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整個周末都心神不安的兔崽子呀,當我在這個清早看到他的時候,我的腳下卻猶豫了。


    所有好的壞的兜頭而過,我想起他在路燈下扛著我回家,想起他在老相片裏笑得很開懷,想起他用最狠毒的招式踢飛雷寧,想起他扔了護具揚長而去……


    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簡小鵬?


    我站在路口,與他的距離不過五米,可卻覺得怎樣也邁不開步子。我靜靜地看著車子,你此時在裏邊會自責嗎?會哭泣嗎?


    就在我莫名的憂傷從心裏躥起的時候,車門打開了,我急忙藏在柱子後。


    從車上掩麵哭泣著跑下來一個女生,從我身邊飛奔過去,那竟然是,寧優。


    我的腦子轟一下裂開,我以為簡小鵬是扛不過自責和難過,所以大清早在這裏等著我。結果我錯得真離譜,他等的人,是寧優。


    我把頭貼在柱子上,看著車燈亮了一下,然後緩慢地開走了。


    心裏一把剛剛燃起的火,就生生被熄滅了。


    我轉身往後走,眼淚不自覺地落了一臉,“簡小鵬你個王八蛋,在我想著你的時候,你有掛念過我嗎?”


    我邊走邊喊,“王八蛋!簡小鵬王八蛋!”


    路人頻頻側目,我卻顧不了那麽多,更多的眼淚掉下來,“我要是以後再理你,我就跟你姓!”


    “我回來了!”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猛回頭,卻已經被大步跑來的簡小鵬一把摁在懷裏。他從後抱著我的腰,頭低低地垂在我肩上,聲音喃喃地,“史佳樂,我好累……”


    無數路人驚奇地看著兩個穿校服的孩子就這麽大庭廣眾地抱在街口。我努力轉回身,我扯他的手,踩他的腳,卻被他抱得緊緊的,絲毫沒有放鬆的樣子。


    我說:“簡小鵬,你先鬆開我,這附近是老師家屬區呀!”


    他慢慢鬆手,腦袋耷拉著,說:“為什麽你看到我就躲?”


    我嘴硬,抹幹臉頰上殘留的眼淚,說:“我沒!”


    “我很想你。”簡小鵬深深地望著我。


    我一顆心猛地就抽搐一下,抽得我鼻子酸澀,眼眶腫脹。“我剛看到寧優從你車裏……”


    “在吃醋嗎?”簡小鵬歪著腦袋看我,咬著下嘴唇,“沒錯,我昨天一夜都和她在一起。”


    “簡小鵬!”我抬著頭衝他大吼,“你明明知道雷寧還躺在醫院裏,你難道一點都不擔心嗎?還有心情談情說愛?”我吼完這一嗓子突然覺得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正義凜然?我明明想責備他的,不是關於雷寧吧。


    簡小鵬擦擦我噴在他臉上的口水,忍不住笑出來,把我的頭摁在懷裏。“我在醫院外麵守了一夜,早上看到寧優出來,想知道些消息就送她回來了。”


    我想掙脫,卻被他胳膊夾得緊緊的,“那你幹嗎不直接看雷寧,問什麽寧優啊?”


    “雷寧家裏人都在,我怕見他們,也不想見他們。”小鵬鬆開我後拉著我回到車裏,他很疲憊地靠在椅背上,“寧優說雷寧很不好,這幾天一直暈迷。何陽爸爸說是腦子受到重擊有腦出血的症狀,卻不敢輕易手術。”


    “為什麽會這麽嚴重?”


    “史佳樂你信我嗎?”他的眼睛猛地紅了,“以前每次訓練的時候我們都這麽練習,就算打中臉,也隻是輕微骨錯位,但是雷寧,他這次會不會真的撐不過……”簡小鵬努力扭過臉去,聲音越來越低,肩膀微微顫抖。


    我握住他的手,“雷寧不會有事的,他家裏有的是錢,楊城不行就轉別的地方治,況且你也說了訓練的時候也從來沒出過事,他肯定不會有事的。”


    我嘴上雖然是這麽安慰著簡小鵬,可心裏也難過得要死,那個漂亮優雅的雷寧,真的會挺不過這關嗎?


    簡小鵬手捂著臉,似乎是撐了很久很久,終於痛哭出來。他趴在車窗上,那麽多的眼淚掉下來,說,“我恨不得他死,恨不得雷寧死!我踢出那腳的時候我真的希望他可以死在我麵前。我恨不得他全家都從此死掉,可是為什麽雷寧滿臉鮮血地躺在那裏時我的心會這麽痛……”


    “為什麽那個睡在醫院裏的人,不是我……”


    我愣在車子裏。


    車窗外是人來人往的街道,紅燈綠燈反複交替中,每個人都會選擇自己要奔赴的方向。我看著簡小鵬,看著他一夜之間唇邊長出的細小的胡楂兒。


    我的眼淚重重砸下來,我的青春裏,是因為遇見你而美好。


    那麽你呢,簡小鵬。你的青春裏,是背負著多大的重擔,又有多大的仇恨會讓你這麽期盼一個人死掉?


    我從後麵抱著簡小鵬,眼淚大片地浸濕他的背,這樣可以嗎?這樣可以讓你的心,不那麽痛了嗎?


    你是我青春裏最美的遇見(2)


    跟簡小鵬像一座相擁的連體雕像一樣,在車裏坐了好久好久。


    從小我便是個愛哭的孩子,鄰居家的孩子一哭,我就肯定會莫名其妙跟著哭。我看小說會哭,我看電影會哭,我有時候和爸媽坐在一起看新聞聯播我都會在一邊哭。


    我媽說我上輩子肯定是三峽大壩,這輩子身體裏才有這麽多的水。


    可我看著簡小鵬,有時候我隻是看著他疲倦的臉,看著他垮垮的身子,就會眼角酸痛。我想我這輩子毀在他手裏了,他就是我的小說我的電影我的新聞聯播。


    看他哭累了,我也爬起來抹幹臉頰,遞紙巾給他,結果他拿起紙巾就擦了擦玻璃。他汲著鼻涕背對我,“佳樂你知道現在洗一次車要多少錢嗎?”


    我簡直讓他搞成神經錯亂。


    他回過頭來,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淚珠,他說:“四十塊,四十塊能給你買多少天的早點啊?”


    我一巴掌抽他身上,“你個臭不要臉的,這麽久了,你給我買過早點嗎?買過一次早點嗎?”


    簡小鵬破涕為笑,他抓著我的手,目光很真誠,“你知道把這個車的油箱加滿需要多少升油嗎?一百升。可是你知道讓我全身充滿力量需要什麽嗎?隻需要你,一個你就夠了。”


    我在簡小鵬風格版的情話裏直接暈菜。我雙眼冒著星星說:“你怎麽不當詩人呢,你怎麽不是海子呢?你怎麽不也寫一首春暖花開呢?”


    簡小鵬深呼吸,挺直胸膛,一副回光返照的勁頭。


    我手掌擋住鑰匙禁止他發動車子,“我的命很貴的,我爸幾代單傳能傳到我這裏實屬不易,你最好棄車步行,我送你回家。”


    簡小鵬反握我的手,我掙脫,他再捉住,我再掙脫,於是他雙手捉住我。


    “你是說,你想和我回家嗎?”簡小鵬明顯活過來了。


    “你滾蛋吧!自己回家睡覺去。”我翻身準備下車,結果簡小鵬一個按鈕,全車鎖死。


    “你這麽好奇我的私人生活,我就帶你去看看。”他轉頭思考了一下,“認識你這麽久,抱也抱過親也親過,就是沒有真的在一起睡過……”


    “簡小鵬!”我一拳朝他臉上飛過去。


    他就立刻捂著臉作痛苦狀,說:“我的心裏好難過真的好難過……”我的手停在空中,我有些傻眼了,我已經分不清簡小鵬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了。


    “你,剛才真是擔心雷寧嗎?”我呆呆地問他。


    他踩著油門衝出去,“一小時,就一小時的時間我們都暫時忘了雷寧,之後讓我把命賠給他我都願意,”他回頭看著我,“好不好?”


    我想簡小鵬並非真的從難過中擺脫出來,他隻是盡量先不去想這件事,想和我安靜地待一會兒。


    他為了防止我繼續發問,把車裏的音響開到最大,汪峰撕心裂肺地在那裏喊:“至少有十年我不曾流淚,至少有十首歌給我安慰,可現在我會莫名的心碎,當我想你的時候……”


    我隻覺得震得我天靈殼都要垮塌了。


    簡小鵬一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輕輕地握著我的手,捏一下,再捏一下。


    然後他一臉委屈地轉過來,用超越音樂的分貝對我吼:“史佳樂,你心裏到底有沒有我啊?”


    我把頭頂在風擋玻璃上作尋死狀,可心裏早已經炸開了鍋,炸得我一扭過頭去,眼淚就嘩嘩撲了一臉。


    心裏默念一百遍:“我喜歡你,簡小鵬。”


    我,喜歡你。


    車子一路揚塵,在二環外的江邊水岸停下來。


    簡小鵬把我放在小區樓下,然後把車子停進車庫。他走回來看著我嘴巴張成餅大,就說:“傻子,一條牛飛進去了!”


    “啊?”我匆忙閉上嘴,跟在他身後小跑,跑著跑著就覺得我又被他玩弄了!我在他後麵吼,“王八蛋!你給你飛一條牛看看!”


    簡小鵬扭過頭來笑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我從他麵前走過去,說:“傻子,笑得扁桃體都出來了。”


    簡小鵬追上來把我一把扛在肩上,指著前方一個日式小別墅,說:“這就是你以後的家了。”


    我有衝動把他的頭咬下來,但是眼前這個房子卻真的讓我驚呆了。我想這是每個女孩子都夢想的家園吧,籬笆院落裏全是青青的草坪,一條彎曲的小路通向門口,深白色的木門,兩盞日式精典的門燈。簡小鵬在門上按了六個數字,推門閃身而入,把我卻鎖在門外。


    他在裏邊說,“我改了密碼鎖,是你知道的日子,你試試吧,三次不中小區響警報。”


    天殺的簡小鵬!你明知我數學成績小學起就不及格,和我玩什麽數字排列啊?


    他的臉貼在門縫處,一雙眼賤賤地看著我,“你好好想想。”


    我隨手上去按了123456。信號燈滅,門沒開。


    簡小鵬急了,“我會跟你一樣豬腦嗎?設這種智障的密碼。”他衝我赤裸裸地威脅,“你要是再按不對,你就被保安和狗帶走了!”


    我開始努力回想有什麽數字是我們共同知道的。我回憶著每一次相逢和遇見的場景,然後記憶停留在遇見的那一天。


    200998,就是那一天我喝了過期的奶,也就是那一天簡小鵬飛身在我麵前,也是那一天注定了我會與他糾纏在一起。


    我按了六個數字。綠燈一閃,門開了,簡小鵬頭朝後摔了出來,我活蹦亂跳地踩著他的身體進了門。


    這間起碼五百坪的屋子,被收拾得一塵不染,完全不像簡小鵬的風格!我吃驚地在屋裏來回地走,越看越覺得不對勁。我拿起一對粉色的杯子,拿起一對橘色的靠墊,拿起一包七度空間的衛生巾,我說簡小鵬,難道這都是你買的嗎?


    簡小鵬慌張了一下,他跑來把這些通通搶過去,塞進櫃子裏,然後擋在我身前,說:“你行不行啊你,哪有在別人家隨便亂跑的……”


    我一臉孤疑,“你爸媽呢?不在一起住的嗎?”


    簡小鵬愣了下,然後拉起我的手,把我扔沙發上,“他們在外地,我自己住了很多年了。”


    “那,衛生巾?”我簡直要抓狂了。


    簡小鵬看著我突然爆笑起來,他從靠背上伏下身來,“是誰比較像小媳婦,糾結不清的?”


    他說話的時候,臉離得我那麽近,近得我可以看到他皮膚的紋理。我向後撤一點,我說:“簡小鵬你鼻子上有黑頭。”


    簡小鵬卻又近一點,他整個人翻到沙發上。我呼吸緊張起來,雙手抱著胸,我說:“簡小鵬你沒關門……”


    他低垂著睫毛安靜地看著我,然後輕輕埋下臉來。我被他慢慢壓在身子下麵,心跳得快要窒息。簡小鵬的氣息迎麵而來,我隻覺得一陣暈眩……


    整個客廳灑滿了正午的陽光,我們聽著彼此的心跳聲,完全不知道已經有人走進了屋子,在書櫃後麵慢慢地蹲下身去……


    她捂著胸口順著書櫃慢慢滑下去,直至跪到地上,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


    書櫃邊的花瓶砰然落地,在寂靜的房間裏仿佛響起一聲驚雷。


    我們倆同時跳起來,就看到米夏一臉蒼白地坐在那裏。她喉嚨裏哽咽著喚了一聲:“小鵬……”


    你是我青春裏最美的遇見(3)


    在簡小鵬快要親吻到我的時候,我和簡小鵬從沙發上同時跳起來。我腦子還有點不清楚,手指捂著嘴巴,愣在原地。我不明白為什麽米夏會這時出現,我莫名其妙地有種被捉奸在床的感覺。


    簡小鵬從我身邊跑過去,扶起米夏,捏著她的肩問,“出了什麽事?”


    米夏飛撲進他的懷裏,眼淚奪眶而出,“小鵬,雷寧他不行了,他撐不過今天了……”


    我原本剛清醒過來的腦子,瞬間就像有一千隻蜜蜂在轟鳴。我跑過去,看著簡小鵬一臉的慘白,我的手指剛碰到他,他便已經奪門而出。


    我和米夏緊追在後麵,跟著他一路跑出小區,然後看到何陽的吉普停在路邊。簡小鵬衝過去猛地抱住何陽,他哭得完全不能控製,“是真的嗎?真的是我害死他了嗎?”


    何陽招呼我和米夏上車,然後把簡小鵬塞進車子裏,回頭,“你們照顧好他,我帶你們去醫院。”


    車子飛馳出街道,一路往市中心趕去。


    簡小鵬伏著身子,淚水洶湧,“怎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我沒有用盡全力,我踢向他的時候,明明腳的方向是後撤的……雷寧為什麽會傷成這樣?”


    米夏抱住簡小鵬的肩,眼淚一刻都沒有停止過。“何陽回去反複看錄像了,他知道你用力不及訓練時的三分之一,可是事情已經這樣了。小鵬我們不要再想這些了,我們都要堅強啊……”


    我握著簡小鵬胳膊的手慢慢鬆開,回想簡小鵬的話,他說恨不得雷寧死,恨不得可以看著他死在自己麵前,突然間就生出一陣寒冷。


    半小時後,車子在醫院門口停下,米夏和簡小鵬推開車門便衝了下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視線裏。


    何陽看著我,“不去嗎?”


    我把頭埋下去,“我真的不敢進去,我怕聽到不好的消息。我不想再看不到雷寧,也不願意相信是簡小鵬害死了他……我真的承受不了。”


    何陽上前握住我,目光裏是滿滿的堅定,“我爸爸絕對不會讓雷寧有事的。”


    他扶著我的肩,一步步地走向了急救室。


    剛進走廊就已經聽到急救室前一大片的哭聲,雷寧的親戚和朋友都擁在門口,哭成一團。何陽去門口抱住米夏,把她的頭摁在懷裏,安慰道,“沒事的,不會有事。”


    我走向簡小鵬,他伏在走廊的牆壁上,肩膀劇烈地顫抖著。我走過去握住他的肩,眼淚也止不住地掉,卻真的不知道能說些什麽好。


    急救室的門開開合合,護士和醫生急匆匆地來回進出,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緊張和忙碌的表情。雷寧的媽媽衝上去,抓住一個護士的手,急切地問,“我兒子怎麽樣,我兒子到底怎麽樣了?”


    “何院長在裏邊親自搶救,家屬們都請先放心。”小護士推著車急匆匆地走進去,雷媽媽伏在急救室的門前,哭得從門上滑下去,整個人完全是崩潰的模樣。


    何陽又跑過去扶住她,“阿姨,我爸爸會全力救雷寧的,你相信我……”


    這時電梯門開,從裏邊急匆匆跑過來幾個中年人,最前麵的一個衣著講究相貌不凡,一看便是極有權勢的人。他飛快地走到雷媽媽身邊,說:“為什麽才告訴我?兒子出了這麽大的事,為什麽不通知我?”


    雷媽媽的身子完全癱軟,她在他手中再次滑下去,“我們的兒子快要保不住了,我們的兒子快要沒有了……”


    雷爸爸轉頭盯著何陽,“到底是怎麽回事,不是參加比賽嗎?為什麽會弄成這樣?”


    雷寧的同學中有一個女生站起來,她抹掉眼淚指著簡小鵬喊,“都怪他,是他在雷寧完全不還手的時候把他打成這樣,是他害死雷寧的!”


    雷爸爸順著女生的指向,目光投向簡小鵬。


    他握著拳頭衝我們走過來,我攔在簡小鵬的前麵,急忙道,“不關他的事,何陽你快告訴叔叔,不關他的事啊!”


    簡小鵬拉開我,直麵雷爸爸,說:“是我錯,是我打傷了他,是我害他現在躺在這裏的,一切都是我的錯!”


    “簡小鵬你閉嘴啊!”我想捂住他的嘴巴。


    何陽也走上來拉住雷爸爸的手,“不是這樣的,雷寧這些傷實屬是意外,小鵬那樣的力道不可能會這麽嚴重……”


    雷爸爸甩開何陽的手,在那一瞬間他的巴掌也重重地扇在簡小鵬臉上,道,“你憑什麽敢動我兒子?”


    簡小鵬身子一歪,一個踉蹌飛身倒在地上。我和米夏急忙衝過去扶起簡小鵬,他卻慢慢地掙脫我們,擦幹嘴角上的血,再次慢慢地站起身來。


    “叔叔!”何陽擋在雷爸爸的麵前,說,“先不要這麽衝動,雷寧還在急救,一會兒我爸爸出來他會告訴你診斷結果。如果確實是小鵬的事,我絕對不會攔著你……”簡小鵬推開何陽,他一步步走到雷爸爸眼前。


    他的眼睛裏燃燒著令人恐懼的仇恨,他一步步逼近雷爸爸,讓這個商場縱橫多年的老人都不禁向後一退。


    “是我的錯。就算有一百個理由,受到傷害的那個人都不應該是雷寧!但是我控製不住自己,我看到雷寧就想到我爸爸,就想到你對我們家所做過的一切!”簡小鵬手指著雷爸爸,冷冷地說。“你從小看著我長大,對我甚至比對自己的兒子還要好。小時候我半夜發燒家裏沒人,是你用酒精一遍遍擦我身子給我降溫;冬天你怕我冷,把原本買給雷寧的棉襖讓給我穿,這都是因為你疼我。你說比起聽話的雷寧來我更像你的兒子,你說我骨子裏有和你年輕時候一樣的野心,如今我終於快要長到你曾經打拚的年紀了,我一心想著可以像你一樣那麽出人頭地,可你又對我做了些什麽?你害我家破人亡啊!”


    簡小鵬的話如一顆炸彈在醫院的走廊裏擲地而起,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簡小鵬。隻有米夏她從地上爬起來,衝上前抓著小鵬的胳膊不放。她哭喊著說:“不要,小鵬不要,不要和他吵啊,他什麽都做得出來的啊。”


    簡小鵬的眼裏卻似乎隻看到雷爸爸,他緊握著手掌,恨恨地說,“總有一天,我會拿回所有你奪走的東西。你讓我失去爸爸,我也會讓你失去雷寧,失去你全部的東西!!”


    “你個臭小子真是活膩歪了,就算你爸出來他也不敢這麽和我說話!”雷爸爸揮起拳頭衝著簡小鵬的腦門便是一拳,簡小鵬沒有任何防備的身子僵直地倒下去,頭咣當一聲磕在鐵座椅上。


    何陽終於也顧不得長輩之禮,他用力拽開雷爸爸,卻再次被急紅了眼的雷爸爸一把甩開。雷爸爸上前用力踩在簡小鵬的胸口上,簡小鵬的身子向前猛地一縮。


    “小鵬!”我撲倒在簡小鵬身邊,抓住雷爸爸的腿使出渾身力氣咬下去。雷爸爸低吼一聲,用力向前一踢,我被踢倒在角落裏。


    “如果雷寧有任何閃失,我也保證你活不過下個月!”雷爸爸指著在地上滿身傷痕的簡小鵬說,眼裏的那種目光讓所有人一顫。


    這時,醫院的保安從走廊裏紛紛擁過來,圍住了雷寧的爸爸。他卻很鎮定地往長椅上一坐,攬住癱軟的妻子,好像眼前的人全部不存在。


    跟著雷爸爸一起來的一個中年人站出來,說:“雷總是醫院研究項目的投資人,這裏的事你們不用管了。”


    幾個保安麵麵相覷,幾秒鍾後拿著電棍撤走了。


    何陽撲上前去扶起簡小鵬,看著他鼻孔鮮血如注,便喊:“佳樂,你帶簡小鵬去找醫生。”


    我捂著胸口早已嚇傻在一邊,聽到何陽的呼喚才趕緊跑過去,捂住簡小鵬的鼻子就往急診走。剛走到走廊的拐彎處,就聽到身後撲通一聲,我一回頭,隻看到米夏她跪倒在雷爸爸腳下。她說:“不要,不要傷害簡小鵬,我保證所有的事我們都不會再查了,也都不會向任何人說起,請你放過小鵬……”


    旁邊是看著米夏的舉動完全愣怔的何陽。


    簡小鵬躲在牆的這一邊,哭得蹲下身去,他臉上的血一滴滴地落在地板上。


    我看到他痛苦的臉,急得眼淚嘩嘩掉,卻發現除了在一邊看著他,什麽都幫不上。我跪在地上抱著簡小鵬,哭著說:“到底是什麽事,這到底有什麽事,你為什麽不能和我說?是什麽事一定要牽扯到生死?簡小鵬我好怕啊,我真的好怕啊,我好怕有一天我再也看不到你了……”我把頭埋在他頸間號啕大哭起來。


    正午的陽光斑駁地照在醫院雪白的牆上,我十七歲的心裏第一次布滿了悲傷的顏色,仿佛一塊巨大的幕布被放下,所有的演員都消失不見了。


    我知道,這是一場已經開場的劇目,不論情節有多麽曲折,人物都有多少悲歡離合,但從一開始就注定是一場悲劇。


    所有眼淚和悲傷陸續上演,而我,沒有任何能力可以阻止。


    阻止簡小鵬的仇恨,阻止米夏的悲傷,阻止雷寧的生命慢慢逝去。


    我隻有哭,在簡小鵬充滿血腥味道的懷抱裏,無力地哭到最後,直到,結局。


    你是我青春裏最美的遇見(4)


    急診室。


    醫生給簡小鵬止住鼻血後,開了幾張單子,一臉擔心地說,“看樣子你傷得不輕,去拍個片子吧。”簡小鵬從床上下來,接過單子對醫生很感激地微笑。


    他的情緒似乎已經穩定了許多。我扶著他出來,“去做檢查嗎?”


    簡小鵬搖頭,“我知道自己的身體,比這重的傷都有過,沒關係的。”他轉頭看看我,手掌滑過我哭得通紅的臉,說:“為什麽我也總讓你哭呢?”


    我把臉別過去,努力控製著眼淚,“我們去外麵走走吧。”


    於是我和他沿著醫院長長的過道向外走,每走一步,陽光便多一點灑在我們身上。


    一直走到醫院前廳的噴泉旁邊,簡小鵬找個長椅坐下來,仰起頭曬著陽光,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佳樂,我想喝水,去幫我買好不好?”


    簡小鵬這麽溫柔的聲音讓我有點不安,我握緊他的手,“你真的沒事了吧?”


    他搖頭,“覺得剛才像一場夢,我想自己待一會兒。”他抿著嘴輕笑下,嘴唇蒼白而沒有血色。


    “好,我去買水,你等我。”我走開,走幾步回頭,見簡小鵬靠在椅背上安靜地看著噴泉,看不出任何不妥。


    我轉身跑開,一口氣跑到醫院最裏邊的樹林裏去。我不知道雷寧現在怎麽樣,也不知道簡小鵬接下來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更不知道雷爸爸會不會就此放過他們。我一腦子全是簡小鵬、雷寧還有米夏的臉,似乎這短短的一早上,已然流盡了我一輩子的眼淚。


    可是腦海中每次閃過簡小鵬倒在地上流血的樣子,我的眼淚都會止不住地再次掉下來。


    除了米夏,沒有人知道這一切是為什麽,也沒有人知道雷爸爸究竟做過什麽,會使簡小鵬拿自己的生命去威脅他。


    在我麵前的簡小鵬,永遠是一副吊兒郎當滿不在乎的樣子,他露出他最光鮮的一麵給我,跆拳道的黑帶,百萬的車子和豪華的別墅,但是在米夏那裏呢?他應該是另一番模樣吧。


    住著四合院天天在樹下寫作業,打架也會輸,挨打也會疼,他與她有著十年共度的回憶,他和她分享每一分鍾裏的悲傷和眼淚。


    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會這麽嫉妒米夏。


    嫉妒她才是他生命中最完整的存在,而我,似乎永遠都是在旁觀,目睹著一場場的悲劇在我眼前上演,隻能躲在這裏默默地哭泣。


    我哭了好久好久。眼淚停止了再湧出來,直到眼睛酸痛到不行,我才平整呼吸慢慢地走出樹林。


    我朝著病房樓前的超市走過去,結果在那裏,我看到了寧優。


    她站在超市鐵門的前麵,臉色蒼白神情疲憊,在那麽好的陽光下瑟瑟發抖,仿佛一隻被遺棄的小貓。


    我原本想無視地走過去,但又終於沒忍下心,扭回身向她走過去,拍拍她,“嗨。”


    寧優緩慢地抬起頭,一雙眼裏竟然也滿是淚水。見是我,她重新低下頭去,不說話。


    我蹲下去,“不敢進去嗎?”


    她用手揩掉眼淚,“有新消息嗎?”


    我搖搖頭,遞紙巾給她。


    “簡小鵬,他來了嗎?”寧優真是時刻都惦記著他。


    “來了,現在在噴泉那兒,你要不要過去?”


    “還是先不要去了。”寧優站起身來,“那個,你們倆已經在一起了嗎?”今天的寧優也似乎和平常有些不一樣,目光像極了老屋相片裏的她,寧靜而憂傷,沒有之前那種飛揚跋扈的神態,覺得親切不少。


    “我……我也說不上,應該是沒有吧。”我突然回想起簡小鵬那個沒有得逞的親吻,莫名地燙紅了臉。


    “佳樂,”寧優竟然叫了我小名,“你知道簡小鵬所有的事嗎?知道他為什麽會這麽對待雷寧嗎?”


    我搖頭。“莫非你也知道這中間所有的事?”


    寧優不回答,她一雙眼深深地看著我,“你現在還可以離開簡小鵬是不是?沒有在一起,就說明感情並沒有多深,是不是?”


    我愣住。


    “我請你離開簡小鵬好不好?”寧優反握住我的手,“我們之間的事你根本不會明白的,小時候的那些回憶和所有的交往,都不是你所想的那麽簡單,不是一張相片那麽簡單,更不是隻有雷寧和簡小鵬相互糾纏這麽簡單,你到底能不能聽懂我在說什麽啊?”


    寧優說到後麵就幾乎喊起來。她趴在我肩上開始痛哭,“我承認我對你不好,我傷害過你,甚至利用你對雷寧的喜歡讓他去找你,但是你明白嗎?我隻是為小鵬好。我們五個人是一個完整的圖案,多一筆一畫都參與不進來的。簡小鵬的過去你又知道多少,你承受不起他的!”


    承受,負擔。我又一次在寧優這裏聽到了這樣的詞。上一次是米夏,她在道場對我說,簡小鵬並不合適你,你負擔不起他的。事到如今,我終於得以看到他身世後巨大謎團的一角,然後這個一向嬌縱的女生卻痛哭著對我又說了,承受不起。


    我輕輕推開她,說:“我喜歡簡小鵬,不論他有多麽的沉重有多大的負擔,我都隻想在他身邊,哪怕看著他哭,看著他被你傷害後再去傷害別人,看著他瘦弱的肩膀把人生所有的苦痛都承擔一遍,在想找個地方休息的時候,我就站在那裏。我的眼淚也慢慢地掉下來,如果所有的災難都過去了,他最終不要我了,那我也會安靜地離開,我為我所喜歡的人付出過,我也可以交代我自己……”


    寧優看著我,她抽泣著站起來,向後走,然後走兩步又返回來。


    我從地上站起身,麵對她。


    “如果我說,比起你對他的愛,也許我不及。比起你和他的交往,也許我過去十年裏的回憶也不及,但是我比你更需要他,你可以退出嗎?”寧優看著我。


    “我不明白。”我是真的不明白寧優臉上這種堅定是為了什麽,更不明白為什麽在公主一樣的她的身上,會有一種絕望的氣息一次次地撲向我。


    “我向你請求三個月的時間擁有簡小鵬,你可以讓給我嗎?我沒辦法向你解釋這是為什麽,我隻想要簡小鵬,可以嗎?”


    寧優抓著我的手,慢慢跪下去。驕傲如寧優的女生竟然會為了簡小鵬在我麵前跪下去,她眼中淚光閃爍,“可不可以?”


    我有片刻的震驚,趕忙俯身扶起她,“三個月,你是不是想說你的生命隻有三個月?”我疑惑地看著寧優,我雖然震撼她可以為了簡小鵬而低下高傲的頭,可我打心裏不相信這樣的橋段。


    “我不能解釋,也不想解釋,我隻是想知道,是不是可以?”寧優追問。


    我將頭扭到一側,我想說你這樣的橋段是不是太過陳舊了,我想說現實生活裏男女生間的感情真的能讓來讓去嗎?我還想說抱歉我沒辦法相信你,就算他如你們所說那麽的沉重不可負擔,那為什麽留在他身邊一起扛的不能是我呢?


    但是我看著她飛快落下的淚,我終於什麽都沒說出來,隻是拿下她的手轉身走開。那短短的幾十米,卻好比腳下踩了幾十頓的鉛塊,每一步都痛得足以讓我愧疚萬分。


    我知道,於內心深處我已然相信了寧優一定有著必須擁有簡小鵬的理由,她身上那種無法言說的絕望不是假的,她跪下去求我的神情不會是假的,這些情緒正一點點地影響著我,我險些就要撐不住對她做讓步……


    但我還是閉上眼,硬著頭皮衝她轉身彎下腰去深深鞠了一躬。我說了“對不起。”


    我轉身跑起來,我聽到寧優坐倒在地上的聲音,聽到她的哭聲那麽悲傷,可我一直向前跑。眼淚飛快地流下來,我沒有再回頭。


    醫院的上空飛過一行黑色的鳥,低低地吟叫,哀默的聲音讓人心底酸澀。


    上天有時候是那麽公平卻又殘酷,他讓每個人都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不論任何手段總會讓人們看到希望,卻又在這個時候伸手奪走一切。後來很多年後我一直記得那日寧優跪下來的樣子,我隻看到她憂傷的臉,卻看不到在我背後她狠狠咬下嘴唇,直到嘴唇被咬破,流出微腥的鮮血。


    如果當時我知道,拒絕她的結果就是後來所有物是人非千瘡百孔的開始,我想我一定不會那麽絕情地離開。


    我人生裏第一次絕情地,拒絕一個女生。


    我從超市買了水,買了足足一箱子的水,然後抱在懷裏,往噴泉前走去。


    簡小鵬安靜地坐在長椅上,目光看著那些努力上升又墜落的水花。他的心裏在想雷寧嗎?還是在想那些仇恨?在他的腦中會想到我嗎?


    我走到他跟前,對他燦爛一笑,然後拍著胸口大喘氣,“真是要累死我了!”


    簡小鵬回頭,看著箱子,又看看我,“怎麽買這麽多?”


    “夠你喝一輩子啊。”我看著他的臉,“我……剛才見到寧優了。”


    簡小鵬取出一瓶水,擰了蓋子遞給我,聲音很淡,“哦。”


    我把水舉到嘴邊,和自己做個約定,如果他繼續問,我便把一切告訴他,告訴他我喜歡他,我不會讓出他;如果他什麽都不問,我就離開他,成全寧優。


    我喝一口水,簡小鵬從箱中取出一瓶水,擰開。


    我又喝一口水,簡小鵬把水拿在手裏,目光依然怔怔地看著前方。我努力克製著淚水,它們全部便湧回心窩裏,那裏有一座大堤,它被一浪又一浪的淚水衝刷,就快要決口……


    我再喝一口水,我決定背棄自己向他告白,我說:“簡小鵬,我……”


    他扭過頭來,安靜地看著我。我的話停在唇邊,他用手掌輕輕地捂上我的嘴巴,然後將我擁進懷裏。


    “史佳樂,我有話對你說。”


    午後的風吹過,噴泉裏的水花濺在路人的臉上,人們笑著跳躍著從那裏經過,每個人臉上的笑容都像陽光一樣明媚。


    簡小鵬輕柔地看著前方,仿佛要把這周圍的一切,每一座房子每一叢花草每一個行人甚至每一朵水花都印在腦海中。


    “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你嗎?”他手指握握我的肩。


    我咬著嘴唇,這樣的簡小鵬有些害怕。我捏起手掌。


    “因為雷寧。”簡小鵬看看我,“那天在多媒體教室,你說起他的時候那種表情,真的,讓我很心動。我那時就在想,如果有一個女生也會在別人麵前,用這樣的表情說起我,我肯定願意為這個女生去死。簡小鵬彎起嘴角輕輕地笑,我喜歡上你的時候,是你在喜歡別人的時候,我有多可憐。”


    我想掙脫他的懷抱,我想看清他的眼,想知道他為什麽會突然對我講這樣的話。可他隻是更緊地握住了我。我枕在他的肩上,完全動不了。


    “後來雷寧在走廊裏找你談話,寧優站在走廊的另一邊,我就知道這一切都是她的安排。她知道雷寧會為她做一切,哪怕是跟自己並不喜歡的女生交往。當我聽到雷寧真的提出來時,我好怕你點頭答應,我急得握緊拳頭,心想隻要你答應了我就上去湊扁雷寧,結果你轉身走了,我那時才發覺自己已經渾身都冒了汗。然後我一路跟著你,看著你騎著輪胎扁扁的自行車,看著你在校門口待那麽久,看著你走了好長好長一段路,然後停在街口哭,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心會那麽難過……從那個時候起,我決定追求你。”


    簡小鵬手指撫過我頭發,笑得低下頭去,“你肯定不知道第一次抱過你之後,我開著車直奔江邊,對著江水吼了一晚上,結果招來了110……”


    我反握住簡小鵬的手臂,胸口躥出一股不知名的恐懼,為什麽,他會在這種時候,告訴我這些?


    他覺察到我的不安,用手捧起我的臉。“我一直在想什麽時機才最合適表白,但是看來我依然很渾蛋,史佳樂,很抱歉第一次對你告白,卻是決定要分開的時候。”


    我心猛地一揪,盯著他的臉。


    簡小鵬的目光垂下去,“很慶幸那天沒有吻到你,我不想做奪走你初吻的壞人。其實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好,你就像根小野草,無論多大的風雨都會吹倒你會刮傷你,卻永遠很難將你連根拔起。你的劉海總長長地蓋過眼睛,但你不知道你有多好看,雖然我一直叫你象腿,但是每次隻要你出現在學校裏,萬千人裏我總能第一個看到你。你一直是我腦海中最醒目的女孩……”


    他站起身來,我掙紮著想起身,卻被他用力地摁住肩膀,對我輕輕地搖頭。他抱起那箱子水,埋下臉,一記涼涼的吻落在我額頭上。


    “我們以後都不會再見麵了,你要好好的,不要再一個人哭。”簡小鵬轉過身,緩緩邁出了第一步,“因為,再也不會有人跟在你身後,陪你一起走下去了……”


    簡小鵬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噴泉飛濺出的水花裏,陽光下他的頭上好像天使樣地氤氳起光圈。我的身子從長椅上滑下去,蹲在地上咬著衣服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即使不是寧優,即使我不選擇退出,他也一樣會從我生命中走出去,對不對?


    他肩上的擔子讓他覺得沉重得快要無法呼吸了吧,他沒有信心還可以背負起我的幸福。


    我懂得,我全都懂得。我不追我不喊我不鬧,就是因為我全部都懂得。


    我伏在膝蓋上用力地忍,是他早在我買水的時候就想明白了所有,做出了決定。我不該哭,我不想讓簡小鵬再有半點猶豫,可是眼淚卻完全不聽使喚,整片整片地傾瀉下來。就在片刻前我心裏剛築起的大堤,瞬間瓦解坍塌,我仿佛被壓在最深的穀底,再也看不見光。


    不知哭了多久,直哭到我心髒都快要負荷不了。我捂頭胸口用力地吸氣,卻看到了噴泉邊站著的何陽。


    他手插在口袋裏,衝我輕輕一笑。


    日光下他仿佛是神靈派下的使者,一張俊美而無可挑剔的臉,隻一個笑容,就能化解所有的憂傷和煩惱。


    他走過來,伸出手,“史佳樂,和我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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