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衣少女口中的破布一拿開,很快便回過了神情,她魂穿之人既然是林府的二小姐,地位難道還沒有這位貴婦人身邊的姑姑高,口口聲聲說是主母的命令想必這個端莊華貴的婦人便是“她”的母親了吧。


    “母親,我腦子進水了,要不是您老人家派人來尋我,我還以為自己是街邊的流浪乞丐呢。”林未染胡亂說了一通,摸著自己手上的淤青,委實覺得這林府的二小姐還不如街邊乞丐,先不說那些小廝見著她跑就是一陣狂打,更遑論這個曾姑姑了,一臉的忠仆相定然也是個不好惹的主。


    “林未染,你還裝?”生怕自己殺害妹妹未遂的事情傳到水接天山的長老耳中,林碟繡再也控製不住、心中崩潰不已手上早已拔起了劍,怒指,“陷害我不成,如今倒是演起了裝瘋賣傻的戲碼。”


    “哎呦喂,你這丫鬟急脾氣也該挑一下人吧,當著母親的麵便敢對你二小姐我拔劍?”見她衣著素雅卻如此蠻橫,不用多想也知曉之前的林未染定然受了她不少罪,可惜了她可是個現代人,腦子裏沒有那種必須對誰卑躬屈膝的卑微感,“母親,女兒還是覺得您老人家將這丫鬟趕出府上為好。”


    她說著便上前扯過了主母繡著蝶戀花的衣袖,一雙大眼天真無邪地看著那個一臉沉默的主母,林碟繡終於忍不住了,怒喝:“竟敢讓母親將我趕出府?林未染你是一天不挨打便要皮癢了是嗎?”


    林碟繡一日之內便見識到了她廢物妹妹的厲害,先是打算毀掉她的修仙生涯,如今又裝瘋賣傻企圖霸占她在林家的地位了嗎?怒火早已燒上了她的心頭,顧不及多想便伸手便將林未染從自己母親身邊拽到了一旁。誰知,林未染一個愣神便往後倒去,磕到了欄杆上一個垂頭便暈了過去。


    “蝶兒,莫要衝動。”主母一把拉住了自家女兒的手,頭上墜落到耳畔的蝶戀花步搖也隨著她的搖頭晃動著,轉瞬給一旁的曾姑姑遞了一個眼色,“罷了,將她帶回那個人的院中吧。”


    “哼,林未染這個小蹄子分明是裝的,”等曾姑姑扶著那人走遠後,林碟繡氣得狠狠地甩了一下自己的衣袖,連母親都這般包庇那個廢物,她心中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悅的,“母親,你為何這便輕易便饒過了她?”


    主母手輕輕地捏著她的臉頰,如同她小時候那般寵溺地笑了笑,說到:“蝶兒,你許是氣糊塗了吧?林未染沒事你豈不是能睡個安穩覺了嗎?”


    是呀,她方才光顧著與那個廢物妹妹強嘴了,既然沒有死,林未染就算將後山的事情說出去也不占理,更何況,誰又會相信林家嫡女外加水接天山弟子的她回去殺害一個廢物呢?


    “是女兒糊塗了。”林碟繡想了想,隱隱約約覺得哪裏不對,“母親,你有沒有覺得那賤人同以往有些不一樣了,她方才看我的眼神仿佛真的不認得我一般,會不會……”


    “不管她是真的失憶還是裝作失憶,都不能對我蝶兒的前程有一點點威脅。”主母顯然早就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如同安慰孩童一般撫摸著她的頭,心中,卻對性情大變的林未染開始有了警惕心,兔子逼急了都會咬人,更何況是人呢。


    熱鬧的大街上,有一間比賭場還要受到百姓喜歡的是非茶館,裏麵的說書先生不僅書說得好,使人絡繹不絕的原因還在於,是非茶館是聊是非的好去處。據說茶館的老板來頭很大,就連當朝皇帝見了都要禮讓三分,故而,隻要遵守是非茶館裏麵的規矩——出了是非酒館勿談是非,就是被官府找上家門也無需擔憂。


    是非酒館中剛好驚堂木一拍,一句“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剛落下,裏邊閑來無事的人已經開始了日常八卦的事宜,那說書先生一下台便也參與到了他們的談資當中。


    “故先生,您坐。”一個大嬸將自己的茶盞拿開,給方才的說書先生讓了位置,拿起一把瓜子一邊嗑一邊開始嘀咕,“聽聞昨日林府小廝追的那個女乞丐便是林府的二小姐,早就聽聞她修行受阻,又加上她母親的身份本就見不人,如今呀更是被咋們楓停山莊的林府給生生地逼瘋了。”


    “可不是嘛,聽說呀這個二小姐自從昨日回來之後竟然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不認得了,就連大夫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十有八九呀是失憶了。”一個中年男子端起茶盞,搖了搖頭,“哎,真是造孽呀。”


    “她的地位不是連林府中的丫鬟都不如嗎?請得來大夫?”說書的故先生撐著臉,食指在自己嘴邊的胡子上揉搓著,問得倒是一針見血。


    “故先生不愧是說書的,一語中的呀。”中年男子身體前傾,生怕被別人聽了去,卻忘了這是非茶館本就是聊是非的好去處,“我堂弟便是給林府當小廝的,他也是無意間聽到林府的丫鬟議論,說這二小姐自從那日之後便性情大變了,芸娘生怕自己的女兒得了什麽怪病隻好前去求主母找大夫,聽說這額頭都磕破了呢。”


    “原來如此。”說書的故先生點了點頭,眯著一雙彎彎的眼睛,分明是中年中年男子的打扮,臉上卻極少見到皺紋,隻有嘴角的胡子使得聽客們覺得他人到中年。


    “又有人借著是非茶館的庇護來做生意了,這年頭,還真是什麽錢都敢賺呀。”大嬸見手中的瓜子殼扔到了地上,十分嫌棄地往隔壁桌的那個賣畫的年輕公子刮了一眼。


    “哦?”說書先生聞言才將一雙眯著的眼睛移到了隔壁桌,那人正在與一個年輕男子討論價格,財迷罷了,倒也不值得他多瞧,可等他見到那畫像之時突然睜開了眼,“等等,公子這畫的技法倒是十分新穎呀。”


    “哎呦,還是這位公子識貨。”一身男子打扮並且特地化個酷似男子妝容的林未染,立馬收回了那公子手上的畫卷遞到了說書先生的麵前,“氣質優雅、貴氣天成、容貌無雙、貌若霞光的林府小姐的畫像您值得擁有。”


    聽到那人提到了“林家小姐”,樓上雅間的一位藍衣少年終於轉頭看向了樓下,隻覺得落下那人相貌普通、長得矮瘦,一雙賊溜溜的眼睛卻充滿著算計。藍衣少年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安靜地觀望著樓下那位賣畫之人。


    賣畫之人哪裏知曉有人已經盯上了自己,她隻盼著眼前的公子能夠買下畫像,就能天天換著樣地吃甜食了,想著一會就能買上桂花糖、核桃酥、栗子糕……不禁咽了一下口水。


    昨天,她裝暈也是權宜之計,沒曾想,母親芸娘為了給她請大夫竟然在主母的院前磕破了頭,然而她們母女在林府隻是有名無實,地位連丫鬟都不如,將她們丟到林府後院荒廢的一間兩房一廳的房子中,就這樣子讓她們自力更生了,還在溫飽問題尚且成了問題,母親寧可自己額頭痛著也不舍得將那銀子拿去買藥。所以,她隻好趁著夜色偷偷潛入父親的書房拿了些文房四寶,畫了三幅林碟繡的肖像前來換錢咯。


    “人物畫我見到多了,但想這般逼真的我還是第一次見,這香味……竟然是花草的植物香,”說書先生將那畫往自己鼻尖湊近聞了聞,連連點頭,眼中滿是讚許之意,正當林未染以為他被林碟繡美色所迷之時,他卻又眯起了眼,“敢問兄台,是如何將這人物的皮膚畫得如此豔如桃李的呢?”


    “有手有腳的不去修仙保家園,倒是白有了這般畫靈師的畫技,”大嬸更加看不起這個賣畫的少年了,說書先生這番話一出,隻當他們是在拐著彎得聊那些事,轉臉便瞪了說書先生一眼,“你們男人果然沒有一個正經的。”


    “這位大嬸怎麽說話呢?”當事人還未曾言語,林未染倒是先氣得一掌拍在了桌子上,痞氣地歪頭俯視著大嬸,“畫畫也是一門賺錢讓自己活下去的手藝,我自己都活不下去了又何談保家衛國呀?還有,這幅畫可是花費了好幾個小時……好幾個時辰才完成的,屬於勞動付出,與大嬸你啃瓜子相比究竟是誰更遊手好閑一些?”


    果然,人一旦被逼上了絕路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他今日在此賣畫像保不齊明日便會為了錢財對殺人放火,而她似乎過得並不好。想到此處,樓上的藍衣少年握住了桌上那把刻著羽翼雙蛇圖騰的劍鞘,俊俏沉穩的臉上卻是什麽變化都沒有。


    “你……”大嬸被說得麵紅耳赤,明知歪理卻也找不到理由去辯駁。


    “還有,這位公子不過好奇多問了幾句罷了,若是大嬸您也覺得這畫畫得逼真如同真人,下回我給您帶幾幅美男子的畫像過來就是了,何必這般咄咄逼人地來攪黃我的生意呢?”其他桌看熱鬧的人聞言紛紛笑話這個大嬸,看得她臉頰一熱便借口匆忙離開了,林未染轉身對說書先生挑眉一笑,“二十兩銀子,不二價,這畫公子要還是不要?”


    “這畫可是出自兄台之手?”說書先生問出了他心中最想知曉的那個問題。


    “商業機密,無可奉告。”


    林未染拿過他手中的銀兩,轉身便消失在了是非茶館之中,與她同時消失的還有樓上雅間內那個手握羽翼雙蛇圖騰劍鞘的藍衣男子。


    “站住。”


    好不容易才賺了銀錢的林未染,剛啃著一塊桂花糖走過一個街口,便被人從後麵用刀鞘抵在了脖子上,劍柄上冰冷的氣息從她的脖子直至腳底,嚇得她潔白的貝齒一用力,嘴裏的半根桂花糖碎在了她的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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