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就是不信,老天爺硬是一滴雨都不下!”這是劉先貴他爹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劉先貴草草掩埋了他爹,然後便跟著村裏同齡的一些青壯年進山,朝著觀霧山的方向走去。


    為什麽要進山?


    劉先貴的回答是:“好多人都往大城市跑,有啥子用嘛?大城市吃勒東西還不是鄉壩壩裏頭種出來勒,農民都在餓肚子,你城裏頭的人還有東西吃?隻有往山裏頭跑,山裏頭啥子都有,有野菜,有野物。”


    在那個時候,食物和人是不成比例的,所以人越少的地方,相反食物就越充足好萊塢製作。


    自然界中,動物比人類相對單純,所以其生物特性注定了它們會按照自然規律來生存,而人恰恰相反,人的私欲導致了他們會向大自然不斷索取,最終導致自然界的完全枯竭。


    原本打算走大路的劉先貴等人,因為擔心路上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他們的隊伍,導致進山後找到的食物分配不均,所以隻能讓獵戶劉建國帶領著從小路前進。


    因為劉先貴所在的村子基本上都姓劉的關係,所以同行的五人基本上都屬同族,都姓劉,且叫劉建國的就有兩個,平日能大家都不叫“建國”,都是大劉小劉的稱呼,而領頭的正是大劉,他們稱為劉大娃,較小的稱劉幺娃,還有兩人分別叫劉衛東、劉苞穀。


    為什麽會有劉苞穀這個名字?原本他的名字叫劉麥,文革時期因為這個名字他全家都被批鬥,批鬥的原因是認為他們全家都是資本主義思想,給孩子取個“麥”字做名,“麥”可是細糧呀,那不是資本主義是什麽?


    無奈,劉麥的爹隻能給他取個名字叫劉苞穀,苞穀就是玉米,玉米總是粗糧了吧?所以,才有了這樣一個怪名字,在那個時代也的確是荒唐至極。


    當這五個劉姓青年來到觀霧山範圍時,已經是五天之後了,五天以來,他們都是吃著灰灰草草根騙飽肚子,一路挺過來的,可沒想到來到山腳下之後,卻發現到處都有腳印。


    劉先貴當時就傻了:“完嘮,完嘮,搞錘子啊,來晚嘮,一看就曉得來嘮好多人。”


    除了大劉之外,其他人都垂頭喪氣地往地上一坐,不願意再前進。


    餓得頭昏眼花的劉苞穀坐在那,看著旁邊的草,扯了一把就要往嘴裏送,被劉衛東一把搶下來,抬手給了他一耳光:“莫吃,吃不得,不是灰灰草吃嘮要鬧肚子!”


    劉苞穀當時眼淚就掉下來了:“我餓得很,走不動嘮,現在咋個辦嘛?”


    劉先貴掏出水壺來,晃了晃,遞給劉苞穀,讓他先喝口水,隨後問站在那一直看著大山的大劉:“劉大娃,咋個辦?是進山還是回切?”


    “進山!”大劉攥緊拳頭,“有個地方肯定有吃勒,但就是看你們敢不敢切。”


    其他四人眼睛都亮了,劉先貴立即問:“啥子地方?為啥子你要說敢不敢切?你想帶我們切偷東西?”


    劉大搖頭:“不是偷,是拿,沒得人要,你還記得到不?我以前給你說過,我有個舅舅每年冬天都要切觀霧山裏頭打獵,我十來歲勒年有個冬天,跟到他進山,誤打誤撞找到那個地方嘮,裏頭有果樹,到處都跑得有兔子。”


    說著,劉大咽了口唾沫,其他四個人也互相對視著,劉先貴立即道:“要走好遠?晚上走不走得攏?”


    “其實不算遠,但是喃,要在山溝溝裏麵繞,至少要走到明天晚上。”劉大看著其他四人,“你們切不切?”


    劉先貴使勁點頭:“反正也是等死,切!你們喃?”


    剩下的三人也立即點頭,互相攙扶著站起來:“切(去)!”


    五人在大劉的帶領下繼續前進,如大劉所說,他們在山溝裏邊足足繞了一天一夜,第三天的早上終於走到一個隘口前,同時也看到了那裏整片的野蘋果樹。


    “真勒有吃勒。”劉先貴指著林子喊道,“是救兵糧!”


    這種野蘋果在當地被稱為救兵糧,還叫山裏紅,但這是四川部分地區的叫法,與北方所稱的山裏紅並不一樣,但不管怎樣,這種東西能吃,而且在當時對這五個人來說,算是極品美味。


    五人如瘋了一般衝進蘋果林中,各自守著一棵樹,采摘野蘋果,大口吃著,笑著,就像是剛從地獄逃離的人一般賣主角的小主神。


    五人吃飽吃撐後,靠著樹幹坐在那對視著傻笑,劉衛東和劉幺娃兩人打著哈欠就要睡,這一個哈欠打下去,立即傳染了剩下三個人。


    四川有句俗話說“飽打瞌睡,餓精神”,原本就餓了好久的五個人,好不容易吃飽,加上路途的疲憊,很快便沉沉入睡,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說。


    第二天清晨,天色微亮之時,劉先貴被山中的寒氣凍醒,他抱著胳膊坐起來,半眯著眼睛四下看著,覺得肚子又有點餓了,於是站起來又去摘那野蘋果,就在他站起來的那一刹那,他眼角餘光似乎看到了什麽東西。


    劉先貴轉身,看著其中一顆野蘋果樹右側有個微微隆起的土包,土包前方還擺放著一些野蘋果,隻不過那些蘋果早已腐爛。


    因為昨天他們看到野蘋果樹林的關係,太過興奮,誰都沒有留意樹下有這樣的土包。


    劉先貴在周圍走了一圈,發現每顆蘋果樹下都有兩三個這樣的土包,他深感疑惑,立即去叫醒其他人,卻發現大劉和劉幺娃竟然都不見了。


    劉先貴立即叫醒劉衛東和劉苞穀,兩人醒來,看著昨晚大劉和劉幺娃睡過的地方,還有遍地的土包,加上剛睡醒的關係,直接懵了。


    “人喃?”


    好半天,劉苞穀口中才迸出這兩個字,曾在批鬥中受過嚴重驚嚇的他,膽子變得很小,麵對這種情況,他立即站在了劉先貴的身旁,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衣服。


    劉衛東較為冷靜點,上前摸著昨晚大劉和劉幺娃睡過的地方,隨後道:“他們兩個才走了沒得好久,你們來看,他們睡過勒地方,草還是壓平勒,上麵也沒得露水,應該走嘮最多不超過半個鍾頭。”


    劉衛東看著劉先貴一直盯著那些土包,上前問:“貴哥,你在想啥子?”


    劉先貴指著那些土包:“你說,這些東西看起來像不像是墳包?”


    劉先貴這句話一出口,劉苞穀直接嚇得躲在他身後,貼緊他,從他肩膀後麵伸出腦袋小心翼翼地看著,但想到自己身旁和身後都還有這些土包,他立即轉身,背靠著劉先貴,渾身都在微微顫抖。


    “苞穀,你要爪子嘛?”劉衛東見劉苞穀這幅模樣就心煩意亂,“貴哥,你說,咋個辦?”


    劉先貴想了想,看著濃霧彌漫的隘口裏:“必須把他們找到。”


    劉苞穀看著隘口:“我不切,這哈有吃勒,那頭還有條小河,啥子都有,我們為啥子要進切嘛?”


    劉衛東不耐煩道:“我們切,你留下來嘛。”


    劉苞穀又立即甩頭,劉先貴剛準備抬腳向隘口前進的時候,想起來什麽,脫下外套和帽子:“多裝點救兵糧。”


    劉衛東和劉苞穀立即照做,三人盡量裝了足夠多的野蘋果之後,朝著隘口走去。


    走進隘口,三人才發現,裏麵的情況比想象中複雜太多,高聳的大樹和茂密的叢林阻擋著他們前進的路,再加上濃霧的關係,能見度十分低,導致他們既無法看到太遠的地方,也行走得相當緩慢和吃力。


    劉苞穀戰戰兢兢地跟在兩人身後,劉衛東則故意將周圍的灌木踩倒,掰斷垂下的樹枝,算是做記號,萬一迷路可以順著這些記號再重新返回,而劉先貴走在最前麵,仔細觀察著大劉和劉幺娃留下的行走痕跡。


    走了快半小時後,劉先貴停下來,看著大霧彌漫的叢林前方:“莫得痕跡嘮,啥子都沒得,咋個辦?是回切還是繼續走?”


    “回切無限之配角的逆襲!”劉苞穀立即說,說完看著劉衛東注視著他的眼神,立即低下頭去閉嘴不說話。


    劉衛東四下看著:“走!回切勒話,那點野蘋果,我們遲早要吃完,不如闖一哈,碰哈運氣,我覺得,劉大娃肯定曉得這個山裏頭有個好地方,他不想給我們說,你想嘛,劉幺娃是他幺爸的娃娃,是他個人家裏頭勒人,我們三個是外人,他肯定不想讓我們跟到他們。”


    劉先貴點頭:“有道理,那就走吧,苞穀,莫害怕,你跟緊點,你要是餓嘮,就先吃點。”


    劉苞穀默默點頭,走在兩人之間,邊走邊吃野蘋果。


    ……


    劉先貴回憶到這裏的時候,不再說下去了,隻是再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幹之後,又倒了第二杯,就在他舉起第二杯的時候,陳泰東一把按住他的手腕,問:“兄弟,後來呢?發生了什麽事?”


    劉先貴看著陳泰東,木訥地搖頭,隨後又咧嘴笑著,笑完掰開陳泰東的手,又將杯中酒喝了個幹淨。


    陳泰東看著劉先貴一杯杯的喝著,不再說話,給刑術遞了個眼色,刑術立即起身,走到坐在門口的店老板旁邊蹲下,問:“你爸這是怎麽了?為什麽說一半就不說了?”


    店老板轉身看了一眼,已經醉得不成樣的劉先貴,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都說嘮,他腦殼有問題。”


    刑術搖頭表示不明白,店老板又道:“我都是十來歲勒時候,才聽我老漢說起當年那件事勒,但是喃每次他講這個事,都隻是講到他們走進那個山裏頭,然後就不說嘮,我也不曉得為啥子,而且每次都說到哪兒就喝酒,不讓他喝還不得行,他就要發瘋,隻有喝嘮酒,他才好點,剛才我都說嘮,你們硬是不信。”


    刑術轉身看著已經趴在桌子上的劉先貴,朝著陳泰東無奈地搖頭,表示沒有問出什麽來,就在他起身要回去的時候,店老板又說道:“不過有個事是真勒,他們當時啊,五個人切,最終回來勒隻有兩個人,一個就是我老漢,一個就是他剛才說勒那個劉苞穀。”


    刑術重新蹲下來,問:“你的意思是,劉苞穀還活著?還住在這裏?”


    “還活到在,後來他走嘮,聽說切了北方還是哪個地方哦。”店老板看著刑術道。


    刑術歎了口氣:“好吧。”


    就在刑術再次準備走的時候,店老板又道:“但是喃,前幾年劉苞穀又回來嘮,就住到鎮裏頭在。”


    刑術差點沒摔出去,站穩之後看著店老板道:“大哥,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話說完?”


    店老板反倒是用責備的眼神看著刑術:“你又沒問。”


    刑術點頭:“行行行,我的錯,你能不能告訴我,劉苞穀住哪兒?在鎮上的具體地址?”


    “你出鎮子,往西邊走,鎮子邊邊上,你一眼就看得到他的房子,好巴適哦!別野!人家自己修勒別野!”店老板一臉的羨慕,“看看人家劉苞穀,再看哈我老漢,哎呀,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莫法比!”


    刑術點頭,準備糾正店老板的發音時,店老板起身道:“我曉得,那個叫別墅,不叫別野,但是我說習慣嘮,反正你都聽懂嘮嘛?”


    苦笑不得的刑術點點頭,起身來,朝著陳泰東點點頭。


    陳泰東臉上有了點笑容,看著還在吃飯,已經吃了第五碗米飯的馬菲,問:“咱們該走了,老板,算賬三國呂布逆轉人生。”


    馬菲放下碗筷:“行,我也差不多了,吃了八分飽。”


    陳泰東一愣,趁著付賬的時候,偷偷問刑術:“刑術呀,你這未婚妻可真能吃,五碗啊,五碗白米飯啊,她哪兒是馬菲呀,是豬菲!”


    刑術看著桌子上的空碗,還有起身來,胃部都沒有隆起的馬菲,朝著她豎起大拇指,馬菲反倒一臉奇怪地看著他,不明所以。


    就在刑術他們前往劉苞穀的別墅的同時,兩條街之外的那家裝修很是像樣的飯館包間中,佘采香和凡孟的交談也即將結束。


    凡孟小心翼翼地吃著麵條,艱難地吞咽下去之後,道:“你該回去了,否則他們會懷疑你的。”


    佘采香無動於衷,跟前擺著的飯菜也完全沒動:“我想知道他還好不好。”


    凡孟搖頭:“你不應該問我,我不知道,我隻是個送信的,但是,你也不能因此拒絕你的任務,否則的話,他會死。”


    佘采香捏緊手中的包,起身來:“你轉告連九棋,不要食言,等我找到了《九子圖》,也必須一手交書,一手交人!”


    凡孟點頭:“我可以代為轉告,不過我修飾下你的語氣,因為,如果我照你的語氣直接複述,連九棋就會讓他吃苦頭。”


    佘采香愣了下,隨後道:“對不起。”


    凡孟笑道:“接受你的道歉,快走吧。”


    佘采香轉身離開包間之後,凡孟慢吞吞將手機拿出來,撥出號碼去:“我是狗毛,她基本上確定《九子圖》就在刑術的手裏邊。”


    電話那頭人冷冷道:“《九子圖》任務之一,奇門的線索也必須弄到手,這一點,你應該轉達給她了吧?”


    凡孟道:“轉達了,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麽您不讓我去找唐思蓉?明明最準確的線索在我手裏邊。”


    “因為你現在不再是凡孟,而是狗毛。”那人冷笑道,“而且你也沒有刑術聰明,讓他去辦這件事,事半功倍,你去辦,隻會越來越糟,你需要做的,就是按照我的計劃,尾隨著他們就行了,我相信,以你現在的模樣,刑術也不一定能認出你來,所以,你隻需要謹慎一點。”


    凡孟遲疑了下,又問:“可是,連九棋那邊問起來,我該怎麽辦?”


    “放心,一切有我。”那人回答,頓了頓又道,“連九棋肯定想不到我會躲在他的背後。”


    凡孟想了想,道:“謝謝您,我一定會完成任務的。”


    那人“嗯”了一聲:“你別擔心,隻要你完成任務,我許諾給你的,都會給你,也會安排一個最好的整容醫生,保證把你變得比以前還帥氣。”


    說完,那人長長地笑了一陣,這才掛了電話。


    凡孟抓著電話坐在那,腦子裏邊回蕩的全是那古怪又詭異的笑聲,同時也在猜測著,電話那頭的人到底是誰。


    那個人當然不是連九棋,但肯定是庫斯科公司的人,否則的話,那個人不會安排船上的人在連九棋離開之後善待他,給他最好的醫療條件,否則的話,他極有可能死在輪船之上,因為連九棋根本就是想殺死他。


    凡孟捂住自己的臉,突然間有一種想哭的衝突,但並不是因為懊悔,而是連九棋給他留下的傷口真的很痛,痛徹心扉。


    “連九棋,我一定要殺了你!”凡孟攥緊拳頭,狠狠地說道。


    第二十一章:鑰匙


    “這是別墅還是監獄?”走到劉苞穀那棟所謂的別墅前,刑術忍不住感歎道,因為這座別墅周圍的牆壁高度近4米,牆頭上除了鐵絲網之外,還插滿了碎玻璃,而且四麵牆壁上都有監控攝像頭,儼然一座監獄,而不是民居別墅。


    陳泰東上前,叩響門環。


    刑術則站在門前抬手看著表:“佘采香怎麽還沒回來?”


    馬菲在旁邊問:“你擔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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