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毛衣夠光頭牆穿一輩子了。


    可是,他現在再也用不著了,再也不會穿到母親做的毛衣了。


    看著坐在七色彩虹上朝著自己招手的母親,光頭牆的熱淚終於再也忍不住,嘩啦啦流了出來。


    光頭牆在十五歲的一個雷雨夜晚,殺死了他那個嗜酒如命且時常毆打母親的老酒鬼。


    那個老酒鬼是他的父親。


    那是他整個噩夢的開始。


    在殺死他的父親之前,他並未得人們口中所說的精神病,但當他將菜刀從他父親脖子裏拔出來的一瞬間,他得病了。


    那一晚上,他的頭發全部掉光,並且在之後的數十年間,毛發不生。


    那一晚之後,光頭牆輾轉了數個地方,又害死了幾條人命,並且練就了一個幾乎可以稱之為鐵頭的腦袋。


    後來的後來,他莫名去秒地被一幫神秘人抓起了起來,然後考察了幾天之後,又莫名其妙地坐上車,來到了這個地方。


    這一待,就是三年。


    光頭牆在這三年期間說過的話,還沒有最近一周所說的話多。


    甚至所有人都以為光頭牆是個啞巴。


    他隻是不想說話。


    因為,最重要的一句話,他始終都沒有說出來。


    現在,他終於可以說出來了。


    因為,母親就在自己眼前了。


    他張開口,嘶啞著聲音喊出了兩個字:“母親——”


    他的喉嚨裏麵喊出了這兩個字的時候,思維已經渙散了。


    “噗通!”一聲,他單膝跪地,用最後的思維控製著自己的脖頸,努力仰起頭來,望向天空。


    空中的母親已經從七色彩虹上飄了下來,母親緩緩落在了他的頭頂,伸出手,放在了他的額頭上,柔聲道:“孩子……回家了。”


    光頭牆的淚水洶湧而出,最後三個字幾乎是從他的喉嚨裏麵硬生生擠出來的——


    “我愛你!”


    隨後,他將手中的匕首猛地插進了自己的喉嚨。


    他的喉管斷了。


    光頭牆的眼睛睜得很大。


    眼神中的光芒迅速消失。


    他的頭始終仰著,望向半空,血淋淋的臉上帶著一絲笑容。


    他不知道,他的母親在他離家之後,整日以淚洗麵。


    他不知道,他的母親在出事之後的半天,衰老了將近十歲。


    他更不知道,他的母親在他殺死父親之後的第三年,也就是在光頭牆十八歲成年的那一年,在他生日的那一天,他的母親在家中為光頭牆過了最後一個生日,然後便自殺了。


    “砰!”地一聲,光頭牆僵直的身軀終於倒在了雨水當中。


    幾秒鍾之後,他的身體在水中翻滾了兩圈,然後劇烈地抽搐了起來,隨後,他的關節發出了一陣‘哢嚓哢嚓’的聲響,扭曲著身子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隨後張開嘴巴,發出了一陣怪異的吼叫聲,像是有風從他的喉嚨裏麵刮出來一樣,但是,他的舌頭卻並未伸出來。


    他的喉管已經斷了,就是為了不至於在他失去了思維和意識之後,還拖累甚至攻擊他的小夥伴。


    光頭牆怪叫著朝前衝去。


    前麵的趙直剛好回頭,和光頭牆撞了個正著。


    趙直還不知道光頭牆已經異變為了蛇人,他對著光頭牆苦笑一聲道:“今天,我們可能真的要死在這裏了。”


    光頭牆怪叫一聲,對著趙直張開了大口,口中的舌頭變成了鉗狀,在口中擺動不休,但就是伸不出來。


    趙直驚訝地看著光頭牆的模樣,同時也看到了那把依舊插在光頭牆脖頸上的匕首。


    趙直已經明白了。


    他大叫了一聲光頭牆的名字,隨後,伸開雙手就將光頭牆抱在了懷裏。


    光頭牆在他的懷中掙紮著,舌頭在嘴巴裏麵不停顫動,對著趙直連抓帶撓,但趙直就是不鬆手,反而抱得更緊了。


    光頭牆在趙直的懷抱之中竟然逐漸安靜了下來。


    趙直的眼眶中溢滿了淚水,他緊抱著光頭牆,緊抱著這個跟自己僅僅才相處了幾個月,僅僅說過了幾句話的男人。


    在趙直的心中,光頭牆就是他的兄弟。


    但是,他卻無法保護自己的兄弟,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兄弟變成怪物,靈魂歸西,肉體在人間沉落。


    當趙直還在緬懷和光頭牆之間感情的時候,光頭牆忽然間對著趙直的肩膀就咬了一口,口中的舌頭這時候已經能夠觸到趙直的皮肉了——


    忽然間,“砰!”地一聲槍響。


    光頭牆的腦袋被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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