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刑術三人的震驚中,齊觀將之前發生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然後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郭洪奎原本擔心錢修業會在實行完最後計劃之後,徹底毀壞奇門,但他太幼稚了,他根本沒有想到錢修業的目的最終還是找到奇門,並且探尋奇門的真正秘密。”


    刑術聽完,才真的捋清楚整件事的脈絡掌戎逐貨師一心要找到奇門,身為其中一員的八臂羅漢唐元化更是首當其衝,他也是後世最接近奇門的一人,可惜最終沒有完成這個心願,不過他收了刑伯秋和張墨鹿兩個性格迥異的弟子。


    從表麵上來看,刑伯秋比張墨鹿更善良一些,出身也更清白,擅武,可腦子沒有從前是江湖騙子的張墨鹿靈光。


    在唐元化死後,刑伯秋回到了孝城,繼續守護他的孝金,而張墨鹿踏上尋找奇門的征途,最終因為地震的巧合發現了奇門的所在地,就在鑄鐵仙的下葬地,但與此同時,張墨鹿也發現,因為奇門死了太多的人,奇門壓根兒就個禍害,在他眼中就等於是陰間大門,一旦敞開,將會禍事不斷,於是他前往孝城,找到刑伯秋,希望與師兄一起,確定奇門的位置之後,將奇門徹底毀壞,並與刑伯秋一起布下一個大局,讓天下其他的逐貨師永遠無法找到奇門,從而讓時間衝淡奇門在逐貨師們心中產生的欲望。


    可是張墨鹿並未想到,刑伯秋因為保護孝金而害死了無數無辜百姓,導致心裏無比愧疚,最終扭曲,原本不信鬼神,不信神跡的他,將希望放在了奇門中也許存在的神跡之上,妄圖在得到神跡後,救活被自己害死的人,甚至萌生出了要改寫這個世界生死規則的念頭。


    刑伯秋的這些念頭,在張墨鹿看來是無比愚蠢的,也是相當可怕的,觀念完全背道而馳的兩人最終在奇門入口處自相殘殺,最終自作聰明的刑伯秋還是沒有算過張墨鹿,死在了奇門之中。


    張墨鹿知道從前的計劃無法再實施,幹脆另生一計,回到孝城,借助郭家的幫助,假扮刑伯秋,培養刑仁舉作為計劃實施者,並給刑仁舉灌輸了自己的思想,讓刑仁舉布下天羅地網,留下無數錯誤又隱藏真相的線索,引得後世的逐貨師去尋找,同時他也很清楚,在這個尋找的過程中,大部分逐貨師都會因此喪命。


    “兩個極端……”刑術歎氣道,“刑伯秋和張墨鹿兩人,走了兩個極端,一個是妄想借助奇門的力量做蠢事,另外一個則是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用相對較小的犧牲,換取未來長久的安定。”


    一側的白仲政此時道:“可是,刑伯秋未必就錯了呀?如果真的有神跡呢?”


    刑術搖頭:“仲政,你想想,如果刑伯秋去了奇門,發現神跡不存在,他會怎麽辦?”


    “對呀。”馬菲插話道,“張墨鹿不如當初和他一起進入奇門,讓刑伯秋自己用雙眼去證實呀,這樣一來,不就避免了兄弟相殘嗎?”


    刑術還是搖頭:“哪兒有這麽簡單,不確定的事,張墨鹿是不會去做的,首先,如果下麵沒有神跡,絕望的刑伯秋不會善罷甘休,他肯定會踏上去尋找其他類似神跡的路,那樣就會引起連鎖反應,一個奇門沒了,會因為他出來第二個、第三個甚至更多的奇門。”


    白仲政問:“那如果有神跡呢?”


    連九棋看著白仲政:“如果有,那就更可怕了,我問你,如果下麵真的有神跡,你擁有可以讓死者複生的力量,你會讓郭洪奎和郭十籙活過來嗎?”


    白仲政思考半天:“我不知道。”


    就在此時,齊觀卻冷不丁地問連九棋:“如果真有,你會讓你的妻子複活嗎?”


    說完,齊觀又看著刑術:“你會讓你的母親複活嗎?你會讓你的師父複活嗎?”


    刑術和連九棋都沒有回答,雖然在他們心中,這個答案是肯定的。


    齊觀又看向馬菲,問:“?”


    齊觀又轉向閻剛和陳方:“你們呢?你們肯定也有想複活的人,對吧?”


    閻剛和陳方都點了點頭,齊觀道:“是呀,每個人心中都有遺憾,也都後悔過,也都想過如果能回到過去,自己一定要彌補自己的錯誤,但是,你們想過沒有,如果這些人一個個都活過來了,又會發生什麽事?”


    眾人不語,沒有人說話。


    齊觀朝前走了兩步:“是呀,沒有人知道這些人活過來之後,發生的事情是好事還是壞事,就如同張墨鹿不知道他與刑伯秋真的進到奇門中之後,會發生什麽,人要布局,前提是在自己掌控的範圍內,但是奇門中會發生什麽,是在我們大家的掌控範圍之外,對錢修業也是如此,所以,這次的行動,對我們所有人來說,都是相對公平的,生死各一半,就看如何應變了。”


    刑術明白了齊觀的話,也徹底明白張墨鹿為什麽當初不惜殺死刑伯秋,都不讓他進入奇門之中,原因就是因為未知的不可掌控,那是非常可怕的。


    就如刑術自己的口頭禪一樣,沒有八成把握的事情他不做。


    “眼下我的打算是,無論如何,我們都要最後一批進入奇門。”齊觀看著眾人,“這樣一來,至少我們不用擔心腹背受敵。”


    連九棋擔憂道:“錢修業不傻,他一定會設下陷阱的。”


    “我們多加小心就是了。”齊觀顯得很平靜,“再者,我在錢修業的身邊埋了雷,元震八是個聰明人,他是個知道審時度勢的人。”


    第六章:夜蠶


    清晨,太陽爬山山脊背,眼光沿著山坡滑下,剛找到山澗內的那條小河上時,錢修業一行人等已經站在了河邊。


    除了錢修業、凡孟、墨暮橋、元震八和眼鏡猴之外,還有8名眼鏡猴最忠心的手下。


    “師父,我們該進去了吧?”凡孟有些迫不及待,就仿佛他們距離奇門隻有一步之遙。


    錢修業揚了揚頭,示意凡孟朝著小河上遊看去。


    凡孟扭頭定睛看去,發現小河水中流下來了一抹紅色,緊接著那抹紅色變得越來越寬,也越來越濃,不出兩分鍾的時間,整條小河都基本上都染紅了。


    小河是從那個鍾乳洞中流出來的,那抹紅色誰都知道是血,很明顯,洞內發生了廝殺,這也是錢修業意料之中的事情。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條被染紅的小河,但隻有元震八感覺到心裏被什麽東西紮了一下,這麽大的血量,說明洞內的廝殺很殘酷,死了至少五六個人以上。


    就在此時,一個渾身帶傷,滿身是血的男子從山澗深處衝了出來,剛出現在錢修業等人的視野中就腳下一滑,直接跌入了河中,男子很快爬起來,連滾帶爬跑上岸,發狂似地朝著他們衝來。


    在看到錢修業等人之後,那男子下意識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錢修業等人隻是冷冷地看著,沒有任何動作,緊接著,又是另外一個手持開山刀的男人從後方跑出,揮刀就朝著前方的男子跑去。


    受傷男子回頭看了一眼,露出驚恐的神色,徑直朝著錢修業衝去,試圖去抓錢修業的時候,被凡孟一腳踹開,受傷男子摔倒在地,一邊穿過人群,一邊哀求他們:“求求你們,救救我,求求你們……”


    男子最終跑到眼鏡猴跟前,抱住他的大腿,回頭看著那個揮舞著砍刀,已經殺紅眼的男子,大聲哭喊著,哀求著。


    受傷男子的手抱緊眼鏡猴,不斷搖晃著他大腿的時候,左手卻摸到眼鏡猴腰間的一個東西,他扭頭去看,發現那是一支手槍,再抬眼,發現眼鏡猴冷冷地看著他。


    受傷男子意識到了什麽,鬆開眼鏡猴,朝著人群後方跑去,與此同時,揮舞著砍刀的男子也衝向人群,站在前方的錢修業、凡孟兩人下意識讓開一條道,讓那男人追了上去。


    男子穿過兩人的同時,將自己的開山刀扔了出去,直接劈在了受傷男子的肩頭,等其摔倒,這才撐著膝蓋喘著氣,完全無視周圍其他人的存在。


    元震八皺了下眉毛,往旁邊挪了挪,看著受傷男子吃力地爬起來,掙紮著要離開,但被追上來的男子一腳踹翻。


    然後,男子握住還在受傷男子肩頭的開山刀刀柄,奮力拔出來,在受傷男子的求饒聲中,瘋狂地揮舞著砍刀,不出一秒,受傷男子的聲音停止了,渾身軟趴趴地躺在那,任人宰割。


    錢修業等人也隻是安靜地站在那看著,看著那狂人用砍刀將受傷男子的胸口劈得粉碎。


    最離譜的是,眼鏡猴竟然抬手,拉開衣袖,盯著手表計時。


    男子終於停手,並且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脫下衣服擦著滿臉的鮮血。


    “五分半。”眼鏡猴放下手,“體力挺好的,正常人連續揮刀不要說五分鍾了,一分鍾都難。”


    “走吧。”錢修業輕描淡寫地說,然後徑直朝著前麵走去,其他人也慢慢轉身,跟著錢修業朝著鍾乳洞的方向走去,隻留下了那個殺人者和那具被砍得稀爛的屍體。


    殺人者不斷擦著血,用河水清洗著,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麽,清醒過來的他,抬頭看著錢修業等人的背影,慌忙去抓旁邊的開山刀,剛抓住刀柄,就被一個人一腳踩住。


    殺人者抬頭,看著沐天健,以及後方的賀晨雪和凡君一,還為等他有下一個舉動,沐天健就飛速扭斷了他的脖子。


    河邊,又多了一具屍體。


    “再等等,不著急進去。”賀晨雪往旁邊一站,看著那兩具屍體,“錢修業身邊的人太多,奇門也不是那麽好闖的,等他們折損點人手再說。”


    凡君一問:“首工,我們真的要進去嗎?”


    賀晨雪淡淡道:“我也不想進去,但我如果不進去,就沒有辦法親手殺了凡孟,因為凡孟有極大的可能性會死在裏邊,那樣的話,我所做的努力就白費了。”


    賀晨雪剛說完,沐天健就猛地轉身,舉起手中槍,瞄準了高舉著雙手,從一側岩石後走出的徐有和楊徵俠兩人。


    徐有滿臉笑容地看著賀晨雪:“你好,賀小姐,咱們又見麵了,你看起來還是和以前一樣漂亮。”


    賀晨雪站在那,卻是看著楊徵俠:“這位是?”


    “我的恩師,也是我的私人醫生。”徐有咧嘴笑道,“你知道的,我有病,而且很嚴重。”徐有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凡君一看著這個怪人,又看著徐有身邊的楊徵俠,楊徵俠一臉的平靜,看起來還有略有些擔心。


    賀晨雪問:“你為什麽也來了?你也要找奇門?”


    徐有飛快搖頭:“不不不,賀小姐,你誤會了,我對奇門一點兒興趣都沒有,我感興趣的是在尋找奇門過程中發生的事情,比如說勾心鬥角,互相算計……”


    說到這,徐有頓了頓,臉色嚴肅:“以及殺人。”


    徐有嚴肅說完後,又笑了:“開個玩笑啦,別緊張,別緊張,不一定就會死人,我完全是當來冒險旅遊的,我很喜歡冒險履行的,你知道的。”


    凡君一擔心地看著賀晨雪,沐天健靠近賀晨雪,低聲道:“趕他們走,還是做掉算了?”


    賀晨雪忽然也笑了:“徐有,不如我們幾個搭個伴吧。”


    賀晨雪的話讓凡君一和沐天健渾身一震,不知道她想做什麽。


    徐有大喜:“真的嗎?賀小姐,那真是謝謝了,你看,我們的手是不是可以放下來了?”


    賀晨雪示意沐天健放下槍,隨後朝著鍾乳洞方向走去,此時徐有在後麵卻說開口道:“賀小姐,你要是不嫌棄的話,這次我幫你殺幾個人吧?”


    徐有的這句話,讓沐天健和凡君一再次一愣,凡君一聽得脊背發涼,回頭看著徐有。


    賀晨雪卻沒有轉身,停了下之後,繼續走著:“那就辛苦你了。”


    徐有咧嘴笑了,露出滿口白森森的牙齒。


    山崖上,一身勁裝的陳泰東站在那,低頭看著,隨即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鍾乳洞淺洞處,錢修業抬腳從一具具屍體上麵走過去,身邊的人也跟隨著他的步伐,眼鏡猴則在那左右四下數著,數了之後,朝著前方說:“老板,加上外麵死的那兩個,還少兩個,看樣子是進裏邊了。”


    錢修業“嗯”了一聲,繼續走著。


    元震八看著周圍那些橫七豎八的屍體,腦子中已經浮現出幾小時前這裏發生的屠殺過程了,完全不需要多加分析,就知道,這場屠殺,肯定是在進洞後,大家商量休息早上再深入之後發生的所有人都認為其他人疲憊睡著之後,就是自己動手的最好時機,於是一場混亂的殺戮便開始了。


    元震八皺眉看著那些屍體,完全無法想象人的欲望怎麽會這麽可怕?隻是為了未知還不確定的東西,就能把自己變成嗜血的惡魔,這與他當軍醫時,見到的那種殺戮完全是兩回事。


    錢修業走進鍾乳洞深處,忽然間停下來,轉身看著來時的那條路,揮手叫了元震八上前,問:“震八,你認為該怎麽走?”


    元震八看著四下都看似有路,無比寬廣,但暗藏殺機的洞內,道:“看風吹向哪兒,朝著風吹去的方向找,一定能找到。”


    錢修業又問眼鏡猴:“猴子,無線電這裏能暢通嗎?”


    “能,但不知道再往裏邊走會怎樣。”眼鏡猴看著手中的對講機。


    錢修業點頭,看著前方:“把你的人留下兩個,其餘人成扇形在前麵探路。”


    眼鏡猴遲疑了下,但還是立即按照錢修業的吩咐去做,找了兩個手下留守在原地,讓剩下的六人在前麵探路。


    錢修業等人繼續前進的時候,眼鏡猴來到留下的兩人身邊,低聲吩咐:“設下一兩個詭雷之類的,等三十分鍾,你們就悄悄跟上來,明白我的意思嗎?”


    兩名手下對視一眼,然後點頭,眼鏡猴叮囑道:“記著,除了我們自己的兄弟外,誰也不要相信,特別是老板。”


    其中一名手下壓低聲音道:“老大,我明白。”


    眼鏡猴拍了拍兩人的肩頭,轉身追上錢修業等人,不時還回頭看著,擔憂著自己留下的退路計劃是否奏效。


    “老板!發現一個!”朝前又走了二十來分鍾後,一名傭兵在一塊像是蘑菇一樣的鍾乳石上,發現了死去的某個探險者。


    “凡孟,上去看看。”錢修業很是謹慎,駐足不再上前,眼鏡猴同時開關了一下手中的手電,用燈光示意手下注意戒備。


    凡孟仔細檢查了屍體後,扭頭道:“沒有發現明顯的外傷,不知道死亡原因。”


    錢修業又讓墨暮橋檢查了一遍,結論也是相同,最終錢修業隻得看向元震八。


    元震八會意,小心翼翼上前,取下外層手套,戴著裏邊的塑膠手套,開始緩慢地脫下那屍體的衣服,隨後先例外檢查了衣服,然後道:“衣服上隻有血跡,以及一些劃痕,看樣子是之前和人搏鬥留下來的,但是看身體表麵,隻有淤青和擦傷,沒有穿刺傷,致命原因也許藏在容易被忽略的毛發當中。”


    元震八戴著口罩檢查了下屍體的下體,然後又開始摸著死者的頭發,搜尋一圈後,看著錢修業搖頭:“也許是有心髒病或者其他的疾病。”


    剛說到這,那具屍體的眼睛突然間快速地眨了下,雖然周圍的人都沒有看到,但墨暮橋卻看得很清楚,他湊近去看著,並確定自己沒有眼花。


    “你怎麽了?”元震八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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