅頭。見他如此模樣,壯漢也不禁轉頭向身後看去,這一看,他也如尖瘦漢子般張嘴抽氣地噎在那裏。


    不知何時,一柄利劍正挾了冰冷刺骨的寒氣直直地指在壯漢額前三尺處。


    壯漢定睛一看,這執劍之人他竟然認識!


    徐紹風一手牽了匹白馬,一手執劍指向壯漢。他一早去往鎮裏買出行用品,不想剛一回來就看到這樣的一幕。而那二人正是前夜與他交過手的沙暴三雄之中的老二沙暴蛇和老三沙暴熊。


    徐紹風寒冰般地望著沙暴熊,冷冷說道:“把錢還給張伯。”


    沙暴熊眼中劃過一道不馴,眼神一變,執斧之手剛欲有所動作,額前三尺處的寒鋒猛地向前一探,緊緊貼上他的眉心。


    “三弟你就聽他一次吧。”旁邊觀看的老二沙暴蛇一見情勢不對,連忙勸道。


    沙暴熊仍然不服氣地瞪著徐紹風,他突覺對方雙目一眯,眼中閃過一道淩厲的寒光,看得他心中一悸。刺骨的寒意,激得他眉心兩邊爆起一串白斑。他隻覺心髒砰砰亂跳,渾身發軟,幾乎站立不穩。他身旁的沙暴蛇見此情景,忙快手從他手中取過銀子遞給張伯。


    “我不要了!我不要了!”張伯嚇得連連擺手。


    路小花一直在旁邊焦急地看著,此時便走了過來,不發一言地從沙暴蛇手中拿回銀子,塞在張伯手中。


    徐紹風手輕輕一抖,寒光自沙暴熊的額前閃過,削斷了他一縷頭發,他吹掉劍上的髒發,將劍收回鞘中。


    沙暴熊頓感讓他心悸的壓力消失,不禁暗中鬆了口氣。


    “你……”沙暴熊張了張嘴巴,剛想說點什麽。


    “滾!”徐紹風雙目一瞪,向他厲聲喝道。


    沙暴熊轉身從沙暴蛇手中拉過一匹馬,狠聲說道:“沒有人可以叫我‘滾’,你竟敢對我說兩次。爺爺一定會報今日之仇的!小子你給我等著!”


    “等一下。”徐紹風忽然飄身攔在他的馬前。


    “你想幹嘛?”沙暴熊心中一驚。


    “把馬留下!”徐紹風冷冷地說道,“你把別人的店砸了,不用賠償嗎?”


    “算你狠,你等著!”二人丟下一匹馬,逃也似的跑了。


    徐紹風牽起沙暴二熊留下的馬,將韁繩遞到張伯手中。張伯像個木頭人似的呆呆接過。


    “棍子”捂著胸口,欲掙紮站起,卻失力坐倒。徐紹風走去扶起他,伸手在他背後運功按了一會兒。“棍子”頓覺胸口處如被冰敷般舒服,悶痛竟然神奇地消失了。


    站穩了腳,他倔強地甩開徐紹風的手,說道:“不用你管!”


    徐紹風不以為意,翻身躍上白馬,在路小花麵前停住,開口說道:“我要走了,你還要不要去看江湖了?”


    正午的陽光正自燦爛,照在他的身上,似為他鍍了一層淡淡的金邊,使騎在高頭大馬上的他看起來俊逸非凡。


    “可是‘棍子’哥……”路小花不放心地望了“棍子”一眼。


    “我已為他療過傷。他不會有事,休息兩三天就好了。”徐紹風肯定地說道。


    “那好吧。”路小花衝他點了點頭。


    白馬上,徐紹風微微傾身,向她伸出一隻手來。路小花把自己的小手搭在他的大手裏,他微一用力將她帶在身前。


    路小花笑容四溢地向張伯和“棍子”揮手道:“張伯、‘棍子’哥我看過江湖後,再回來看你們,你們多多保重啊!”


    徐紹風並不多言,一拉馬韁,白馬絕塵而去。


    望著二人遠去的背影,張伯終於回過神來。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對“棍子”道:“早知道會有今天,年初的時候就應該給你和小花先訂下親。當時覺得她年紀還小什麽也不懂,不用著急。沒想到啊,唉~~”張伯無奈地拍著“棍子”的後背安慰道:“下次若再遇見喜歡的姑娘,無論如何都要先下手為強啊。”


    “小花啊小花!我的小花!~~”初夏的這一天,朗朗白日之下,一向為江歌鎮年青小夥們所敬重的“棍子”大哥,毀店挨打都不曾皺眉的漢子,象個孩子似的當街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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