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簽。”墨暮橋此時走了回來,說了這兩個字。


    眾人聽完之後,大部分都點頭表示同意,這是如今最公平的辦法了。


    “抽簽也會讓人不服。”眼鏡猴忽然道,“我有個辦法,相對公平,自己來掌握。”


    錢修業看著眼鏡猴:“你說說看?”


    眼鏡猴苦笑道:“我們現在還剩下12個人,我們先抽簽,紙條上寫6組數字從1到6,抽到相同數字的為一組,同在一組的兩個人,再用剪刀石頭布來決定,這樣就會產生6個輸家,這6個人再抽簽,再分成3個組,再用剪刀石頭布來決定最後的3個人,最後的3個人再用剪刀石頭布來決定,贏的兩個……進棺材,聽好了,最後是贏的兩個人進棺材。”


    凡孟皺眉道:“太複雜了吧?”


    “其實挺簡單的。”元震八已是滿頭大汗,“就是過程繁瑣了點,可是公平,沒有人能作弊。”


    凡孟咽了口唾沫,抹去額頭的汗水:“但是,最後3個人,怎麽剪刀石頭布呀?”


    墨暮橋在旁邊冷冷道:“你沒童年是吧?怎麽沒辦法剪刀石頭布,不可能每次都是三個人出一樣,或者同時出三個不一樣的,總會撞到兩個出一樣的,一個出不一樣的,這樣公平,我也同意。”


    錢修業看向剩下的那7個傭兵:“你們覺得呢?”


    那7人對視一眼,都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他們其中當然有人不願意這麽做的,想當時就離開,可是沒有人敢說出來,也不可能給他們時間和空間去商量。


    當然,最諷刺的是,來決定大家生死的竟然是兒童遊戲。


    也許真的是運氣太好了,第一輪抽簽結束,再用剪刀石頭布篩選之後,錢修業、凡孟、元震八都成了幸運兒,而眼鏡猴和墨暮橋則被迫進入了下一輪篩選,就這樣一層層篩選下去,最終剩下來的3個人當中,依然有眼鏡猴和墨暮橋兩人,以及一個矮個子的傭兵。


    那傭兵渾身都在顫抖,下意識扭頭看了一眼棺材,閉上了眼。


    眼鏡猴和墨暮橋則對視著,看著看著兩人都笑了笑,眼鏡猴活動了下脖子道:“來吧,抓緊時間,生死有命。”


    就在此時,錢修業突然開口道:“眼鏡猴,你跟著我多少年了?”


    眼鏡猴知道錢修業要說什麽,於是道:“老板,既然定下來了規矩,那為什麽不遵守呢?”


    錢修業咧嘴笑了:“好,那就按照規矩來,很好!”


    眼鏡猴、墨暮橋和矮個子傭兵站在一起,數了一二三之後,三個人一起出,誰也沒有想到,第一局竟然就定了生死矮個子傭兵和眼鏡猴同時出了剪刀,而墨暮橋出了布。


    錢修業鬆了一口氣,閉眼道:“天意。”


    墨暮橋後退到一側,看著眼鏡猴和那名傭兵,傭兵扭頭看著眼鏡猴,張開嘴,想說什麽,但又說不出來。


    眼鏡猴的手依然保持著剪刀的姿勢,許久才慢慢收回去,朝著矮個子傭兵笑了笑,轉身對剩下的傭兵道:“兄弟們,這輩子咱們緣分算是到頭了,如果有下輩子,咱們還是兄弟,如果下輩子我還是你們的大哥,我肯定不會帶你們幹這個,肯定不會……”


    說完,眼鏡猴又轉身,抱住了矮個子傭兵:“老大對不起你,黃泉路上咱們一起走,我給你當馬,你騎著我上路!”


    矮個子傭兵點著頭,轉身戰戰兢兢地朝著自己的那口棺材走去,站在那,看著也同樣站在那棺材跟前的眼鏡猴,隨後兩人緩慢地從那個縫隙之中鑽了進去。


    鑽進去之後,眼鏡猴在裏邊喊道:“錢修業,你他媽還在等什麽,下令啊,讓他們把支撐的那些東西拿開!快點!老子要上路了!”


    錢修業默默地揮了揮手,站在那兩口棺材旁邊的那些傭兵卻沒有動手,隻是筆直地站在那,朝著棺材敬禮,這才閉眼,咬牙將支撐的物品拿開。


    拿開的瞬間,棺材蓋沉重地蓋上,發出巨響的同時,裏邊也傳來了機關轉動的聲音。


    元震八閉上眼不忍去看,墨暮橋依然麵無表情,錢修業則扭頭看向走廊的盡頭,等待著那扇門的開啟。


    唯獨隻有躲在角落中的凡孟,臉上出現了陰險的笑容。


    第十三章:血色畫廊


    石壁發出摩擦的響動後,終於緩緩打開,錢修業轉身朝著那裏走去,不發一語,凡孟立即緊隨其後,元震八要離開的時候,卻發現墨暮橋和剩下的那些傭兵並未離開,隻是默默地站在棺材那看著。


    墨暮橋解下背包,摸索了半天,摸出了三包煙來,將其中兩包分別放在棺材上麵,自己又打開一包,點燃了兩支,小心翼翼地放在棺材蓋邊緣,這才提起背包離開。


    剩下的那些傭兵也陸續離開,整齊地跟在墨暮橋的身後。


    那一刻,元震八知道,墨暮橋所做的這樣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贏得了剩下那6名傭兵的尊重。


    如果墨暮橋要背叛錢修業,隻需要振臂一揮。


    但是,墨暮橋又怎麽會背叛錢修業呢?元震八苦笑著,轉身繼續前進。


    在位於棺槨陰廊和黃金走廊之間的那個通道中,賀晨雪、凡君一等人都橫七豎八地倒在通道中……


    幾小時前,離開石室的賀晨雪等人走到通道前時,發現了這條被陳泰東戲稱為“血色畫廊”的地方,因為這個走廊上下左右都鑲嵌著血紅色的石頭,同時左右兩側的走廊牆壁上還各掛了五幅彩色的壁畫。


    那十幅彩色壁畫已經脫色了七八成,雖然如此,他們依然能夠清楚地看到十幅畫上都描繪了什麽,陳泰東也很快判斷出這十幅畫中所講述的事情,應該是他們之前所在那間石室中四組雕像構成故事的後續。


    “後續?”賀晨雪聽完陳泰東的簡單分析,看著自己跟前的那幅畫,“之前那四組雕像,講述的事情我不是太明白,感覺像是兩個原本生死相依的兄弟,其中一人在戰場上被另外一個人背叛。”


    沒有看到其他兩間石室中那八組雕像的賀晨雪、陳泰東,當然不是太明白裏麵的具體內容是什麽,不過在此時,楊徵俠問陳泰東要了相機,將先前石室中拍下來的照片翻看了一遍後,又問了陳泰東關於各組雕像所在的方位,隨後開始了自己的分析。


    楊徵俠道:“我的推測是,石室中的四組雕像的順序應該是北、南、西、東。你們看,北麵那組雕像,畫的是兩名男子在戰場上奮力廝殺,而南麵的那組雕像,畫的是一個女人牽著一個大概三四歲的孩子,站在門口,遙望遠方,期待著什麽。西麵那組雕像,寫其中一個男子遭遇伏擊,而原本他的兄弟卻躲在遠處的樹後冷眼旁觀。”


    說完,楊徵俠舉起相機給其他人看:“最後一組,也就是東麵的雕像,所描繪的是,陷害了自己兄弟的那個男人,帶著兄弟的佩劍來到了那個女子的家中,將佩劍交給女子,那女子掩麵哭泣,十分傷心,由此可以推測出,這個女子應該是被害死的那個男人的妻子,我們再看這些壁畫。”


    楊徵俠將相機禮貌地還給了陳泰東,看著第一幅彩色壁畫:“這幅畫中,所描繪的這個男子,明顯就是被陷害的那個,我們用甲乙丙來分別代表那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甲代表陷害者,乙代表被陷害者……”


    說完,楊徵俠頓了頓,看了下其它的壁畫,又接著道:“這幅畫中,乙男坐在月亮之下十分頹廢,雙手指著天空,像是在咒罵什麽,我想,大概是這個男人回來之後,發現了什麽,也許是陷害自己的人還殺死了自己的妻兒?也許是其他什麽事情,總之讓他既憤怒又傷心,但又十分無助。”


    第二幅畫中,依然還是第一幅畫中的環境,不同的是,在天空上多了一個帶著尾巴的火球,火球朝著地麵襲來,乙男的臉上滿是驚訝的神色。


    第三幅畫,乙男朝著火球落點跑去,發現火球砸在了一個村落當中,引起的大火和爆炸殺死了那裏的無數村民。


    第四幅畫,乙男戰戰兢兢走進村落之中,發現遍地的還在燃燒的屍體,同時也發現了在地麵上砸出了一個大坑的火球,此時那個火球已經熄滅,變成了一顆石頭。


    陳泰東看到這,指著畫上坑中的那塊石頭道:“如果沒猜錯,這應該是一顆隕石。”


    眾人點頭都表示同意,因為隻有這一種解釋。


    楊徵俠帶著眾人看向第五幅畫,畫中的乙男開始用刀具砍下那些燒焦屍體的手腳,在他旁邊,已經擺放著好幾具多了幾隻手,或者變成兩個腦袋的屍體。


    賀晨雪看到這,很是疑惑:“這是什麽意思?他在做什麽?”


    沒有人可以回答這個問題,隻得看向第六幅畫畫中的乙男傷痕累累,穿著似乎是染滿了鮮血的長袍坐在村口,旁邊立著一柄長劍,而在他身邊,遍地都是那種形體怪異的屍體,遠處,聞訊趕來的人們驚訝地看著這一幕。


    第七幅畫中,乙男被眾人圍在一起,大家崇拜著他,向他遞上各種食物,其中已經有不少人向他下跪。


    第八幅畫中,乙男站在森林中的一棵大樹之下,而那棵樹的樹幹之上畫著一個正在燃燒著的太陽,乙男像個聖人一樣接受著眾人的膜拜。


    第九幅畫中,乙男站在一塊山壁前,指著山壁上麵的那些手繪的畫,畫中寫著大地裂開,無數的怪物從地下鑽出來,襲擊著村莊,屠殺著百姓,而召喚這些怪物從地底出來的卻是一個穿著盔甲,戴著王冠的人類。而另外一麵,則是一位與乙男相同模樣的男子,手持著長劍,召喚著從天而降的火球,襲擊著那些怪物,最終也與那戴著王冠的人類廝殺在一起,最終戰勝了對方,重新迎來了光明。


    最後是第十幅畫,畫中乙男帶著武裝的百姓,高舉著一麵繪有火球的大旗,浩浩蕩蕩地朝著遠處的宮殿走去。


    十幅畫看完之後,楊徵俠感覺自己有些迷迷糊糊的,他甩了甩頭道:“看樣子,這個乙男,是利用了一顆從天而降的隕石,演了一出戲,將自己扮演成為了英雄,並且借此成立了一個類似宗教的組織,試圖與國王對抗,還將國王刻畫成為惡魔的首領。”


    陳泰東點頭道:“對,那顆隕石砸死了一個村莊的人,他將屍體縫合在一起,弄成怪物的模樣,讓其他人認為,這個村莊被怪物襲擊,村民都變成了怪物,是他與怪物廝殺,又召喚了天火,戰勝了那些怪物。他又以這個為依據,告訴那些被哄騙的百姓,說如今的國王就是惡魔,他會召喚地獄的怪物,隻有他能夠帶領大家走出黑暗,迎來光明。”


    陳泰東說完,感覺自己的腦袋變得很沉,他下意識拍了拍頭。


    徐有聽完後,笑道:“我明白了,我想,那個國王應該就是從前陷害過他的人,而他所做的這一切,都隻是為了報複他從前的兄弟?他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惜利用民眾的愚昧無知,我說,這難道就是摩尼教的真相嗎?”


    陳泰東搖頭:“不,肯定不是,這個人旗幟上麵的符號,與摩尼教的完全不同。”


    此時,賀晨雪突然間一手扶著牆:“我的頭有點痛。”


    賀晨雪說完,一直處於難受當中,所以沒說話的凡君一也吃力地點了點頭,陳泰東也猛然間意識到了什麽,看向楊徵俠,又看著沐天健,發現他們一個個都滿臉是汗,臉色慘白。


    唯獨隻有徐有一個人什麽事都沒有,反倒是帶著笑看著他們:“你們都怎麽了?”


    沐天健看到徐有臉上的笑容,立即拔槍而對,但拔出槍來的瞬間,他手腕無力,手槍掉落在了地上,他俯身去撿的時候,因為無力頭痛的關係,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此時,周圍的人紛紛倒地,但他們並未暈過去,相反雙眼比之前瞪得還大。


    徐有上前,俯身撿起槍來,在手中把玩了一陣,緊接著塞到沐天健的手中,像摸一隻狗一樣摸著沐天健的腦袋:“槍還給你,不是我下的毒,我沒有中毒,估計是我吃了其他藥中和了毒性,亦或者是以毒攻毒的原因。”


    沐天健喘著氣,突然間發現眼前的徐有逐漸變成了盛鈺堂的模樣,他下意識道:“大公子?你還活著?”


    而在徐有眼中,沐天健隻是跪坐在那發著呆。


    徐有伸手在沐天健眼前晃動了下,起身來搜索著血色畫廊,試圖找到他們中毒的原因,以及自己沒有中毒的原因。


    沐天健的幻覺中,盛鈺堂麵帶微笑,向他伸出手去:“我會治好你媽媽的,不過,你必須答應我,你以後要為我做牛做馬,為我付出一切,我讓你死你就得死,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得做什麽!”


    盛鈺堂的模樣變得凶狠起來,沐天健卻是嚇壞了,向後退著,一邊退一邊喊道:“大公子,你怎麽了?你不是這樣的,你不要這樣!你不要過來,你不是這樣的,你是個好人,你隻是為了我和我媽好,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利用我,我知道!你別過來!”


    沐天健哭喊的同時,在他身旁的賀晨雪卻發現自己置身在學校的走廊當中,溫暖的陽光從窗戶射進來,讓她感覺到很舒服。忽然間,她的肩頭被人一拍,她回頭,發現是穿著校服的賀月佳。


    賀月佳笑眯眯地對她說:“誒,晚上呀,我晚點回去。”


    賀晨雪奇怪地問:“姐,你要幹嘛去呀?”


    賀月佳悄悄道:“凡孟晚上請我看電影。”


    這句話出口之後,賀晨雪渾身一震,脫口而出:“你和凡孟,去看……電影?”


    賀月佳看著她那副模樣:“對呀,怎麽了?”


    賀晨雪忍住怒火:“姐,你覺得你這樣合適嗎?凡孟是我的男朋友,你怎麽能和他一起單獨看電影?”


    賀月佳摸著賀晨雪的額頭:“你是不是發燒了說胡話?你的男朋友是刑術,不是凡孟,晨雪,你怎麽了?你是不是病了?”


    賀晨雪一巴掌拍開賀月佳的手:“你怎麽這麽不要臉,凡孟是我的,是我的!我和刑術在一起玩,隻是因為他與凡孟的樣子很像而已!”


    賀月佳將賀晨雪推開,抬手就給了她一耳光:“你這個丫頭是不是瘋了!?你在說什麽?我不要臉?你才不要臉!凡孟根本就不喜歡你,你不要這麽自作多情好不好!”


    賀晨雪被推倒在後麵的牆壁上,直接摔倒,她爬起來的時候,卻發現刑術站在自己的跟前,她一把抓住刑術的胳膊,用命令的語氣道:“刑術,幫我殺了這個婊子!殺了她!殺了她!”


    刑術皺眉看著她,搖頭道:“晨雪,你怎麽了?”


    賀晨雪推開刑術,用力朝著賀月佳撞過去,直接將賀月佳從窗口撞了下去。


    賀月佳慘叫著掉下去的瞬間,賀晨雪傻眼了,她站在那目瞪口呆地看著先前賀月佳所站的地方,那裏此時隻剩下了一隻鞋。


    賀晨雪不敢走向窗口,卻是看向刑術:“刑術,我姐是你推下去的,對不對?”


    刑術皺眉看著她,一語不發,賀晨雪又發瘋似地重複了一遍,幾乎是用嘶吼的方式。


    刑術依然搖頭,慢慢朝著後方退去,緊接著,走廊上出現越來越多的同學,對著賀晨雪指指點點,而且越走越近,最終包圍住了賀晨雪。


    賀晨雪抱著頭,蹲在角落,蜷縮成一團。


    而在現實中的徐有,扭頭看著抱著頭蜷縮在那,並且已經獨自演完一出戲的賀晨雪,仿佛明白了什麽,徐有站定,扭頭又看向凡君一,發現凡君一在那抽著自己的耳光。


    徐有蹲在凡君一跟前,低聲道:“對呀,子不教父之過,抽得好。”


    而在凡君一的雙眼中,感受中,此時此刻的他,正跪在鑄玉會的坐窟中,麵對著首工賀晨雪不斷地自責著,抽打著自己的耳光,哭泣著向賀晨雪求饒,讓她不要殺了凡孟,他願意代替凡孟受過。


    而賀晨雪隻是像一尊雕像一樣坐在那,冷冷地看著他。


    終於,凡君一停下手,拔出藏在衣服中的匕首,朝著賀晨雪的胸口捅去,隨後退開,看著鮮血從傷口中不斷湧出,而賀晨雪依然坐在那,維持著先前的姿勢和表情。


    “不要……不要殺我兒子,也不要怪我!”凡君一帶著哭腔喊道,“是你逼我的,我不能沒有我兒子,我就這麽一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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