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平、朱明義和袁年軍三個人在車上隨意的聊天,趙剛就靜靜的坐在副駕駛上,領導不主動詢問,他一句話也不說。


    不一會兒,小車就開到一家工廠麵前,趙剛透過車窗看到“恒泰金屬製品廠”幾個大字。這間工廠趙剛有印象,靜海區最大的五金製品廠,工廠有00多個工人,工廠老板張恒泰還上過靜海市電視台,在濱江區要算個名人。


    趙剛和這個廠的一些工作人員也很熟悉,但這種熟悉卻是來自業務上。這個廠的工傷案例實在太多,幾乎每周都有因為工傷需要來業務科辦理工傷申請手續和勞動保障的。


    趙剛仔細的看過這些人的案例,案例上這些人要不就是手指被切掉、要不就是胳膊被絞斷,而且案例與案例的時間相隔很短。趙剛分析這種頻繁的工傷,一方麵是工人的自我保護意識不夠,另一方麵很可能是工廠的的加工機器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問題,影響正常安全使用。


    小車緩緩的開進工廠大門,停穩後趙剛利索的先下了車,看見馬平和朱明義他們已經打開車門,就穩重的關上副駕駛的門,等待三位領導先行。


    袁年軍鎖上車,馬平、朱明義和袁年軍他們剛走了幾步,趙剛就聽到前麵傳來一道粗獷的聲音:“歡迎歡迎,歡迎馬局光臨我的小廠,蓬蓽生輝啊。”


    趙剛順著聲音望去,出來一個“矮冬瓜”似的男人,剛才出聲歡迎的就是他,他身後還有一群西裝革履的工廠管理。


    趙剛看這個“矮冬瓜”40幾歲,最多1米6的樣子,肚子圓滾滾的凸出來,滿臉橫肉,脖子上帶著一根粗金鏈子,看到馬平他們,矮冬瓜臉上的橫肉擠在一塊,堆出一個笑容,雙手握住馬平的右手,笑哈哈的寒暄,這人就是恒泰金屬製品廠的老板張恒泰。


    張恒泰先和馬平握手後,又轉頭握住朱明義的手:“朱主任,別來無恙啊,我發現你比上次見麵時又要帥了。”


    然後張恒泰又作怪似的打了打自己的頭,笑哈哈的說道:“瞧我這記性,現在不能叫朱主任了,得叫朱局長了啊。”


    朱明義看著張恒泰在眼前表演,麵上始終帶著儒雅的微笑,輕輕伸出右手與張恒泰握在一起:“我現在還兼著局辦公室主任,張老板叫什麽都可以。”表情淡淡的,不熱情也不冷落。


    張恒泰麵上依然笑的很燦爛,又上前和袁年軍握手,親熱的叫道:“年軍老弟和我太熟悉了,我們廠平時沒少麻煩年軍老弟,今晚我要多敬老弟幾杯酒。”


    袁年軍胖臉上也是笑容,和張恒泰握了下手:“那希望張老板的工廠以後能減少一點工傷事故,這樣我請張老板喝酒都行。”


    張恒泰聽了,哈哈哈的笑著,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袁年軍的話,又來到趙剛麵前,瞟了一眼有點黑壯的趙剛,有點隨意的伸出手問道:“這位小同誌是給馬局開車的嗎?


    趙剛聽到張恒泰誤以為自己是馬平的司機,神色也沒有像對待袁年軍他們那樣認真,知道他和自己握手就是敷衍。


    不過張恒泰既然問話了,趙剛還不得不回答,不過他自然不會按照張恒泰的問話方式回答,但也不會專門反駁說:“我是勞動局業務科的正式員工”,這樣顯得太莊重,和整個氣氛不結合。


    趙剛笑了笑,握住張恒泰的手,不過腰挺的很直,仗著個頭的優勢,俯視著張恒泰說道:“我是為馬局服務的趙剛,張總稱呼我小趙就行。”不過握手時隻伸出右手,和張恒泰的手輕輕碰了一下就收了回來。


    趙剛回答顯得很藝術,他沒有承認馬平司機的身份,因為他的確不是馬平的司機,趙剛是正規的行政編製。但趙剛又沒有刻意反駁,反而順著說自己是服務馬平的,看似好像承認張恒泰的話,但這句話的真正含義隻有勞動局三個人聽得懂。


    果然,馬平在旁邊聽到張恒泰誤以為趙剛是自己的司機,眉頭皺了一下,又聽到趙剛很輕巧的四兩撥千斤,微微點點頭。


    朱明義聽了趙剛巧妙的回答,一邊微笑一邊說:“小趙是我們局今年新考進來的大學生,正式的業務科員工。”


    張恒泰聽到趙剛隻是今年剛工作的大學生,眼角有點詫異。


    一群人寒暄過後,就跟著張恒泰進入工廠的會客宴廳。會客廳金碧豪華,吊頂的玻璃燈襯托出宴席的檔次。趙剛看了看酒菜很豐富,旁邊還擺著一箱茅台。


    趙剛心裏想,張恒泰不管對自己工廠的工人怎麽樣,但從這個工廠內部的會客宴廳就可以看出,這個人很懂經營。廠裏搞這麽一座豪華餐廳,不管誰在這裏吃飯,都可以解釋說“隻是在食堂吃個便飯”,杜絕了可能產生的壞影響。


    一行人要上桌,張恒泰和其他幾位工廠管理者極力勸說馬平坐在主位上,但是馬平一直退讓。


    馬平態度很堅決,他說:“客隨主便但客大不能欺主,張總作為主人,一定要坐主位,不然我們客人沒辦法坐下去的。”


    張恒泰沒辦法隻能坐在主位,馬平在張恒泰的右手邊坐下。趙剛這裏可以看出,馬平局長和張恒泰其實並不熟悉,不然不會這樣推辭。馬平這樣做的主要目的可能還有一個,為了和張恒泰保持距離。


    本來如果兩個單位應酬,一般是哪個人的社會地位最高,誰坐主位。這群人裏,馬平算是社會地位最高的那個,但他堅持不坐主位,肯定有劃清距離的意思。


    其次,如果主位和主賓的位置確定後,兩個單位的人應該混雜坐下,有“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含義,方便溝通加深感情。但是馬平“不按規矩”的坐下,朱明義和袁年軍都很自然坐到馬平的下首位置,而且緊挨著坐,不給張恒泰安插陪酒的人在裏麵,恒泰金屬製品廠的管理者隻好依次坐在張恒泰左手邊。


    這就不像一個正經的喝酒場合,到有點像一個談判桌,兩邊涇渭分明的坐著。


    不過張恒泰至少麵上不會糾結這種小事,酒席一開始就熱烈鼓掌,歡迎馬平致辭。


    馬平端起一杯酒站起來,桌上其他人都“嘩啦啦”的跟著站起來,馬平麵帶微笑掃視一圈說道:“恒泰金屬製品廠是我們濱江區的納稅大戶,也是濱江區的著名企業之一,為我們地區解決大量工作崗位問題。為此,我代表濱江區勞動局,感謝恒泰金屬製品廠的對濱江區勞工問題的支持。”


    馬平剛說到這裏,張恒泰就帶頭“啪啪啪”的鼓起掌來,其他人也跟著鼓起掌來。


    馬平下麵應該還有話,但被張恒泰打斷,馬平就很自然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其他人也紛紛跟著喝完。


    喝完第一杯酒,馬平沒有坐下,其他人也都站著,等倒酒的人把馬平的酒杯倒滿,他又開口道:“我們中國有句古話叫“目見百步之外,不能處自見其睫”,我對張經理的工廠發展計劃有一點小小的意見建議,不知道張總有沒有興趣耳聞?


    張恒泰很客氣的說道:“能得馬局長良言,勝過黃金萬兩,請指示。”


    馬平擺擺手說道:“指示不敢當,我是勞動局的一員,我就站在自己業務的角度談一談。根據我們局的記錄,張老板工廠的工傷人員始終都是濱江區最多,而且年年增加,這引起了極大的社會影響和上級關注。我的建議就是,張老板能否在提高工廠利潤的同時,不要忽略了自己身為一個知名企業家的社會責任。”


    馬平說完,酒桌上有些沉默,朱明義端著酒杯風淡雲輕的站著,眼神平和清澈;袁年軍很認真的注視著馬平,還不住的頻頻點頭,似乎非常認同馬平的觀點,對麵恒泰製品廠的人則聽完後有點愕然。


    等他們消化過來馬平的話,張恒泰下首的一位工廠管理者張口就準備分辨:“馬局,是這樣的……。”


    但話沒說完,就被張恒泰打斷:“馬局長的話是忠言逆耳,我們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來,讓我們再喝一杯,感謝馬局長的意見建議。”


    桌上的人都喝了第二杯。


    第二杯喝完,馬平等酒倒滿,專門對著恒泰製品廠那邊的人笑著說:“開場三杯酒,今天這第三杯酒喝完,我們這酒席就算開了。我們約定,酒席開了後誰也不許再提工作,誰再提工作,罰酒三杯。”


    張恒泰聽了,心裏如何想不得而知,但麵上大聲讚同:“好,馬局長的水平就是高,既然是下班時間,那就誰都不許再提工作,再提罰酒,哈哈哈。”


    趙剛一邊喝下第三杯,一邊消化馬平局長的三句祝酒辭:第一句是“揚”,誇獎了恒泰金屬製品的優點:第二句是“抑”,也是最關鍵的一句,趙剛甚至判定馬平之所以來這裏參加宴席,目的就是為了當麵說出這句話,以示重重警告;第三局則說酒席上不談工作,堵死了張恒泰這幫人喝酒時套關係,捎上工作從而糾纏不清。


    馬平三句致辭三杯酒喝完,意味著酒宴正式開始。大家都是成年人,已經能很有城府的把馬平剛才所說的話暫且放下,認真應酬。


    張恒泰麵上還是粗獷的笑容,熱烈的招呼著馬平和朱明義。他先滿杯,然後雙手端住酒杯,對坐在右手邊的馬平說道:“馬局,我敬你一杯。剛才您說的話,我覺得很有道理,我保證我們廠很快就拿出一個整改方案。”


    張恒泰說得斬釘截鐵。


    馬平當官這麽多年,自然知道酒杯端起來的那一刻起,有些話就是真真假假,在酒精和氣氛的作用下,什麽話都說得出口的,但是聽者就要有篩選的聽才行。


    不過,張恒泰能這樣表態,已經展露出一個成功企業家的基本素質。馬平能過來吃飯,本意就是把警告當麵說出來,如果張恒泰麵上答應私下裏繼續我行我素,在大的政治環境前,隻能會越走越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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