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跳傘,離開機艙以後身體立刻開始急速下墜,耳邊除了呼呼的風聲之外什麽都聽不見。在我們下方是一片浩瀚無垠的蔚藍色海洋,除此之外再也別無他物。我沒有恐高症,但是在這個高度卻也是讓人緊張到抓狂,強行讓自己保持鎮定,我不敢再往下看,目光死死的盯著側邊的高度表。


    眼睜睜看著數據急劇縮小,當顯示屏上變成三位數的時候,我拚盡全力抓住側邊的圓環用力拉了一下。傘包被拉開之後,降落傘瞬間彈射出來,我和柳冰的身體猛烈墜了一下,隨後兩人便隨著風向飄了下去。


    在前方不遠的地方,光頭的開傘時間更長了一些,直到距離地麵八百米的時候他才徹底開傘,一朵紅色花朵立時在空中綻放。


    飄飄蕩蕩沒有多久,我們相繼落在了海平麵上,依靠著降落傘的浮力來支撐身體。光頭方向把握的不錯,幾乎跟我們落在了同一個地方,入水之後探出了腦袋:“又撿了一條命,接下來恐怕是要喂魚了……”


    我抬頭往上看去,剛好見到那飛機在遠處墜入海麵,激起一層十幾米高的巨浪,過後便再也沒了動靜,徹底銷聲匿跡。


    茫茫大海,我們連一葉扁舟都算不上,三個人麵麵相覷都不知道接下來應該如何是好。


    我望著光頭出聲罵道:“你是怎麽修的飛機,這屁股還沒坐熱乎呢就又出問題了,不吹牛逼能死是不是!?”


    光頭也是一臉苦相:“這事不能怪我,那發電機從幾十米的高度掉進溶洞,沒直接摔的散了架子就不錯了,我能修上已經是個奇跡,別要求的太多。這牛逼吹也是死,不吹也是死,臨死之前還不如吹個痛快……”


    我無言以對,隻好無奈的歎了口氣,心中剩下的隻有絕望……


    兩個降落傘團團圍繞在一起,形成了一個簡易的小筏子,我們坐在上麵腰部以下都浸泡在海水之中。四周整整一圈都是海天相接的畫麵,這種情景,無論是誰看了都會滿心絕望。我們徹底放棄了求生的希望,幹脆依靠降落傘在水麵上隨波逐流,聽天由命……


    從上午到下午,從下午到晚上,從晚上又到第二天早晨。我們的體力嚴重透支,同時口幹舌燥嘴唇上沒有一點水分。暴曬在烈日之下沒有任何遮擋更是給我們又增添了一重困難。光頭兩眼空洞卻不忘了扯淡,歪著腦袋呆呆的看著自己脖子上的那個青銅小牌輕聲呢喃:“這下好了,連他媽個捎口信的人都沒有了,我王生發一世奇材就這樣隕落大海……真乃中國一大損失,世界一大遺憾……”


    我微微動了動嘴角,已經笑不出聲音。如此艱難的堅持到了下午,我感覺自己好像都被海水泡大了一圈,眼前的景象也跟著搖晃起來。柳冰緊緊抱著我的胳膊,將腦袋歪在我的肩膀上沉默不語。一天多的時間,降落傘中空餘的位置都被海水沒入,我們的水位線也跟著逐步下降。


    一天過去,太陽開始墜入海平麵,就在我感覺自己隨時都有可能一個跟頭栽進海裏再也上不來了的時候,前方突然有個黑色的影子出現在夕陽之中。那是一艘大船,揚起船帆,一麵紅白相間的旗幟掛在頂端。見到這幅景象,我幹笑了一聲:“這回怕是真的完了,我已經開始出現幻覺了,估計見不到明天早晨的太陽了……”


    光頭聞聲也抬頭看去,見到那艘大船臉上立時露出了喜色:“船!同誌們,都打起精神來,前邊有船啊!”


    我微微晃了晃手指頭:“那不是船,在海島上的時候我就見過了,海市蜃樓,自然現象而已……”


    “自然個!那絕對是船!”光頭已然來了精神,抬起胳膊用力揮手:“海市蜃樓的船倒映在水裏沒有影子,這艘船有影子,百分百是真的!”


    聽他這麽一說我也仔細看去,果然發現這一次那艘大船的下方竟然真的有黑色的倒影。柳冰靠在我的肩膀上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暈了過去,我輕輕推了推她,她卻並沒有反應。


    大船沒有開動,而是依靠著風帆在緩緩飄蕩,不等我們招手示意它已經飄蕩到了近前。我並沒有在甲板上看見有人,整艘大船上靜悄悄的,除了海浪的聲音之外沒有任何響動。光頭顧不上許多,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遊到近前,抓著船體一側的纜繩就爬了上去,隨後將一卷繩梯給扔了下來。


    用降落傘安全帶將柳冰固定在我的肩膀上,我抓著繩梯艱難的爬了上去。站在甲板上,我大口喘著粗氣,抬眼往前看去,發現前方不遠的桌子上擺著一盞光線昏暗的馬燈,馬燈旁邊還有半杯冒著熱氣的咖啡。


    在海上飄了接近兩天,我們早已經饑渴難耐,光頭走過去端起桌上的咖啡一飲而盡,隨後拿著空茶杯走進了船艙內部。盡管口渴,可是我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再爬起來,等待了幾分鍾就看到光頭又從船艙裏走了出來,手上仍然拿著那個空茶杯,臉上的表情十分神秘:“哥們,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這艘船上……一個人都沒有!”


    第四百五十七章 鬼船骸術(一)


    “沒有人!?”我看了看他手裏的茶杯:“不可能,沒有人你那茶杯裏的咖啡是哪來的?”


    光頭壓低了聲音湊到近前:“我也奇怪呢,這船不大,裏邊一共三層。我剛才上上下下都找了個仔細,不止是這杯咖啡,那底下餐廳的桌子上還有帶著溫度的海鮮和吃了一半的剩飯。可是吃的喝的用的全有,就是一個人影都沒見到,你說奇怪不奇怪,他們總不可能是全員下去打魚了吧……”


    我掙紮著站了起來,輕輕將柳冰平放在甲板上,隨後也尋著艙門走了進去。


    在船艙內部每隔不遠的距離就擺放著一盞馬燈,火光不緊不慢徐徐燃燒照亮著周圍的一切。第一層是個大廳,盡頭有個吧台,側邊是旋轉上下的木質樓梯,整體看起來有些類似西方國度老式的酒吧。從樓梯上下去,第二層是規格統一的房間,坐落在走廊兩側,最底下則是用餐的地方。


    光頭說的沒錯,從一層的酒吧到二層的房間再到三層的餐廳,自始至終我們都沒能看到一個人影,並且來到客廳之後能明顯看到餐桌上還冒著熱氣的烤貝殼和吃了一半的披薩餅。空氣中彌漫著飯菜的香味,讓人忍不住往肚子裏咽了口口水。我簡單的轉了一圈,從一層側門繞到了餐廳後廚,隻見爐灶上還燒著開水,鐵鍋旁有一條醃製好的海魚正準備下鍋,但是前前後後仍舊見不到半個人影,仿佛這船裏的人全都在瞬間蒸發了一樣!


    回到甲板上,光頭正在船長室裏研究著如何讓大船開動起來,看見我出來了便開口問道:“怎麽樣,我說的是不是沒錯,這船上什麽都有,就是沒人。以前聽人說過,在海上經常會飄蕩著一些奇怪的船隻,十幾年前就失蹤了,十幾年以後再出現仍舊嶄新如初。哥們你說,這個是不是那傳說裏的鬼船?”


    我搖了搖頭:“不管這是什麽船,反正要是再不上來咱們可就真變成鬼了。不過這船上的情況的確有些詭異,你別手欠小心一點,等找到了其他救援咱們就立刻離開這裏。”說完我抱著柳冰去到了船艙二層的一個房間裏,把她放在喂了些熱水。光頭跟在我的身後,看著昏迷不醒的柳冰歎了口氣:“女人終歸是女人,外表裝的再堅強其實內在都是柔弱的。怎麽樣,你媳婦我老婆,她沒事吧?”


    我沒心思跟他開玩笑,看著手裏剛剛從一層餐廳拿上來的半杯熱水輕聲問道:“光頭,你說這船上的人到底都去哪了,這裏麵的東西到底能不能吃?”


    光頭那邊已經將半個披薩拿在了手中,臉上一副無所謂的表情:“管那麽多幹什麽,天大的事不過就是一死。反正現在咱們現在是吃了怕被毒死,不吃也得餓死。怎麽死不是個死,禿爺可不想當餓死鬼。”說完一大口將那半塊披薩吃了個幹淨,滿意的點了點頭:“別說,我第一次發現外國這洋玩意味道還行!”


    這話說的沒錯,不吃我們是死路一條,吃了沒準還能有一線生機。安頓好柳冰之後,我跟光頭一起去到了一樓,在廚房裏弄了不少飯菜和香檳,兩人坐在一張大木桌兩側吃了個痛快。這應該是一艘外國輪船,所有的東西都是國外產品,沒有任何中文字樣。那香檳的酒勁很大,我們一邊吃一邊聊,腦袋不知不覺就晃了起來。


    光頭喝的舌頭都大了,弄兩個貝殼扣在自己耳朵上:“哥們,不是禿爺跟你吹……吹牛逼,就……就我這幾十年,什麽樣的地方都……都去過。雪山上,沙漠裏,水底下。鑽過地洞爬過土坡,還去過不……不少你壓根都沒聽說過的地方!幹……我們這行的,就他媽是一個字:刺激!”


    我的腦袋也有些發暈,昏昏沉沉頭重腳輕,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我知道,老張、老骨、冷女俠,四人聯手,雄霸天下嘛……”


    “對!”光頭這麽一點頭幅度很大,腦門都差點磕在木桌上:“老張、老骨、冷女俠。四人聯手,雄霸天……”最後一個‘下’字還沒等說出來就腦袋一歪趴倒在桌上昏睡了過去……


    我笑著搖了搖頭,從廚房拿了幾片麵包搖搖晃晃的回到了二層。房間裏,柳冰已經醒了過來,剛剛褪去身上潮濕的衣服。我這麽悶頭衝了進去,剛好撞見她的站在床邊。呆呆的看了幾秒,我顯得有些尷尬,微微抬了抬手裏的麵包:“那什麽,你……餓了吧……?”


    柳冰也沒想到我會突然衝進來,一把扯過床單蓋在自己身上,臉頰紅的像火,清了清嗓子沉聲問道:“你喝酒了?這是什麽地方,我們在哪裏?”


    我想要把大概的情況說一下,可是舌頭就好像打了結一樣半天發不出一個字音,於是擺了擺手:“你先把衣服穿上吧,我一……一會再……再告訴你……”說罷轉身想要出去,可是身體明顯已經不聽大腦的指揮,腳下一歪直接趴了過去,倒在將柳冰按在了。


    緊貼在臉頰上與她四目相對,我能感覺到她劇烈跳動的心髒,傻傻的看了片刻酒精上頭,吻著她的嘴唇不顧一切的親了上去……


    ……………………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四周仍舊是一片昏黃的光線,柳冰躺在我的懷裏睡的正香。我酒醒了大半,腦袋還有些發暈,看著的兩人心中有些淩亂。給柳冰蓋好了被子,我緩緩起身穿上衣服走出了房間。來到甲板上四周仍舊是一片黑暗,隻有桌子上那盞馬燈還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看了看手表,淩晨兩點半。感受著撲麵而來的海風,我仍然沒能從剛才的事情中緩和過來。我的腦海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想什麽也不知道該做什麽。一個人發呆了許久,最後起身去到了一層。大黑牛仍然在木桌上趴著,身上的酒氣很濃,鼾聲四起,聽起來就好像在殺一樣。


    我坐在他對麵,在心裏暗暗慶幸,幸虧在荒島的時候沒有酒,否則他喝多了以後的這種響動一般人可承受不住。


    坐了一會,光頭沒有要醒過來的樣子,我實在忍這如同天雷的鼾聲,隻好又回到了房間之內。柳冰已經穿好了衣服,估計我剛才起來的時候其實就已經驚醒了她。我坐在她身邊,剛說了個‘我’字就被她抬起食指擋在唇間:“再睡一會吧,其他的等天亮了再說。”


    我點了點頭,躺在她身邊閉上了眼睛,不知道胡思亂想了多久,才又一次睡了過去……


    朦朧中我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處在一個未知的空間裏,周圍有許多鬼魂一般的黑色影子在風中嘶鳴。那是一個簡單的噩夢,卻也是個讓人恐懼的噩夢。聽著那些黑影撕心裂肺的吼叫,我忽的睜開了眼睛,身上出了一層冷汗。柳冰不知道是沒睡還是剛醒,看著我輕聲問道:“怎麽了?”


    我搖搖頭,做了個深呼吸平複心情,接著把之前遇到這艘大船的事情說了一遍。柳冰聽後也皺了皺眉毛:“鬼船?你們仔細檢查過了嗎,這船上真的沒人?”


    我從爬起來,拉著他一直走到外麵的甲板上,卻正看見光頭一臉滿足的站在船邊往海裏‘放水’……發覺我們出來了,光頭也有些淩亂,連忙提上褲腰帶搖頭晃腦的走了過來:“你們倆這……大半夜的瞎轉悠什麽,能不能提前放出點動靜,嚇的禿爺差點沒從船上跳下去……”


    聽他說話,我抬頭看了看天,四周仍舊是一片昏黑,心中有些隱隱不安:“現在幾點了,怎麽還沒亮天?”


    光頭看了看手表:“才剛剛兩點,你們倆怎麽起的這麽早,要幹什麽去?”


    “兩點!?”我聽的一愣,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指針果然指在兩點的位置,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剛剛好:“不對吧,剛剛我起來了一次,手表上顯示已經是兩點半了,這指針總不可能倒著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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