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一個聲音在旁邊響起:“帥天師,有客要來你應該早點通知我啊,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三個人一起轉頭看去,隻見一個四十歲左右身穿青色道袍的男子出現在旁邊,他一頭披肩白發帶著一尊金色頭冠,手中還拿著一根拂塵,緩步走到近前對我們微微點頭。倘若剛才不是帥天師說出了真實情況,我還真的會被身裝扮給唬住,果真像極了一個不問塵世的得道高人。


    帥天師放下手中的茶杯:“行了,我什麽時候給你帶來過客人,這兩個都是自己人,我們這趟來是買法器的。”


    那男子一聽臉上慈悲的笑容頓時鬆懈下來,將頭冠假發還有身上的道袍一股腦全都脫了個幹淨,坐在桌前擦了擦臉上的細汗:“自己人你怎麽不早說,早知道我就不去換衣服了,熱死我了……”


    我和大黑牛對視一眼,尷尬的笑了笑……


    喝著茶水,帥天師把鬼樓裏的情況簡單說了一遍,因為那厲鬼始終沒有現身,縱然他有一身的驅鬼本事也毫無所用。所以便問問這個‘天師’有沒有能使厲鬼顯形的法器,隻要能讓那厲鬼顯出原形,再收服它就不在話下了。


    ‘天師’翻著眼皮沉思片刻,隨後微微點頭:“鬧到這個地步連你都無可奈何,定然不是善茬。今天你們還真來著了,我這剛到了一件能顯百鬼的寶貝,等著!”說完起身一路小跑衝向內堂,不到兩分鍾又抱著個方盒跑了出來。


    那方盒有臉盆大小,並且是盒中有盒,‘天師’裏三層外三層的打開,最後將一個拇指大小的蛇形吊墜拿了出來:“就是這東西,不用我說,你們也應該認識吧。”


    那個吊墜通體發黑,並不是烏黑,而是黑的發亮。看上去既像是石頭又像是玉,遠遠瞧著是一條蜿蜒的小蛇,但是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這東西腦袋大的出奇,就像是蛇類中的大頭娃娃一樣,一個圓圓的蛇頭簡直比整個身子盤在一起還要大。在蛇頭上有兩隻額外鑲嵌上去的眼睛,同樣是黑色,應該取自同一塊材料。


    對於這種小物件,我自然一竅不通,而見多識廣長年跟古董打交道的大黑牛也是一臉茫然。隻有帥天師小心翼翼的拿在手中左右翻看,半晌才試探著問道:“這難道是……魍曈!?”


    ‘天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對了!就是魍曈,是虛柳真人的隨身之物!什麽妖魔邪煞,在它麵前都無所遁形!”


    說起這個物件,‘天師’眉飛色舞的介紹,帥天師則一臉興奮樂的五官都開了花。我和大黑牛什麽也不懂,坐在旁邊就跟兩根木頭一樣呆呆的看著。


    半晌,大黑牛終於忍耐不住了,一巴掌拍在帥天師後腦勺上:“媽了個的,我說你們倆能不能說點人話,什麽什麽魍曈,什麽什麽虛柳的,這他媽不就是個掛墜麽,到底什麽來路?”


    看見大黑牛急的滿口粗話,‘天師’也不氣惱,將吊墜放在我們麵前開口說道:“這東西是道家的寶貝,二位不知道也很正常。龍生九子各有不同這句話你們應該都聽過吧,傳說龍有九個兒子,分別是贔屭、狻猊、饕餮、蒲牢、囚牛、椒圖、螭吻、狴犴、睚眥。它們各有各的本領,各有各的代表。


    這隻是民間的傳說,並不準確,其實龍一共有十個兒子,而這魍曈就是第十個。隻不過它在龍腹中發育的並不完全,說通俗點就是現在的畸形,除了身體腦袋和眼睛之外其他的一概沒有。生它的時候,龍低頭看了一眼覺得十分惋惜,於是便給它起了魍曈這麽個名字。‘魍’代表惋惜,‘曈’則代表那一雙眼睛。


    龍的九個兒子都各有神通,有的力大無窮,有的精通樂曲,有的能驅百鬼,有的能吞萬物。而魍曈雖然是個畸形,卻也有著自己獨有的能力,就是那兩隻眼睛。據說它的眼睛能看透一切,天上的神仙地府的鬼差,人間的冤魂和遊蕩在三界的異物,隻要站在它麵前都將會現出原形暴露自己。”


    ‘天師’說的唾沫橫飛,我皺著眉頭輕聲問道:“可是龍生九子本身不就是一個傳說麽,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龍,自然也就沒有那些神獸。而且,就算是有,這魍曈再怎麽畸形也不可能小到這種能被人當做吊墜掛在脖子上的程度吧?”


    帥天師點了點頭,接著說道:“凡事都有個原由,說魍曈是龍的第十個兒子隻不過是形容這件法器的厲害程度。其實這東西的真實來源是出自一位得道高人之手,就是他剛才提到的虛柳真人。


    虛柳真人是道家為數不多的知名大師,前半生雲遊四海救苦救難,後半生則隱居山林潛心修道,活了一百六十八歲才坐化升天。魍曈就是他曾經歸隱山林之前所隨身攜帶的法器,其實跟龍沒有半點關係。隻是他在雲遊的時候偶然得到了一塊上好的石料,不忍浪費便做成了吊墜在其中施加咒法,而後在自己的道閣中放了七七四十九天。


    吊墜擁有了被施加的咒法,又在道閣裏汲取了道家精髓,於是便成了一件世間罕有的寶貝。這東西雖然不能驅鬼,卻能顯鬼,任何東西在它麵前都無所遁形。


    據說在虛柳真人五十歲那年,去到一戶人家驅逐厲鬼,不想卻因為自己的失誤將其放跑。厲鬼心存怨恨,又奈何不了虛柳真人,於是重返那戶人家大肆屠殺。等虛柳真人發現之後匆匆趕去卻為時已晚,整座府邸上上下下一百一十八人全部斃命,隻剩下一個外出玩耍的孩子逃過了一劫。


    虛柳真人心中很是愧疚,於是將隨身攜帶的魍曈贈予這個孩子,自己從此隱入深山,為每個死去的人誦經念咒一年以示懺悔。一百一十八個人,整整一百一十八年。在他一百六十八歲的時候,為最後一個人念完了法咒這才安心的閉上眼睛羽化升天……”


    第九十三章 異變


    聽完了帥天師的講述,我沉沉的歎了口氣:“這個虛柳真人真不容易,為自己犯下的錯誤整整懺悔了一百多年,換作任何一個人肯定做不到這樣。”


    大黑牛擺了擺手:“現在的世事就是這樣,這虛柳真人雲遊四海多年,降服過的妖魔和厲鬼無數,拯救過的人肯定也數不過來。可是做了這麽多,沒有人去感謝他,相反五十年來隻是犯了一個小小的失誤,卻要隱居山林懺悔一百一十八年。一個救苦救難的仙峰道人之間就變成了十惡不赦的罪人,這事能找誰說理去。”


    帥天師望著牆上的老君浮雕看了片刻,微微笑道:“不管怎麽說虛柳真人都是我們道家後輩的楷模,隻可惜本天師還沒有修行到那個境界,否則那樓中的厲鬼也就不會害死那麽多人了。”


    講完了故事,了解了魍曈的具體來曆,接下來就到了談價錢的環節了。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既然魍曈在這世上隻有一個,那麽物以稀為貴,縱然‘天師’跟帥天師有些交情,肯定也不會白白拱手相送。


    帥天師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隨後拿著魍曈放在手中仔細端倪了片刻:“這吊墜靈氣充盈,內部的確蘊含著一股十分奇妙的力量,應該是虛柳真人的隨身法器無誤。你也別賣關子了,開個價格我們還等著回去。”


    ‘天師’嘿嘿一笑:“我跟你什麽時候賣過關子,說實話,這東西能到我的手裏也是機緣巧合。前兩天出門辦事,路過古玩街剛好看見有人在舉行拍賣會,這魍曈隻是其中一件。遠遠的我就覺著十分眼熟,走到近前仔細一瞧還真就沒錯,於是花了整整一百萬拍了下來。咱們是老交情了,我也不說幌價,你多給點跑腿費,一百一十萬拿走。”


    “啥玩意!?”大黑牛一聽立馬就瞪圓了眼睛:“就你這還老交情呢,先不說價格如何,媽了個逼的從這打車到古玩街最多二十塊錢,你這兩條腿上鑲金子了,單是跑腿費就他媽要十萬!???”


    我也皺了皺眉:“這麽個小玩意一百多萬,就算是真品能讓那樓中厲鬼顯形,咱們仨人的酬金一共才六十萬,用一百一十萬換六十萬……帥天師,難不成你還真想拿出五十萬來普度眾生?”


    在道教這方麵,我和大黑牛都算是外行人,所以什麽龍之十子虛柳真人聽起來不過就是個傳說而已。雖然這個物件的材料的確非常稀有比較惹人喜歡,可是還沒有珍稀到上百萬的價格,這筆生意無論怎麽想都是不劃算的。可是帥天師不一樣,身為道教中人,看見魍曈就好像士兵遇見了一把好槍,捧在麵前愛不釋手,看樣子也是在猶豫到底要不要花重金給買下來。


    ‘天師’也是抓住了他的這種心理,所以絲毫沒有還價的意思,對於我和大黑牛的質疑毫不理會,隻是眯著一雙眼睛盯著帥天師看,似乎看透了帥天師最後一定會狠下心來用重金相換。


    果然,沉思了十幾分鍾之後,帥天師突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行,一百一十萬就一百一十萬,這東西我要了!”


    這一嗓子吼的我和大黑牛下巴差點砸在腳背上,張大了嘴巴盯著他:“帥天師,你可想清楚了,一百一十萬啊,就買這麽一塊石頭?”


    大黑牛也擰著眉頭問道:“我說小白臉,看你小子平時往死裏摳,這他媽一出手就要人命啊。一百多萬,看來你這些年果真沒少騙了錢!”


    帥天師的目光一直盯著手裏的魍曈,緩緩從懷裏拿出一張銀行卡放在桌上:“老規矩,刷卡。”


    ‘天師’臉上早就笑開了花,二話不說又是一路小跑衝進內堂,十秒鍾不到就拎著個bos機跑了出來,拿起桌上的銀行卡熟練的刷了一下。等帥天師啪啪啪輸完密碼之後,咧開的嘴角微微顫了一下:“天師,您這卡裏……餘額不足啊……"


    帥天師似乎早就知道自己卡裏餘額不足,眼皮抬都沒抬:“先刷五十萬,另外的六十萬……”說罷轉頭看了看我們:“那個……小哥,大黑牛,驅鬼也是你倆的功德,幫忙湊湊,這錢算我借的。”


    我苦笑一聲聳了聳肩:“我那點錢你又不是不知道,全都放在醫院留給小欣欣了,剩下還有個三四萬,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說著話,幾個人都把目光放在了大黑牛身上。


    大黑牛也把腦袋一歪:“看我幹啥,老子也是窮屌絲一個,沒錢!”


    要說我沒錢,那是毋庸置疑的,因為這段時間的開支大家有目共睹,的確都已經放在了小欣欣身上。可是要說大黑牛沒錢,那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讓人信服的。畢竟他倒鬥已經有些年頭了,而且沒少找到過好東西,有點腦子的人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他肯定是我們之中最土豪的一個。


    帥天師嘿嘿傻笑著軟磨硬泡了半天,大黑牛也是的確無奈,最後從自己身上摸出一張銀行卡扔了過去:“牛爺爺這錢都是拿命賺的,你他媽要是敢不還,老子就到深山裏找個凶鬥把你跟裏邊的屍煞釘在一起活埋!!!”


    刷完銀行卡,‘天師’歡天喜地的去了內堂,還叫小徒弟給我們上了幾盤糕點,看得出這一單生意肯定不隻是賺了十萬塊跑腿費那麽簡單,鬼知道他是不是隻花了十萬就拍下了所謂的魍曈。


    我們也不再過多停留,起身離開,出門之後打了個出租車回到了樓房。


    進屋之後,帥天師找了根黑繩將那個魍曈吊墜穿起來,準備掛在自己脖子上。沒想到剛剛舉起來就被大黑牛搶了過去,順勢就套在了腦袋上:“這玩意你出五十萬,老子出了六十萬,屬於‘大股東’,所以得我來保管。什麽時候你還了那六十萬,什麽時候再把這個還給你!”


    帥天師自然一百個不願意,可是又爭不過大黑牛,沒辦法隻好點頭認栽,無精打采的回了房間。


    度過坎坷的一天,三個人都十分疲乏,放鬆下來身上的傷口也開始隱隱作痛。此時剛剛五點,還算是下午,帥天師說外邊天色大亮陽氣充足,厲鬼暫時不會出來作祟,所以先好好休息休息等天黑以後再用魍曈把這個潛暗中害人無數的厲鬼給找出來。


    換掉身上已經被短刀砍破的衣服,我簡單清點了一下自己身上小小的傷口,一共十二處,同時胸口心窩的地方還有一處淤青。躺在回想起下午的事情,我還隱隱有些後怕,如果不是大黑牛關鍵時刻露出了血性的一麵,恐怕我們現在就不是躺在,而是躺在醫院的太平間裏了……


    在胡思亂想中,我緩緩閉上了眼睛,放下心頭一切沉重的事情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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