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


    現在正是靜海一年裏最熱的時候,趙剛穿的白色襯衫已經被汗浸濕,緊緊的貼在後背上,手裏還拎著一個公文包。


    “操他媽的鬼天氣”,趙剛嘟噥一聲,感受著身上衣服的不適,卻又有點無可奈何,這套衣服還是他為了這次報道專門買的白襯衫。


    趙剛是今年剛畢業的東海大學計算機專業的大學生,參加了000年東海省組織的公務員選拔考試,被靜海市濱江區勞動局錄取,今天正是報道的日子。


    下了公交車,剛走了一會路,全身就被汗浸濕。不遠處已經可以看見濱江區勞動局,不過他不準備立馬進去報道,停下來準備找個地方洗一下臉,整理一下儀容儀表。雖然天氣熱,衣服被汗浸濕是客觀原因,但是趙剛主觀上還是想盡量把能做的事做好。


    勞動局大門右側就有一家超市,趙剛走過去,看見店老板在一邊看著新聞,一邊吹著吱呀吱呀的電風扇,手裏還搖著一把蒲扇。


    看到趙剛過來,店老板熱情招呼“小夥子要什麽啊”。趙剛說:“老板,給我一瓶娃哈哈,要冰的”。老板麻利的拿了一瓶礦泉水給他。


    趙剛擰開礦泉水,咕嘟嘟灌下半瓶,瞬間覺得心裏涼透了。


    “爽”,趙剛呼了一口氣。


    剩下半瓶趙剛倒在手上,把臉上汗漬也衝洗一下,一下子覺得清爽了許多。超市的門是玻璃的,人站在前麵可以看得見自己模糊的鏡像。趙剛站在門前,一個濃眉寬額,剃著平頭,看起來有點憨厚,但眼神堅韌,腰杆挺直,0出頭的年紀,1.76左右,有點黝黑,穩重健壯的年輕人印在玻璃上。


    趙剛現在心裏頗為複雜,既有剛走出校門,即將踏入社會麵對毫不知情未來的恐慌,也有學以致用可以在工作上大展身手的渴望。趙剛感受到內心的緊張,為了調整情緒,趙剛暗暗給自己壯了壯膽,“都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怕個啥”,心裏說完這句話,感覺跳動的心逐漸平複,趙剛大踏步向勞動局走去。


    濱江區勞動局占地不大,在外麵看也可以看到幾座不高的辦公樓,外麵的大門有一個攔車杆,保安亭裏的保安吹著風扇百無聊奈的看著門外。


    趙剛要去人事科報道,但他不知道人事科在哪個樓哪一層,他決定去問一下門口的保安。口袋裏有一包“紅建鄴”香煙,他特地買好一點的煙放在口袋裏準備應酬之用。走到保安室,正準備要掏出煙打招呼時候,又轉念一想:雖然我應該和這個地方上上下下每一個同事都處好關係,但我現在還沒有正式報道,身份上還是一個大學生,直接掏煙套交情似乎不合適。


    職場尤其官場上,有時候在沒有很大把握決定那件事是否正確的時候,不如不要做一些多餘的動作,保持不變既不會顯得自己異常突出,最重要是能穩住事態,掌握一定的主動選擇權。


    趙剛把要掏出香煙又放回口袋,上去和保安打了招呼:“您好,同誌”。


    保安是一個0幾歲的年輕人,皮膚有點蒼白,在紙上無聊的塗抹。聽到有人招呼他,眼皮耷拉看了一眼被太陽烤的黑不溜秋的趙剛,又低下頭去繼續塗抹,口裏說道:“什麽事啊?”


    趙剛看到這個態度,麵上也沒有變化,繼續穩重的說道:“我是濱江區勞動局今年新招的大學生公務員,今天來報道,想請問一下人事科在哪裏?”


    “呲“,是保安聽到趙剛說的這句話後,手一抖劃呲了。這個年輕的保安立馬站起來,臉上漠然的表情消失不見,滿臉都是歉疚的笑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剛才我在對比進出人員,人事科在三號樓三層。”


    說著還了站起來,從桌子底下拿了一瓶水,一邊往門外走一邊說:“天氣這麽熱,你先進來喝瓶水。要不要我叫個人帶你過去”


    趙剛看到這個變化,麵上也堆起笑容:“不用了,你還在工作。我自己能找到三號樓,謝謝”。攔住要起身出門的保安,先一步走進去了。


    走了幾步,還聽到身後保安在大聲呼喊:“水池邊那邊是三號樓啊”。


    勞動局正門一號樓是一個公開的辦事大廳,趙剛在外麵望過去能看到進進出出辦事人員的身影,三號樓在一號樓後麵,中間有一個水池。


    三號樓共有5層,白色斑駁的牆壁看著有點破舊,門口的玻璃大門緊閉,有一個中年保安坐在門前吹著大電風扇,看到趙剛進門,大聲問了一句:“做什麽的?”


    趙剛說:“你好,我去三樓人事科辦事”,趙剛沒有說去報到,他準備等保安問起來時候再回答。結果這個保安並沒多問一句,趙剛也徑直走樓梯上三樓。


    三樓大約有十幾個房間,門頂掛著各種各樣的牌子,有財務科、業務科、後勤科等等,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從各個房間裏進進出出,手裏或拿著資料,或低頭看文件,從趙剛身邊匆匆忙忙的擦肩而過,沒有一個人停下來看一眼趙剛,似乎他是個透明人物。


    趙剛心裏想著,這裏的工作氛圍到是不錯,都忙於手裏的工作。


    正想著,看到一個敞開的房間的門頂上掛著“人事科”,三個字,趙剛知道這就是要報道的地方,在門口輕輕的“呼”了一口氣,靜下心敲了敲門。


    人事科的門一直開著,裏麵空調很足,大股的涼氣讓趙剛很舒服。


    裏麵坐著兩個人,後麵一張桌子上一個是40幾歲的中年男子,戴個眼鏡,臉色白皙有點廋弱,桌子上沒什麽太多雜物,顯得很整潔,手裏正拿著一個文件在看著。正對著門的那張桌子文件資料堆得很高,隻能看清楚是個短頭發的女子,但她頭一直低著埋在文件裏,房間裏還有兩張黑色沙發和一張茶幾,大概是會客用的。


    趙剛敲了下門,中年男子先反應過來,從文件上把視線轉移過來,上下打量了一下趙剛,而那個女的頭都沒有抬起來,繼續在做手裏的事情。


    趙剛看著樣子,心裏估摸著戴眼鏡男人是個領導。自己本意是利用敲門聲吸引女的注意力,然後表明自己來意,結果那個女的頭都沒有抬起來,而那個男的在抬頭時和趙剛有了眼神接觸。


    趙剛決定和那個男的說話,因為趙剛覺得,有了眼神接觸以後,如果再繼續去打擾那個女的,忽略這個男人,大概是對他的不尊重。


    趙剛穩重走到那個男的麵前,由於不清楚這個男的具體職位,但是心裏想我剛參加工作是新兵,遍地都是首長。這裏不能叫首長,那就叫領導,既給予尊重也避免不知道職務叫錯的可能性,說道:“領導,您好,我是今年參加公務員考試的大學生,我今天來報道”,說著從公文包裏掏出遞自己的資料。


    聽到這句話,一直沒有抬頭的前桌女的才調過頭來,上下打量了一下趙剛,趁這個機會,趙剛也正視了一下這個女的。這女的大約8、9歲左右,應該是結過婚了,左手無名指帶著戒指,臉蛋有點尖,眼睛不大,嘴巴也很小,個子也是小巧的那種,帶著一個眼鏡,樣子很清秀但有點清冷,乍看上去顯得有點難以接近。


    這女的看完趙剛,轉過頭和中年男子說道:“廖科,這就是今年的新同事嗎。”


    原來這中年男子姓廖,趙剛心裏想了一下。


    廖主任聽到前桌女的問話,隻是點點頭並沒有答話,繼續看趙剛的簡曆。


    前桌女的沒聽到回應,也不以為意,又看了看趙剛衣服上的汗水,起身倒了杯水遞給他。


    趙剛連忙雙手接過一次性水杯,口裏說道:謝謝。


    這個女的隻是點點頭,看見廖姓科長在看趙剛的材料,也不再說話,繼續坐位置上把頭埋進高高的文件裏。


    廖科長看東西似乎很慢很細,要把趙剛簡曆上每一個標點都要看清楚才算。趙剛就這樣靜靜的站在他桌子前麵,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心裏卻在轉著彎,思索著下一步可能要發生的事。


    大約10分鍾後,廖科才把趙剛的簡曆放下,慢條斯理的抬起頭,看了一眼仍然畢恭畢敬站著的趙剛,手指了一下旁邊的沙發,示意趙剛坐在沙發上說話。


    這是個很能掌握節奏的人,趙剛心裏想著。不敢猶豫,走向沙發上坐下來,沙發很軟,但他不敢放鬆式的仰坐,隻是半邊屁股坐在沙發上,不過腰挺得很直。


    廖科長等趙剛完全坐好,才不急不緩的開頭說道:“看小趙簡曆,你是京口人啊,我在那裏工作過,景色很漂亮。”


    趙剛聽到誇自己家鄉,心想這是打開話匣子聊天了,從家鄉開始切入,答道:“是,我從小在京口長大,大學在建鄴讀的。”


    廖科長“嗯”一聲,然後又問了幾句趙剛學校的情景,趙剛也一五一十的回答,沒有水分,也沒有妄自菲薄,盡量條理清楚,不重複說廢話。


    就這樣閑聊了一會,廖科長突然話題一轉:“小趙,本來你考的是我們局的辦公室科員,可是呢。”


    廖科長說道這裏停了下來,看了看趙剛。趙剛聽到那個“但是”,心就突然揪一下,迫切的想聽到下文,身體不自覺的向前傾斜一點,結果廖科長突然停下來不說話,趙剛有點詫異、急切的看了他一眼,正好和廖科長對視,心中不自覺的一凜,把有點急切毛躁的態度收起來了,繼續恭敬的聽著下文。


    雖然背上的空調“呼呼”的吹著,趙剛卻感覺如芒在背,坐立不安。廖科長用自己多年的政工經驗,收放自如的掌握這次談話的節奏,輕鬆的實現這次談話目的。


    趙剛好不容易穩住心緒。果然,聽到廖科長繼續說道:“但我覺得你還年輕,所以我建議你去業務科熟悉一下業務,在最基礎的地方鍛煉一下,在那裏能從下往上觀察整個勞動局運轉的流程,趙剛同誌你覺得如何?”


    說完,抬起頭緩緩的注視著趙剛,臉上依然是不急不緩,不悲不喜的神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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