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菲有些失望:“我理解,你們也盡力了。”


    “我話還沒有說完呢。”原本一臉正經的傅茗偉忽然笑了,從抽屜中拿出另外一疊資料來,“我這裏卻有多年前國際刑警方麵為了你的臥底行動,而故意偽造出的那些犯罪資料。當時他們為了假戲真做,向各國都發出了協助調查的請求,也讓我國協助過,特別是在你回國之後。所以呢,上麵在知道國際刑警給出的那個答複之後,讓我走了一招險棋,讓我拿著這些資料去了辦事處,以辦事處的名義詢問國際刑警方麵,告訴他們,如果無法確認你的身份,那麽中國警方將會立即對你實施逮捕,並起訴你,隨後再與相關國家組成聯合調查小組,跳開國際刑警組織進行單獨核查。”


    馬菲一愣,完全不懂傅茗偉話中的意思。


    刑術卻握著馬菲的手,示意她冷靜下來,聽完傅茗偉的話。


    “我們這樣詢問之後,你猜怎麽著?”傅茗偉得意地笑著,將那疊所謂的犯罪資料直接扔進了垃圾桶中,“國際刑警方麵很快答複說,那些犯罪證據他們發現疑點重重,也告知我們,從多方調查證實之後,雖然無法承認馬菲的身份,但確信馬菲是沒有任何犯罪記錄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也感謝馬菲小姐在錢修業一案中無私的協助。”


    刑術笑道:“無私的協助?也就是說,馬菲的國際刑警身份雖然無法恢複,但可以證明她是無罪的,她在國外留學的資料和學曆也不會受到任何影響,對吧?”


    傅茗偉道:“沒錯,就是這個意思。”


    刑術長籲一口氣:“麵子問題,真是自古以來,都無法解決的難題。”


    傅茗偉隻是道:“必須理解,家醜不可外揚嘛。”


    馬菲則搖頭道:“不是麵子問題,而是他們擔心,中國警方真的聯合其他國家繞開他們進行單獨核查的話,說不定會從我這裏挖出很多關於錢修業一案中,不利於國際刑警高層的事情來,例如說至少有兩名或以上的高層被收買的事情,即時,就不是麵子不麵子的問題了,而是會牽扯更多的人出來,所謂拔蘿卜帶泥嘛。”


    刑術道:“也對。”


    傅茗偉將檔案放在一邊:“國際刑警方麵最近在進行內部調查,聽說有不少人牽扯了進去。”


    馬菲立即問:“錢修業交代了嗎?他如果交代了,國際刑警方麵估計得全部亂套。”


    傅茗偉搖頭道:“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你以為國際刑警方麵沒有提出要由他們拘捕錢修業的要求嗎?按道理,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內部出現了問題,這件事,輪不到我們單獨經辦,肯定會和他們一起組成聯合調查小組,現在他們將所有庫斯科公司的相關資料正在成批次的移交給我們,也暗示了我們,不要將相關被收買的事情公諸於眾。”


    刑術搖頭道:“他們真以為你們會公開庫斯科公司的案件?真可笑。”


    傅茗偉麵色嚴肅:“調查局方麵原本也要插手的,但是被你們的三個好朋友出手製止了,當然,他們也是為了自救……”


    第三十三章:處理結果


    傅茗偉說道“三個好朋友”的時候,刑術和馬菲立即意識到那是關盛傑、白博然和綦峰三人,的確在一直擔心三人安全的馬菲立即問:“關盛傑他們怎麽樣了?有消息嗎?”


    傅茗偉道:“我隻是從特殊渠道知道了一些消息,他們三個現在應該是改頭換麵了,這樣一來,算是安全吧。畢竟他們與調查局之間達成了協議,調查局也不會再追究他們的責任。”


    刑術道:“這麽說,逮捕錢修業的時候,原本應該出現在那裏的那個調查局的人,真的是被他們三人給人間蒸發的?”


    “人間蒸發說不上,原本那個叫奎恩的調查局主任也被逮捕了。”傅茗偉忍不住還是點了一支煙,“我聽說了兩個版本,第一個版本是,這個叫奎恩的人與錢修業達成了某種協議,給錢修業偽造的是調查局線人的身份,從而在錢修業成功拿走奇門中的物品之後,受到調查局的保護,同時奎恩勒令關盛傑在拿走錢修業手中那些庫斯科公司這些年收集的資料後,重新組建一個新的庫斯科公司。”


    馬菲聽完道:“那第二個版本呢?”


    傅茗偉抖著煙灰:“第二個版本是,奎恩和錢修業之間的協議,是調查局上層知道的,也是他們授意的,隻是裝作不知道,撇清楚了關係而已,但關盛傑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一輩子都被他們控製,於是直接用強硬手段抓住了奎恩,與調查局聯係,並告知他們交易的條件,否則的話,他們會將所有的事情告知給國際刑警方麵。”


    馬菲一下笑了:“老關真是會轉移矛盾。”


    刑術也笑道:“是呀,如果他們把調查局的事情告訴給國際刑警,那事情就徹底亂套了,國際刑警和調查局都各自握有對方的把柄,而這些把柄也都被關盛傑掌握著,調查局為了保全自身,隻能讓奎恩當了替罪羊,所以,傅警官,你們能夠這麽順利的獨立調查錢修業的案子,也不是出於偶然。”


    “那當然了。”傅茗偉應道,“但錢修業的案子牽連太廣,涉及的範圍也太大,後期我們也必須與國際刑警方麵進行配合,隻不過這樣一來,在配合上大家就真的可以站在公正公開的角度來進行,但在那之前,還有一件事,我得告訴你們。”


    傅茗偉說到這臉色沉了下去,讓刑術和馬菲意識到有什麽地方不對。


    刑術問:“什麽事呀?你有話能不能一次性說完,搞得我都快心律不齊了。”


    傅茗偉拿起第二份檔案:“我必須讓你們知道,錢修業這個案子,能順利偵破,是集合了多方的力量,並不是單單靠你們,即便是國際刑警和調查局方麵有錯誤,但沒有他們,單靠你們,也完不成,而在國內,在哈爾濱,沒有唐守正和苟墨兩位前輩的幫助,事情也不會那麽順利。”


    刑術點頭:“這個我很清楚,我也從來沒有認為這是我的功勞,畢竟,我得承認,一開始我的初衷也是為了找到奇門。”


    馬菲的目光落在檔案之上:“兩位老前輩怎麽了?”


    傅茗偉長長歎了一口氣:“這件事,從辦案程序上來說,與正規辦案程序很多地方是相衝突的,說直接點,兩位前輩說服上麵給了你們極大的自由空間,為此也做了很多違反紀律的事情,站在法律的角度,所有人,包括我在內,都有錯,隻是出發點和犯錯的大小不同而已,當然,上麵現在也沒有確定在奇門內死去的那些人,到底是怎麽死的,以及殺害他們的人到底是誰,畢竟要考證很難。”


    刑術聽到這,默默點頭,也終於算是明白為什麽師父鄭蒼穹要將楊徵俠和徐有弄到奇門中去,這的確是一步很讓人揪心的險棋,也可以說算是泯滅良心的一步棋。


    鄭蒼穹一方麵是想將所有的事情都賴在楊徵俠和徐有的身上,另外一方麵也是希望能夠掩飾發生在兒時刑術身上的事情,當然,也許這些事,鄭蒼穹一開始就暗示過唐守正自己會去做,也想到過,自己做完之後,會向警方自首,承擔一切。


    但是,刑國棟在最終出具了一份權威的精神鑒定報告,讓鄭蒼穹就算自首,所說的話也無法在法律上成為證據。


    傅茗偉又點起一支煙:“雖然說在《刑法》上,對七十五歲以上的老人,可以從輕或者減輕處罰,但是呢,後續的事情估計也會讓他一直協助調查,你的養父這樣做,無非就是希望讓他在人生最後一段日子中能夠清靜清靜。”


    馬菲問:“那唐守正和苟墨兩位老前輩,他們會怎樣?”


    “他們主動自首了。”傅茗偉說的有氣無力的,“堅稱自己犯罪了,不應該那麽做,現在上麵正在研究處理辦法呢。法律就是法律,你也看到了,元震八實際上是處於服刑期間,隻不過他有立功表現,所以另行安排,接下來,我們也會調查鑄玉會那批人,一旦掌握了他們擾亂正常的行業秩序,發現他們從其中謀取暴利,我們也會依法處理,絕不姑息。”


    刑術聽到這,試探性地問:“傅警官,以後這個行業,是不是會進行大規模的整頓?”


    “整頓?”傅茗偉相反充滿了疑問,“隻有犯錯才會需要整頓,不犯錯,何來整頓這麽一說?我們不會吃飽了沒事做,故意針對某個行業,或者某些人。”


    馬菲問:“對了,那璩瞳璩前輩呢?他的事怎麽判?”


    “很麻煩,有個法律的斷層在這裏,畢竟,現在根本無法確定他的身份,即便是現在我們專門成立了一個調查小組在經辦這件事,但收獲也很少。”傅茗偉掐滅香煙,喝了一口茶,“他所說的一些事,在法律上站不住腳,例如用某種怪異的毒藥殺人之類的,單是要重新找到這種毒藥,都很麻煩,更不要說去證實這東西的作用了,如果無法證實,隻是用嘴在法庭上說出來,法官會認為這人是個神經病。而且,他的過去有部分是在十年動亂時期,那原本就是個特殊年代,所以,一個原本不應該存在的人,他殺了人,還去自首,在無法確定他真實身份的前提下,沒有嚴謹的調查和核實,任何審判都是不謹慎,不妥當的。”


    刑術想了想,幹脆直言道:“我能見他一麵嗎?”


    傅茗偉道:“我想想辦法吧,你也應該見他一麵,現在璩瞳、盛豐、錢修業這三個人被關在同一個地方,他們都是非常特殊的犯罪嫌疑人,在開庭之前,受到了嚴格的單獨看護,另外,還有件事……”


    刑術立即打斷傅茗偉的話:“傅警官,我真的沒有打算再繼續下去,我不會再做逐貨師了,我累了,說實話,也怕了,我沒有辦法幫你。”


    傅茗偉卻是搖頭:“你不知道,我所在的部門,已經確定會被其他部門合並了。”


    刑術很詫異:“出什麽事了嗎?是因為你犯錯了?”


    馬菲也很吃驚:“這才成立不久呀?再說了,錢修業這是個大案,你們就算有錯,那也是功大於過吧?”


    “不,不是。”傅茗偉顯得很苦惱,“我實際上知道的也不多,隻是上麵找我談了一次,告訴我合並的一些基本的事情,提出讓我拿一份名單出來,隻能留下十個人,其他人回到原單位工作,總之呢,合並是板上釘釘的事實,無法更改,至於將來我要做什麽,我估計還是和現在差不多吧,隻不過應該更專業一些,畢竟有了一個顧問組嘛,所以,我希望你還是能幫我,你是專家中的專家。”


    刑術立即拒絕:“謝了,我真的不想再涉足這些事了。”


    傅茗偉起身來:“你別急著回答我,先考慮考慮,你出去等一等,我打個電話聯係下你去看璩瞳的事情。”


    刑術和馬菲起身走到門口的時候,傅茗偉忽然想起來什麽,叫住兩人,轉身從抽屜中拿出一個信封,遞過去:“這裏有些照片,你會感興趣的。”


    刑術拿過去,問:“是什麽?”


    “是從那座鐵宮殿內部拍下來的,陳老先生說,你會感興趣,而且希望你能代表他和鄭老先生,去見一次錢修業,把照片的事情告訴給他。”傅茗偉說完,搖了搖頭,“就是讓他知道,他窮盡一生,找到的隻是一個謊言。”


    刑術拿著文件袋,走了出去,坐在角落中,將照片拿出來一張張看著。


    馬菲和其他人站在一旁,喝茶低聲聊天,她不需要看,因為她在離開那座鐵宮殿之前,就已經看過了,當時她就已經知道,如果錢修業親眼目睹了那些壁畫,說不定會當場一頭撞死在那裏。


    刑術看完所有的照片之後,坐在那,呆呆地看著大門口的位置。


    其他人不語,開始各忙各的,大家很清楚此時有些事情他們不應該插言多嘴。


    馬菲上前問:“怎麽了?”


    刑術微微搖頭:“錢修業肯定不會相信的,他會認為照片是我和警方偽造的。”


    馬菲坐下道:“為什麽你能這麽肯定他不相信呢?”


    刑術看著馬菲道:“有句話是這麽說的——你永遠都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第三十四章:最悲哀的人


    關押錢修業、璩瞳和盛豐的看守所從外表來看平凡無奇,與普通的看守所沒什麽區別,但要走進去需要經過五道安全門,以及三次詳細的檢查,外圍駐紮了臨時調派來的一個武警連隊,其中還增派了有經驗的獄警20多名,24小時不間斷輪值,就連給看守所食堂送菜的每天都必須經過嚴格的檢查。


    刑術也沒有想到,即便是傅茗偉的安排,也是第三天才讓他和馬菲前往了看守所,並且是看守所方麵親自派車來接的他們,到達看守所之後,除了那個裝有照片的文件袋之外,什麽東西都不允許帶進去,還必須脫下外套和鞋子進行全身檢查。


    就連和兩人同行的傅茗偉,也不例外。


    經過最後一道檢查崗之後,刑術看著那長長的走廊道:“這種級別的看守,蚊子都別想飛進去吧?”


    傅茗偉走在前麵帶路:“謹慎一些好,要知道錢修業以前可是擁有私人軍隊的危險人物,雖然說他自己已經將手下逐一清除,看起來沒有什麽威脅了,不過如果他敢放話出去,肯定會有人越境想辦法來救他的。”


    馬菲跟在後麵道:“這點我相信,庫斯科公司的名聲那麽大,有錢能使鬼推磨,更何況是人。”


    來到走廊的盡頭之後,兩名警察並未讓他們通過最後那道門,而是示意他們去隔壁那個房間等待著。


    在進房間之前,傅茗偉問:“你先見璩瞳吧,隻能一個個見,因為三個人是單獨關押的,也不會給他們見麵的機會,換句話說,錢修業都不知道璩瞳和盛豐被關在這裏,其他兩個人當然也不知道。”


    刑術道:“我知道了,先見璩前輩吧。”


    傅茗偉轉身,告知那兩名警察,並示意刑術和馬菲進去。


    等兩人走進房間,才發現那個房間被一塊巨大的落地防爆玻璃分成了兩部分,兩邊都放著軟包過的桌子和椅子,牆壁上也都包著厚厚一層防止撞擊的軟材料,這些都是為了防止犯罪嫌疑人自殺。


    在那堵玻璃前兩邊的牆壁上,分別安裝了話筒和擴音器,以及一台大屏幕的電視,電視連接著刑術這邊的掃描儀和電腦,如果想給對麵的犯罪嫌疑人看什麽東西,隻能通過這些設備,決不能直接將東西交到對方的手中。


    馬菲觀望著四周,慢慢坐下:“看樣子,他們對錢修業一案相當重視。”


    刑術點頭,隻是盯著落地玻璃對麵的那扇牢門。


    十分鍾之後,璩瞳被兩名警察帶著走了進來,看到璩瞳的第一眼,刑術立即站了起來,因為即便是不懂醫術的人,也知道,此時的璩瞳,已經差不多接近死亡了。


    “璩前輩,我……”刑術剛說了幾個字,就被璩瞳的搖頭示意打斷。


    璩瞳看著刑術道:“你坐下說吧,別站著,你站著相反我還不舒服。”


    刑術坐下之後,璩瞳直言道:“刑術,我活不了多久了,我自己很清楚,很感謝你來看我,晨雪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你也不用內疚什麽,那和你無關,那是她自己的選擇,我唯一遺憾的是,對凡孟開槍的人,為什麽不是我。”


    刑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隻是保持著沉默。


    “鑄玉會沒了,在凡孟用不光彩的手段成為首工之後,鑄玉會就已經沒了。”璩瞳麵無表情地說道,“我完全沒想到,我璩家竟然出了這樣兩個沒出息的孩子,竟然都被一個偽君子耍得團團轉,還甘願搭上自己的性命,這算什麽?報應?我璩家沒做什麽缺德的事情呀,為什麽會有這種報應?為什麽?”


    刑術隻是搖頭,馬菲維持著沉默。


    璩瞳低下頭:“我沒什麽想說的了,隻想求你一件事,我死之後,將我的骨灰放在坐窟之中,然後把坐窟永遠封閉起來。”


    刑術搖頭道:“對不起,璩前輩,這件事,我說了不算,我隻能去盡量爭取。”


    璩瞳卻是笑了,抬眼看著刑術:“刑術,你知道嗎?為什麽你每次都能平安的走到最後?就是因為你不會輕易的答應人家什麽,也不會輕易的說出什麽承諾,可你一旦說出來,就會做到,很好,真的很好……”


    說完,璩瞳側頭對身後的兩名警察道:“沒事了,帶我回去吧,我累了。”


    刑術起身,走到玻璃牆跟前:“璩前輩,還有什麽事情,是我能幫忙的嗎?”


    璩瞳站在那,尋思許久,這才道:“金盤洗手吧,退出這個所謂的江湖,做咱們這行的人,應該明白四個字,那就是回歸社會,不要活在自己的那個世界當中。”


    璩瞳說完,由兩名警察帶著離開了,他的步伐沉重得就像是拖拽著一輩子已經實體化的悲傷。


    刑術並未坐下,隻是站在那,緊盯著那扇門,他有些後悔來見璩瞳了,因為這個時候他帶著馬菲來,就如同是在向璩瞳“炫耀”著什麽一樣,這讓璩瞳更加的懊悔。


    雖然璩瞳沒說,但刑術也能感覺到,他在怨恨自己,怨恨自己為什麽沒有將賀晨雪從凡孟身邊帶離,哪怕是用不光彩的手段也行,至少那樣,可以保住賀晨雪一條命。


    但是,刑術也很清楚,即便是他那樣做了,賀晨雪也會追隨凡孟的腳步。


    有時候,有些人,在一瞬間就會開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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