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這一點,我就忽然喘不過氣來。兩個小夥子從外麵進來,打斷了我們的談話,帕斯卡萊笑著坦白說,他從工地出來時沒告訴工頭,他要馬上回去幹活兒。我注意到他還是一直盯著莉拉看,幾乎有些不由自主。他這麽說,也許是為了暗示她:我冒著被開除的風險,隻是為了看到你。最後,他對裏諾說:


    “星期天,我們都去吉耀拉家,萊農奇婭也來。你們去不去?”


    “星期天還遠著呢,我們會考慮的。”裏諾回答說。


    帕斯卡萊又看了一眼莉拉,但莉拉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最後,他問都沒有問我要不要和他一起走,就很快離開了。


    我感覺很不舒服,也很焦慮。我不停用手指摸著發紅的臉頰,但我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就強迫自己不要那麽做。裏諾從工作台下拿出一包東西,那是在我們到之前他們正在忙活的事情,他有些不安地研究著。我試著又和莉拉談起書籍,還有愛情。


    我們盡情地談論著薩拉托雷,梅麗娜為愛瘋狂,還有那本書的作用。現在會發生什麽事呢?不看這本書的內容本身,隻看它的封麵、標題,還有上麵的姓名,就能在那個女人的內心重新燃起多大的激情啊!我們談論得那麽熱烈,以至於後來裏諾失去了耐性,他對我們吼道:


    “你們說夠了沒有?莉拉,我們看看這活兒怎麽幹?爸爸待會兒回來,我們什麽都幹不了了!”


    我們不說了。我看了一眼他手頭上正在做的東西,那是一個木楦,周圍亂七八糟地放著鞋底、條狀的皮子、一塊塊的厚皮革,還有刀子、各種型號的錐子,以及其他工具。莉拉對我說,她和裏諾正在試著做一雙旅行用的男鞋。她哥哥很快就急了,讓我以我妹妹埃莉莎的性命做擔保,發誓不對任何人說起這件事情。他們背著費爾南多幹活,裏諾通過一個在“卡薩諾瓦”皮革廠打零工的朋友搞到了一些皮子。他們利用一些零散的時間,今天五分鍾明天十分鍾來做這雙鞋,因為他們沒法說服父親幫助他們。不僅如此,每次他們一提到這件事,費爾南多都會怒火中燒,讓莉拉趕緊回家,說不想在鋪子裏看到她。他還威脅說要把裏諾打死,說他已經十九歲了,還是那麽不懂事,不把他父親放在眼裏。


    我假裝對他們的秘密行動很感興趣,盡管兄妹倆都把我當成了知己,盡管這樁事我隻能作為見證人,莉拉會一個人走在這條路上,做出一些偉大的事情,實際上我後來懊悔了。尤其讓我失落的是:我們那麽熱烈地談論了詩歌和愛情之後,她把我送到門口,她會覺得一雙鞋要比愛情更有意思嗎?談到薩拉托雷和梅麗娜時,我們的談話是那麽精彩。我不能相信的是:她談到那堆皮子和工具時,馬上就忘記了那個為愛遭受痛苦的女人,而我還念念不忘。做鞋子跟我有什麽關係呢?我的心裏、眼睛裏,還在體驗著愛的激情,那種被打破的忠貞,還有寫成書的愛之歌,那種感覺就像我和她在鋪子裏一起看了一本小說,周末在教會電影院裏看了一部悲情電影。


    這種不對應的情感讓我感到痛苦,我不得不離開了。因為她更喜歡在鞋子上的這場冒險,而不是我們的談話;因為她是獨立的,而我需要她;因為她有一個可以投身的世界;因為帕斯卡萊——一個年齡比我們大的男人,而不是一個小男孩,他肯定已經找到了其他機會去看她,去挑逗她,想暗地裏成為她的男朋友,和她接吻,撫摸她,就像其他男女朋友那樣。總之,現在我覺得,對於她,我越來越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因此,幾乎是為了驅趕我當時內心的不快,為了強調我的價值,以及我在她生活裏不可取代的位置,我忽然對她說,我要去上高中了。我是在鋪子門口告訴她的,當時我已經走到了路上。我告訴她,這個決定是奧利維耶羅老師強加給我父母的,她還說要為我搞到上學用的課本,以及一些不要錢的舊書。我這麽說是因為我想讓她意識到:我是獨一無二的,盡管她可能會和裏諾一起做鞋子發財,但她永遠都會離不開我,就像我永遠都離不開她一樣。


    她很不安地看著我。


    “什麽是高中?”她問。


    “就是上完初中後要上的學校。”


    “你去高中幹什麽?”


    “學習啊。”


    “學什麽?”


    “拉丁語。”


    “就學這個嗎?”


    “還學希臘語。”


    “希臘語?”


    “是的。”


    她做出了一副很迷惘、不知道該說什麽的表情,最後她說了一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


    “上個星期,我的月經來了。”


    盡管裏諾沒叫她,她還是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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