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畢竟是俗世,淩厲對於臨天的威脅言語毫不在意,戲弄一番後便將其拋諸與腦後。而靈兒對於修真的熱情則依舊不減,每日裏便是打坐修煉,看的淩厲直呼著魔了。


    可喜的是,自從靈兒與淩厲吸納雷威之後,幾日後竟突破引氣期,跨入行氣期。行氣期,顧名思義,就是將體內元氣在經脈中行走自如,是修道最根本的一步,若是無法將這元氣操控如心,縱使能夠引得天地元氣入體,那道之一途,也與其無緣。


    “估計不等百年,說不得靈兒會先我一步結丹。”淩厲摸了摸下巴,笑道。搖頭也不多語,捧著一本《陣道真解》在那津津有味地讀著。近年來,淩厲閑得無事,將凡俗之中的雜書幾乎看的差不多了,便將腦海中三千道統整理一番,將其中關於陣道的各家見解匯編成手中這一本《陣道真解》。


    對於陣法,淩厲可謂是興致盎然,築基之時一心奔著修煉,而在陣道之上少有關注,生怕荒廢了修為。如今在紅塵之中,總算可以閑暇下來細細參詳。


    陣法之道,深奧無比,縱使淩厲手中匯聚著三千道統的陣法精華也一時半刻消化不了。


    “有意思,不同的組合衍生變化,無窮無盡。”長舒一口氣,淩厲起身活動一下筋骨,抬頭看去,天機已然泛著昏黃。


    俗世之中的奇門遁甲,就是陣道衍變的粗糙運用。陣法之道,巧借天地元氣,自然萬物,艮坎乾坤,借為己用。困,禦,攻,幻,陣法布置不同,效用也大相徑庭。


    “你又看了一天,還真是廢寢忘食啊。”一雙柔若無骨的小手搭上淩厲雙肩,輕輕揉捏著。


    淩厲淡笑道,“靈兒,你可不知,當年我一心修煉,這陣法之道一直向往已久,奈何苦無閑暇多餘之時去品讀一番,如今有這機會,還不多多參詳。這陣道還真是博大精深,我愈是推衍,其中的變化愈是無窮,如同花花世界一般,讓人流連忘返。”淩厲眼中閃爍著精光,滿是喜意。


    “你啊,你現在樣子跟城東的老學究一般。”靈兒無奈道。靈兒性子活躍,對於推衍陣法之事避之不及,而淩厲卻整日裏便抱著個《陣道真解》如同著魔一般,孜孜不倦地看著。


    “我不管,今日你可得陪我去逛逛夜市,好久沒出去了,再修煉就成呆子了。”靈兒不滿道。


    “喲,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啊,我們的修煉狂人何時改了性子?哎哎哎,疼,輕點,輕點。”淩厲齜牙咧嘴道。


    揉了揉腰間軟,肉,淩厲欲哭無淚,這女人何時學會這招的。


    拾綴了一番,淩厲與靈兒攜手剛剛跨出大門,淩厲抬頭看去,臉上的笑容頓時收起,腳步停頓。


    門前,一個清秀溫婉女子靜立於此,沉默地看著淩厲,正是天婉然。


    “師弟。”良久,這女子柔聲開了口,聲音可人,仿若風拂楊柳一般輕柔。


    “你,怎麽知道這裏的?”淩厲低頭,不知在想些什麽,聲音無悲無喜,平靜的很。


    “下山曆練,便來這臨安城走走,聽聞有家藥堂主人和你同名,便來看看,沒想到真的是你。”女子撫了撫被風吹散的發梢,展顏笑道。


    看著眼前女子的笑容,淩厲腦海浮現起當年枯鬆峰上的一幕幕,更是想起落雲宗山腳下被華青折磨的那個場景,心中煩惡難當。狠狠地握了握拳,閉上雙目,胸膛起伏不定。


    靈兒看著眼前詭異的一幕,擔憂的拉住淩厲右手,輕聲呼喚道,“淩厲,你沒事吧?”


    淩厲此刻沉淪於往日的淒慘遭遇,心中怒火奔騰不止,倏然感受到耳邊的關切之聲,淩厲陡然清醒,壓抑住內心的情緒,淩厲緩緩睜開雙目,輕輕拍了拍靈兒腦袋,溫和一笑道,“我沒事,放心。”


    “你現在看到了,還有何事?”淩厲目光清冷,但隱約可見眼底深處仍有著一絲憎恨,是的,他憎恨,憎恨這個曾經的師姐。憎恨她與華青走的那般親近,憎恨她在枯鬆峰上的話語,憎恨她告訴華青當天自己離去的時辰。一想到當初那非人的折磨,那般痛苦,他對於眼前這個女子的憎恨就愈加的深重!


    天婉然並未回答,對於淩厲的目光也視若未見,而是轉首看向靈兒,詫異道,“行氣期?你教她修道?”


    靈兒看著天婉然,有些怯弱,她此刻也看明白了,如今站在她麵前的是她在世俗中聽聞到的傳說中的仙師。


    “你教她修道,若是有成,百年之後她可長生,那你呢?你別忘了,你如今隻是一介凡人。”


    “他。。。”靈兒剛要壯著膽反駁。


    “靈兒!”淩厲握住靈兒小手,看著她,搖了搖頭。


    “仙師,若無事,我便走了,佳人有約,如此美景可不能耽擱。”看著靈兒,淩厲微微一笑,拽著靈兒從容離去,留下微蹙眉頭的天婉然。


    “以後,還望仙師不要打擾,我等凡人,招待不了仙師這等身份高貴之人。”遠遠處,隱約傳來淩厲的聲音,嗤笑之意不言於表。


    “師弟。”藥堂門口女子望向淩厲遠去之處,哀歎一聲,拂袖,身形緩緩消失,空中飄散著零散的聲音,“為何這般恨我。。。”


    淩厲此刻心情不好,很不好,離開落雲宗五六年,本來祥和的生活讓他的心平靜下來,沒想到,天婉然的突然到來勾起了淩厲那段恥辱的記憶。平和的心境也隨之被打破。


    靈兒依偎在淩厲身旁,擔憂地看向淩厲鐵青色的臉。


    淩厲臉色稍微緩和,拍拍靈兒小手示意其放心,輕笑道,“無事,且放寬心,來,這幾日未好好陪你,今日夜色迷人,我們不談其他,好好地暢遊臨安豈不快哉。”


    “嗯。”靈兒難得平靜一番,乖巧的依靠著淩厲,挽著淩厲手臂。


    臨安城夜色醉人,萬家燈火相映生輝。


    “月下的臨安,倒也別有滋味。”麗人相伴,在這熱鬧非凡的街市之上,吆喝聲此起彼伏。淩厲嚴肅的表情也逐漸放鬆下來,與靈兒有說有笑。


    “你現在才知道啊,讓你平日裏就顧著看書,也不陪我。”靈兒嘟著嘴不滿道。


    淩厲聞言趕緊賠笑。


    兩人就著皎潔的月色,嬉笑逗趣,淩厲心中的陰霾早已煙消雲散。


    直至夜風席冷,淩厲才與靈兒漫步而回。將將回到藥堂,還未坐定,小廝便端上熱茶,道,“主人,方才門外那女子臨走之時,讓我給您帶句話。”


    淩厲眉頭皺起道,“不用說了,懶得聽。下去吧。”


    “是。”


    待得小廝臨近門外,淩厲心念一轉,畢竟內心還是對於那句話還是有些好奇。


    “等等,她說了什麽。”


    “那女子說,師尊很想你。”小廝說完便倒退出去。


    “師尊。。。”淩厲口中喃喃,眼眶略顯濕潤。


    這一夜,淩厲在亭榭之中,麵朝著落雲宗的方向,負手而立,靜默不語,隻是一味的怔怔地望著那視線不可及的山巒,目光深邃,好似能夠穿越群山大川的阻隔,看向那生活近十年的枯鬆峰,注視著那峰頂小築中品著香茗的老人。


    是的,老人,那眾人崇敬無比的無為子,如今在他眼中,隻是一個思念漂泊在外的遊子的老者。


    淩厲就這麽怔然地站了一夜,不知疲倦,身上,發梢,雙肩之上披撒著晶瑩的露珠,衣服也滿是濕氣。


    朝陽徐徐從東方冉冉而起,朝霞映天,淩厲眉頭蹙起,這陽光,有些刺眼,依稀見,淩厲好似看見了,看見了那腦海揮之不去的蒼老身影。


    不知何時,靈兒出現在淩厲身後,將一件披風披在淩厲身上,柔聲說道,“回去吧,站了一夜了,天氣涼,小心惹了風寒。”


    聲音打斷了淩厲的深思,淩厲恍惚一下,眼前蒼老的身影隨風而散,深深歎了口氣。淩厲目光黯然,朝著靜立一夜的方向,緩緩跪下,深深地磕了三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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