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豐道:“原來你是想從我口中知道庫斯科公司的事情,我所知道的都告訴給了警察,我現在能做的僅僅隻是複述一遍。”


    鄭蒼穹閉眼:“盛豐,你知道連九棋這個人嗎?”


    盛豐搖頭:“不認識,是誰?”


    璩瞳也是疑惑地看著鄭蒼穹,因為他從小時候開始基本上都生活在地下,所以對上麵的人和事基本上都是一無所知,反倒是陳泰東一愣。


    鄭蒼穹再問:“你真的不認識連九棋?”


    盛豐道:“事已至此,我幹嘛要隱瞞?”


    鄭蒼穹點頭:“好,我信你,最後一個條件,你給我個信物,讓我帶出去,這樣一來,在冰島的鐵粵華就能幫助我。”


    盛豐皺眉:“鄭蒼穹,你該不會真的打算對付庫斯科公司吧?那不僅僅是個國際尋寶公司,那也是個武裝集團!”


    “和你無關。”鄭蒼穹冷冷道,“就問你一句話,幫,還是,不幫?”


    盛豐尋思一會兒,才道:“我在沈陽的xx銀行中留了一件東西……”


    緊接著,盛豐告知鄭蒼穹銀行保險櫃的名字和密碼,隨後又道:“我得奉勸你一句,千萬不要和庫斯科公司作對,你們贏不了的。”


    “謝謝。”鄭蒼穹說完轉身離開,“永別了,盛門主,希望你下輩子做個好人。”


    陳泰東深吸一口氣,朝著盛豐和璩瞳點點頭,轉身追上鄭蒼穹,追上之後,陳泰東隻是追問道:“鄭師傅,你為什麽要問一個已經死了幾十年的人?”


    鄭蒼穹停下腳步道:“很簡單,因為我覺得他沒死。”


    陳泰東站在鄭蒼穹跟前,直視他的雙眼:“你是不是老糊塗了?他死的時候,我們都在場!也是我們合力挖坑將他的屍體埋葬的!”


    鄭蒼穹隻是問:“陳泰東,你可以離開這裏嗎?”


    “當然可以,我現在是自由身。”陳泰東說完,立即問,“你想幹什麽?”


    鄭蒼穹道:“那就跟我來。”


    陳泰東立即問:“去哪兒?”


    鄭蒼穹道:“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陳泰東向傅茗偉“匯報”並得到許可之後,跟著鄭蒼穹離開看守所,出門就上了一輛早就等待在那的出租車,隨後疾馳而去。


    傅茗偉在監控室中看著,一側的吳誌南問:“要不要叫人跟上去?”


    “我去!”董國銜自告奮勇道。


    傅茗偉搖頭:“不用,有些事情,咱們不能越界。”


    董國銜皺眉:“越界?我們是警察!”


    傅茗偉抬眼看著他:“他們是嫌疑人還是罪犯?”


    董國銜不語,站在一側尋思著。


    吳誌南問:“其實我覺得國銜說得有道理,我們是警察,有些事情如果提早發現,就能提早防止。”


    傅茗偉看著吳誌南,問:“現在我們發現庫斯科公司不對勁,能提早防止嗎?”


    吳誌南不語,尋思許久的董國銜上前道:“傅隊,我申請調走。”


    傅茗偉看了他一眼,目光轉向監控畫麵:“你寫好報告,我就簽字!”


    原本董國銜是一番氣話,沒想到傅茗偉竟是這種反應,他站在那愣了半天,隨後說了聲“好”之後,推門離開。


    等董國銜走後,吳誌南立即道:“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我們是警察,不是保姆,我們所在的部門也不是托兒所,從潘峰案一路過來,咱們在案件上一直都處於被動,要想扭轉這種局麵,就必須轉變自己的思想,我們以前總是拿警察的思維來思考,那是錯的。”傅茗偉看著吳誌南,“我們要對付這些人,沒有一個笨蛋,在那個行當中的罪犯,不僅聰明,還有著極其豐富的社會經驗和所謂的江湖經驗,要抓一隻狼,靠獵人和獵犬是不夠的,應該拉攏另外一隻狼來抓,因為人是人,狼是狼,熟悉狼的隻能是狼。”


    吳誌南道:“你的意思是,咱們還是要靠陳泰東這類願意合作的人?”


    傅茗偉點頭:“我們去培訓都來不及了,這一行當吃的是經驗飯,我們如今一路吃虧過來,總結了一部分經驗,但是完全不夠,不僅是陳泰東,更重要的是爭取刑術,這個案子完結之後,不知道上級又會怎麽安排,我得休息兩天了。”


    傅茗偉說完起身來,道了個“辛苦”之後,轉身穿著便服便離開了。


    吳誌南站在那,看著監控中的璩瞳和盛豐,腦子裏麵依然是一團漿糊。


    另外一邊,鄭蒼穹和陳泰東已經下了出租車,然後轉乘公交車,再乘坐地鐵,隨後再做出租,翻來覆去數次之後,兩人來到了哈大高速口上。


    陳泰東知道,鄭蒼穹這是怕警察跟蹤,所以故意繞著無數個圈子,但是當他看到停靠在路邊的一輛suv,還有坐在suv裏的一個女性時,還沒有走過去的他,下意識問鄭蒼穹:“開車的那個,該不會是馬菲吧?”


    鄭蒼穹隻是點了下頭,徑直上前,開車門上車。


    陳泰東遲疑了下,也上了車,上車後陳泰東與馬菲簡單客套了兩句之後,馬菲直接開車上了高速,朝著大慶方向徑直開去。


    車上了高速的那一刻,陳泰東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他猛然間意識到鄭蒼穹要帶自己去什麽地方了,他立即一把抓住前麵的鄭蒼穹的座椅。


    鄭蒼穹微微側頭看著他,用眼神回答他的疑問——是的,你猜對了。


    陳泰東額前的汗水滴落下來,他緊張地看著馬菲,從馬菲略帶疑惑的表情可以看出,馬菲應該也不知道去什麽地方,但是鄭蒼穹應該是非常信任馬菲,否則的話,不會帶馬菲一同前往那個他們深藏了幾十年秘密的地方。


    陳泰東坐在高速行駛的汽車當中,記憶仿佛又回到了幾十年前的那天晚上——他們一行10人坐著一輛卡車,朝著緊鄰大慶的杜爾伯特草原駛去,這10個人當中,除了陳泰東與鄭蒼穹之外,還有鄭蒼穹現在正在尋找的那個叫連九棋的年輕人。


    那是哪一年?1978年?應該是在中美建交之後,那就應該是1979年,對,想起來了,就是1979年的冬天!


    陳泰東帶著模模糊糊的記憶坐著車前進著,五個小時之後,在鄭蒼穹的指引下,他們終於來到了杜爾伯特草原。


    馬菲將車停下,看著眼前一望無際的草原,問:“為什麽來這裏?”


    鄭蒼穹不語,隻是打開車門下車,陳泰東和馬菲緊隨其後,緊接著鄭蒼穹便開始慢慢朝著草原的北麵走去,邊走邊念叨著什麽。


    馬菲立即追上去,想要聽清楚他說什麽,而陳泰東卻是走得無比緩慢,因為他知道鄭蒼穹在說什麽,他不想聽,也不敢聽,因為1979年時在這裏發生的那件事,是他這輩子最不願意去回憶的一件事,他至今為止最後悔的一件事。


    但是,他不知道鄭蒼穹是不是也為此後悔。


    “錢修業,外號幽州王,北京人。”鄭蒼穹慢慢在那念叨著,“馬歸遠,上海人,外號青肚皮。萬清泉,河南人,外號扁長蟲。葉素心,廣東人,外號佛山雀……”


    鄭蒼穹說的這些人的名字,馬菲聽得一愣,因為有幾個她聽說過,都是古玩古董行當各地區的高人,她不知道為什麽鄭蒼穹會說這些,正要問的時候,卻聽後後方的陳泰東也開始念著其他的一些人名:“蔡拿雲,綽號開山豹,廣東人。唐思蓉,綽號小青蓮,四川人。伍自安,綽號銅長城,陝西人,還有天朝奉鄭蒼穹以及關外佛陳泰東……”


    馬菲扭頭看著陳泰東,問:“兩位前輩,你們到底在說什麽?”


    最前方的鄭蒼穹停下來,看著遠處的那個山包:“那個山包還在,真的還在,就是不知道人……還在不在。”


    馬菲不明所以,隻是看向遠處那個在草原上非常顯眼的山包。


    鄭蒼穹回頭看著馬菲道:“你去把準備好的鐵鏟和鐵鎬拿下來,我等你。”


    馬菲微微點頭,看了一眼陳泰東,飛快跑向汽車去拿那些早就準備好,但不知道有什麽用的工具。


    陳泰東慢慢上前,站在鄭蒼穹的身邊道:“藏了幾十年的秘密,為什麽要挖出來?為什麽?你到底想做什麽?為了這個秘密,你我這幾十年都甚至裝作不認識。”


    鄭蒼穹麵無表情地看著山包:“當年,盛豐利用你去找甲厝殿,你因為掉以輕心,沒有保護好那三個警察,你認為自己有罪,對嗎?那幾十年前的那件事,你難道不認為自己也有罪嗎?”


    陳泰東驚訝地看著鄭蒼穹:“我們那是替天而行!”


    鄭蒼穹隻是那麽看著他:“對,替天而行,至少當時我們都是那麽認為的,對吧?但是誰給我們的權力能夠替天而行?誰給的,老天爺給的嗎?你見過老天爺了沒有?我沒有,幾十年來,我每天晚上都想見到老天爺,聽老天爺親口對我說,我做的事情沒錯,可惜,我從來沒有見到老天爺,反倒是無數次在夢中看到帶著絕望表情的連九棋問我,為什麽要那麽做?所以……”


    “所以,你才躲到了精神病院!?一躲幾十年!”陳泰東怒道,“那你為什麽不躲下去?那你為什麽還要把那件事挖出來!”


    此時,馬菲拿著工具吃力地跑了回來,站在兩人身邊,隨後聽到鄭蒼穹說:“我並不是躲在精神病院,而是為了去贖罪,因為連九棋失蹤之後,我們散播的謊言讓她的妻子瘋了,我沒有想到她妻子竟然會瘋,我以為,一個女人有著殷實的生活,哪怕是一個人帶著即將出生的孩子過一輩子,也並不難,但是我想錯了,她瘋了,龔盼瘋了……”


    陳泰東聽到這,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看了一眼馬菲,慢慢走到陳泰東跟前,看著他的雙眼,一字字問:“你是說,當年連九棋死了之後,龔盼瘋,然後住進了圳陽優撫醫院?你去醫院的目的,就是為了……不,你不是去照顧她的,你是去照顧連九棋和龔盼的兒子。”


    鄭蒼穹的目光從山丘那移開,移到陳泰東的臉上,隨後微微點頭。


    馬菲聽到這,雖然稀裏糊塗的,但突然間也意識到了什麽,意識到了他們所說的那個什麽連九棋和龔盼的兒子是誰。


    陳泰東渾身一震,猶如被雷劈中一般,下意識後退了半步,微微張嘴,半天才說:“刑……刑術是連九棋的兒子?”


    鄭蒼穹點著頭,渾身上下唯一還剩下的力道消失不見,他慢慢坐下,坐在草原之上,看著那山包:“關外佛,咱們打個賭吧,我賭在那山包下,咱們絕對挖不到連九棋的骸骨。”


    兩人身後的馬菲驚訝得半天都合不攏嘴來,雖說她沒有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可是她猜測到,也許這所有的一切,都與刑術的父親連九棋有著直接的關聯。


    同時,馬菲也猜測到,在幾十年前的那個雪夜,陳泰東和鄭蒼穹連同先前他們口中所說的另外那7個人,一起將連九棋殺害了,然後掩埋在這裏。


    可是,他們為什麽要那麽做?


    ……


    刑術突然間醒來,是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事情,包括刑國棟都沒有料到,他甚至做好了刑術會一直這樣病下去的準備,他聯絡好了北京的醫院,準備在合適的時候轉過去,但是沒想到,刑術卻在注射過鎮靜劑之後的幾個小時後,突然間清醒了。


    清醒的刑術坐在那,目光很是呆滯,刑國棟很是懷疑他的精神狀態,不斷地詢問他一些問題,例如我是誰,指著閻剛等人又問刑術他們的名字,包括刑術自己的名字,還有刑術的過去的經曆,愛好等等。


    雖然每次都稍有遲疑,但刑術全都回答出來了。


    刑國棟在一番測試後,雖然很不放心,但還是點頭道:“應該沒問題了。”


    刑國棟起身看來的那一刻,刑術卻是開口問:“閻王,我們什麽時候回來的?都發生了什麽事情?”


    刑國棟見他們有事商量,轉身離開,他不想知道太多,因為那隻會讓他更擔心,畢竟他很清楚,即便是自己,也無法製止刑術之後的一切行動。


    閻剛立即將他在甲厝殿中毒之後的事情敘述了一遍,著重說了下,他們來到村子的當晚,徐有就帶著肯特失蹤了,至今下落不明。


    刑術聽完後道:“原來徐有的目的是肯特,這一點我應該想到的,這麽說,徐有是受雇於庫斯科公司了?這個人的背景沒那麽簡單,而且他也不會遠離咱們,沒猜錯的話,恐怕他以後還會回來。”


    譚通在一旁道:“不管怎麽樣,你沒事就好。”


    刑術“嗯”了一聲,又道了謝,沉默了許久,低頭問:“凡孟他們呢?”


    譚通和閻剛對視一眼,都搖頭表示不知道。


    “凡孟即便再廢物,也不笨,況且他們還有元震八隨行,應該沒問題。”刑術說著支撐著身體要起來,譚通立即上前攙扶,起來後,刑術摸著肚子笑道,“我餓了,咱們找個好地方,好好吃一頓,我請客。”


    剛說到這的時候,廖洪美端著那碗湯走了進來:“吃什麽吃,先把這湯喝了,還有,童雲暉說在門外有個人找你,叫什麽元震八?你認識嗎?”


    刑術和閻剛、譚通一愣,隨後刑術立即道:“讓他進來吧,我正好想找他。”


    第一章:井戲


    1936年8月31日,農曆七月十五,中元節。


    刑仁舉前往湘西通山嶺甲厝殿一年前。


    雖然在伏天的尾巴上,但四川的悶熱依然讓刑仁舉好幾次都險些暈厥過去。


    一個小時前才下過暴雨的泥濘山路,在短短一個小時內重新凝固,那些因為暴雨而衝刷出來的泥溝變得堅硬無比,加上混在其中的碎石,刺破草鞋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翻過那個山頭就到青蓮鎮了。刑仁舉不斷這麽告訴自己,同時也讓自己相信這句自我欺騙的善意謊言,因為他迷路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距離青蓮縣還有多遠的距離,隻知道兩小時前遇到的那個孩子告訴他,隻要看到盤江,那就距離青蓮鎮不遠了。


    刑仁舉停下來,爬上旁邊的一顆大樹,朝著遠去看去,同時自言自語道:“鬼知道哪兒是盤江呀?”


    也許是用力過度,加上中暑的關係,刑仁舉終於摔下樹下暈死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刑仁舉被一陣陣敲鑼的聲音吵醒,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間茅屋前,而茅屋大門緊閉,自己所躺的小院地麵也被刻意打掃得十分趕緊,看不到落葉和禽畜留下的糞便。


    最奇怪的是,茅屋的木板門上還用石灰寫了一個“井”字。


    敲鑼的聲音從村落遠處傳來,敲鑼的人敲一陣喊一聲,刑仁舉隻能聽懂簡單的四川話,所以對敲鑼者所喊的話一句都聽不明白。他咬牙爬起來,摸著摔痛的肩頭,轉身來到井前,打了一桶水,然後把整個腦袋放了進去。


    許久,稍微清醒些的刑仁舉走出了院落,剛走出去,就看到一個神情虔誠,穿著灰色麻衣的女子從院落外的那條小路走過,刑仁舉立即叫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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