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站起身,說了一句:人啊,活一輩子還得多做好事,文亭,你當年做的對。


    說完,我爺爺撐開雨傘,慢悠悠的離開了我家。


    那個啞巴乞丐我知道,小時候我也見過,頭發很長,都繡成一團一團的了,至於年紀有多大,我真看不出來,他臉上很黑,胡子也長,經常在那小縣城的各個垃圾箱裏翻找食物吃。


    我記得最清楚的一次,是那年冬天,下著鵝毛大雪,那個啞巴乞丐餓得實在受不了,估計都快餓傻了,在大街上抱著一塊紅磚,用力的啃,用力的咬。


    二十歲以上的人應該都知道,那個年代燒製出來的板磚,基本上都是紅色的,而且很硬,質量好,現在的板磚都是灰色的。


    我們那一條街道很繁華,開家電維修的,開小超市的,開飯店的,大有人在,但那天,硬是沒有任何一個人,去給那乞丐一個饅頭。


    我爸媽是裁縫,做衣服的時候,透過窗戶看到了那個乞丐,我爸看著那乞丐抱著磚頭在啃,就從家裏拿出去了兩個烙餅,遞給了那個乞丐。


    回來的時候,我爸的身上已經落了一層厚厚的白雪,他一邊彈掉雪,一邊對我說:明子,你要是不好好學習,你就會沒出息,將來說不好也會變成乞丐。


    這件事我記得很清楚,因為我很害怕自己有一天也淪落大街,去啃磚頭,所以我上學的時候,成績一直名列前茅,這是事實。


    那年冬天,大年三十晚上,我們一家人正在看聯歡晚會,忽聽有人敲門,我爸去開門一看,那個乞丐滿身白雪,站在門口對我爸拜了兩拜。


    我爸一愣,知道這是在拜年,就笑著說:也祝你新年快樂啊。我爸當時要再給啞巴乞丐一些吃的,但他拒絕了。


    第二天清晨,街道上很多人在議論,那個啞巴乞丐死了,死在了垃圾桶旁邊。他的屍體上已經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三年後,我爸做生意賺到了錢,就帶著我們一家人,回到老家蓋房子,也就是遇上了剛才所說的事情,那幾天正想要一條狗,就不知從何處跑來了一隻狗,可這隻狗偏偏是個啞巴。


    我不由得想起三年前那個夜晚,那晚下著雪,啞巴來找我爸拜年,第二天就死在了漫天雪地之中。三年後的今天,房子落成,下著大雨,這條啞巴狗忽然在雨中對我爸吠叫了一聲,第二天,咬斷了繩子,消失不見了。


    當時我還在上小學,我放學路上總會留意,但許多年過去了,我再也沒見過那條不會叫的啞巴狗。


    我外婆信菩薩,經常燒香,後來每逢談及此事,她都跟我爸說:這是啞巴來報恩了,做人啊,得多行善事。


    (或許很多人會覺得這件事很玄,但這確實是我小時候親身經曆的一件事,我爸經常跟我說,明子,哪怕你不做好事呢,也別去做壞事。老天爺都在上邊看著呢。)


    我爸文化不高,我覺得他的話應該可以理解成:舉頭三尺有神明,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惡之家必有餘殃。


    此時回過神來,我看著麵前這條愛喝酒的黃狗,心中思緒萬千,歎了口氣,就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沒想到,它也低著頭,眯著眼,搖著尾巴,根本不反抗。


    這條狗跟我爸當年遇上的那隻狗很像,但這條狗不是啞巴,它剛才吠叫過。


    歎了口氣,站起身正要離開,誰知這條黃狗竟然搖著尾巴,快步的跟上了我。


    這可讓我懵了,賓館是不會讓狗進去的,我說:你哪來的還回哪去吧,我還有事呢,別鬧啊。


    可這黃狗就是跟著我,哪都不去,我一樂,當即就蹲下身子說:這樣吧,老兄,這兩天,你的酒我包了,但是你幫我做件事,怎麽樣?


    黃狗看著我,不叫喚。


    “ok,不吭聲就是默認了。”


    我又去小賣部買了一瓶啤酒,倒進泡麵桶裏邊,這黃狗一會就舔幹淨了,尼瑪,酒量還真驚人!


    晚上,我特意去一家小餐廳,弄了點生雞血,然後在一處無人的角落,用那根公雞的尾羽,在狗頭的正中間,點了一個紅點。


    我忽然有種金獅點睛的感覺,有些門店開業,總會請來舞獅的,然後店老板圖彩頭,就拿著毛筆,幫金獅點睛。


    點了紅點,我帶著這條黃狗,就躲在賓館的樓下,馮婆還是照常騎著三輪車出去,若是這一次能夠成功潛入馮婆的家裏,一個小時的時間,應該也夠用了。


    帶著黃狗進入村子之後,到了馮婆家的院子外,我小聲說:老兄,能不能震懾這些四目門童,就看你的本事了。上!


    我很風騷的一揮手,就像指揮將士作戰一樣,可這黃狗蹲在我旁邊,一動不動的搖著尾巴,好像根本沒它什麽事。


    “我去,大哥你敬業點好不好?”我摸著它的狗頭說道。


    黃狗張著嘴巴,流著哈喇子,根本不甩我。


    “行行行,咱倆一起去,這總行了吧?”見我起身,黃狗跟我一起進入了馮婆家的院子,剛一進院子,氣氛立馬不對了!


    原本那些小雞仔,站在籠子裏邊,死死的盯著我看,但見到我身後這凶惡的大黃狗之後,瞬間嚇的在窩棚裏四散逃開,躲進了窩棚深處,再也不敢出來。


    黑暗中,我低頭看了一眼大黃狗,它的雙眼仿佛閃爍著幽光,可能是月光的反射形成的效果,總之挺瘮人的。


    “吊啊!老兄還是你行!”我拍了拍大黃狗的頭,這就趕緊朝著馮婆屋裏趕,抽掉門檻,爬入青瓦房之內,那條黃狗就守在外邊一動不動。


    我打開手機燈光,照耀這個屋子,剛朝著屋子的西北角看了一眼,豁然一驚!


    馮婆一直騎的三輪車,竟然就在屋裏靜靜的放著!


    難不成馮婆沒出去,而是躲在了這黑暗的青瓦房裏?我身上驚出了一身冷汗,心說不可能,我明明看到馮婆騎著三輪車離開了桑槐村!


    屋子裏沒有別的動靜,但一如既往的冷,我順著這股涼意,慢慢的摸索,逐漸的找出了涼氣最重的地方!


    一個破舊的黑色衣櫃!


    這衣櫃的把手上,鑲嵌著幾枚銅錢,大致看一眼,就知道是康熙通寶,因為那銅錢很大。


    這麽做的原因並非是用銅錢克鬼,有些人從老輩手裏傳來下很多銅錢,做家具的時候就直接用上了,因為銅錢正中間有個小方格,這樣可以固定把手。


    抬頭看了一眼這衣櫃整體的造型,怎麽看都像是一口棺材給豎著放了起來,心中不免有些驚悚,覺得陣陣涼意撲麵而來。


    我大著膽子,心說隻要拉開這個衣櫃的門,就能知道馮婆的秘密!因為這屋子裏所有的冷意,都是從這櫃子中散發出來的。


    當下顫抖的伸出手,正準備去拉櫃子的把手,誰知身後的房門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我一驚,以為馮婆忽然回來了,此刻就在開鎖,嚇的我手一哆嗦,手機都差點掉在地上。


    定睛一看,是黃狗從門檻下伸出了一個腦袋,此刻對著我汪汪汪輕聲的吠叫了幾句。


    我沒弄懂什麽意思,正自疑惑間,這青瓦房外,北邊的方向就傳來了三輪車的響動。


    一瞬間,我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


    不對!馮婆回來了,她怎麽又知道有人潛入她家了?


    第006章死亡循環


    陳偉是鬼!


    隻有這樣解釋,才能將14路公交車上的所有靈異事件全部聯係在一起。


    最開始的第一任司機,撞死孕婦,自己也死於監獄之中。


    第二任司機,他老婆戴了項鏈,結果頭顱被撞掉。


    第三任司機,開車的時候意外猝死。


    我就是這第四任,我覺得這一切的背後,都是陳偉在掌控,他為什麽是客運主管?因為不管他能力有多大,他就呆在這個位置上,弄死一個又一個的司機,再高薪招聘來更多的司機,一個接著一個的殺死!


    隻不過,他這樣的做的動機是什麽?


    我不確定,但我知道,陳偉的身上,一定隱藏著什麽大秘密!


    接下來,也算是平淡了一段時間,期間西裝大叔跟我打電話,說再去一趟桑槐村,尋找一下葛鈺的屍體。


    我說我不想去了,他雖然有點意外,但也沒說什麽,就掛了電話。


    葛鈺的屍體,我已經見過了,葛鈺已經死了,我也確定了。


    此刻看來,西裝大叔應該不是鬼,如果是鬼的話,那他應該知道我見過葛鈺了,畢竟我覺得鬼都擁有非凡的能力。


    就這麽開了兩個月,我也再沒見過那個一直沒錢坐車的小女孩,我之所以注意她,是因為我每個星期五都會去原來那家花店購買一束金盞花。


    我希望能在星期五遇上她,讓她幫我把金盞花送給葛鈺。


    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沒出息,一個女人而已,三兩句話就能把我迷的神魂顛倒,我想不出來這是為什麽。


    這天星期五,我將車子開到了焦化廠,雙手枕在腦後,靜靜的坐著。


    以前,我十分鍾內就會返程,現在,我每晚的停留時間,都是十一分鍾。我希望葛鈺能夠再次現身。


    想象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葛鈺再也沒出現過。


    有人說,生活是最大的流氓,因為它不管你男女老幼,總在無時不刻的調戲你。


    就在金盞花即將凋零之時,我再次見到了葛鈺,這一次不是在焦化廠,而是在魅力城,她就站在當初那個小女孩一直站立的位置上。


    西裝大叔說過,葛鈺是鬼,那個沒錢坐車的小女孩,是她年幼時的樣子。


    我在魅力城站點停下了車,葛鈺上車後,對我笑道:喂,傻蛋,看什麽呢?


    我直接從駕駛座上竄了起來,我想衝過去抱住她,但猛然發現,我們之間貌似還不算是男女朋友,衝了過去,兩隻手卻尷尬的懸停在了原地。


    葛鈺掩嘴輕笑,後退半步,靠在了公交車的鐵欄杆上,姿勢很是性感,她說:小司機,激動什麽啊?


    我激動的雙眼都要落淚了,我說:大美女,好久不見啊?想我了沒?


    葛鈺嗔我一眼,調笑道:為啥要想你啊?趕緊開你的車吧,晚點了小心我投訴你。


    說完,她踩著紅色小高跟,就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還是一如既往的翹著二郎腿,性感至極。


    開車的時候,我總是朝著她看去,紅唇抿動間,她還是那麽美,窗外輕風吹拂而來,就像頑皮孩童的小手,輕輕揚起她如雪的秀發。


    “阿布,我長得好看嗎?”葛鈺沒看我,但卻眼帶笑意的問。


    我說:好看!


    “那今晚發車回去,跟我去一個地方,好嗎?”


    我說行!


    等14路公交車開回焦化廠之後,葛鈺就帶著我,打了一輛出租車直奔市區,隨後在酒店裏開了一間房。


    我又納悶了,這是幹什麽?


    在房間裏,葛鈺倒了兩杯紅酒,遞給我一杯,便站在了窗前,觀望整個市區中的夜景。


    我走過去,站在她旁邊,忽然葛鈺伸出手拉住了我的胳膊,問我:阿布,你看這市區中的萬家燈火,像不像漫天的螢火蟲?


    我說:像是像,不過有一點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這些螢火蟲雖然美,但卻不會飛。”


    話音剛落,葛鈺一愣,片刻後嬌笑連連,笑的花枝亂顫,她放下高腳杯,說:陪我聽首歌吧。


    熟悉的音調再次傳來,熟悉的歌詞漸開心扉,我倆就站在窗戶前,一動不動的看著市區中的夜景。


    “誰在用琵琶彈奏一曲東風破,楓葉將故事染色結局我看透,籬笆外的古道我牽著你走過,荒煙蔓草的年頭,就連分手都跟沉默。”


    我雖然不懂葛鈺為什麽拉著我聽歌,但這曲東風破,我陪著葛鈺完整的聽了下來,葛鈺轉過身,看著我,眼光迷離,微啟紅唇,說:阿布,我先去洗澡,等我。


    我有點懵,但不知為何還是點了點頭,可能我害怕失去。


    現在的我已經是一個沒有心髒的人,我跟葛鈺的靈魂呆在一起,我還怕什麽?我覺得葛鈺的屍體取走我的心髒,或許正是想讓我跟她的靈魂能夠呆在一起,這樣就無法害我了。


    想到這裏,我還有點沾沾自喜,撓頭輕笑間,看到了葛鈺隨手放在桌子上的身份證,我心想,葛鈺當初不是把身份證扔了嗎?掐算一下時間,才兩個多月,三個月都不到,補辦身份證,至少是三個月的。


    我也沒多想,就伸手去拿起了身份證,可這不看不打緊,一眼看去,我渾身一抖,差點叫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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