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確實有人見過那隻鎮陵龜,而且下到地宮裏,據那個人說,僅僅外側一個墓室裏麵就有無數的金銀器皿,還有大量的明珠珍寶,但是就在他準備拿的時候,有鬼出現,嚇得他倉皇而出!”老柳頭的敘述更加引起了我的興趣,原來是真的有其事。


    “那個進去的人呢?”我和宋旭東同時問。


    “死了!”老柳頭輕鬆地聳肩,指了指正在洗臉的張老娃,“就是他爺爺,出來之後就一病不起,沒挨幾天就死了!”


    我看了一眼倒黴的張老娃,心說這家人還真是跟這個地宮有緣啊,怪不得他老爹敢砸道觀,說不定已經被他爺爺給煽動起來了:“兒子啊,裏麵可是什麽都有啊,你要是進去就發了……”


    正想呢,張老娃已經哭喪著個臉過來了:“大爺,俺的青石板磚找不著了!”我笑了一下,挪開那個紙板箱,下麵一層浮土,浮土下麵一個藍布包,打開一看,裏麵是一塊木板,正是上麵架子上的一塊,宋旭東爬上去一看,那塊青石板磚正牢牢地撐在架子上充當墊板呢。


    “換東西的人手夠快的,還有把人藏在這裏,光刨開就得幾分鍾,何況還要掩蓋上浮土,他娘的,簡直不是人手!”宋旭東對這個看不見的對手大加讚歎。


    “如果要是那家人來了就一點也不奇怪了!”老頭兒看著沙坑裏的鏟痕有點發怔。


    “誰,誰家那麽牛?”


    一直沉默了很久的趙宇突然開口了:“要是姓呂的在,就不奇怪了……”


    “太原掘子門呂家?”宋旭東驚歎了一下。


    “不,不是他們家,這不是他們的鏟痕!”柳老頭兒果斷地否決了他的推斷。


    “你是怎麽知道人藏在下麵的?”宋旭東突然審起了我。


    我白他一眼,也不想想我們家是靠什麽聞名的,這麽簡單的一個沙漏翻鬥井還想瞞過我的眼睛?其實這是人家在倉促之間設置的機關,要不也不會被我一個隻懂皮毛的半大孩子一眼就看了出來。


    不過我現在最感興趣的還是那隻會動的鎮陵龜,到底是什麽原因導致一隻石龜可以爬動呢?難道也是什麽機關不成?


    一直在回到柳口村我還在苦苦追尋這個問題,老柳頭被我弄得不勝其煩,最後不耐煩地說這個事應該去問你爺爺。


    宋旭東很有做警察的潛質,他從張老娃這次的意外冒險得出一個結論:鎮陵龜每年移動的傳說不是在唬人,有人在根據這個傳說來尋找這個地宮入口,而且已經開始動手了。老柳頭看到張老娃拿回來的那塊青石板磚之後更加肯定了這個說法,這是很少見的冥殿磚,是地宮或者地陵入門的圈拱位置的活門,張老娃的侄子身上還有一個封陵印的標記,這說明他極有可能找到了地宮金牆,可能是被金牆的機關打中,身上印上了封陵印。


    宋旭東在得到老柳頭的肯定後給老鍾打了個電話,咕噥了一陣以後就急忙開車走了,臨走的時候把那塊青石磚又帶走了。


    本來想走的,可是柳老頭兒非要給我燉新鮮的兔子肉湯喝,說什麽當年我爺爺他們倆也好這口。其實這肉湯沒什麽喝頭,但是老頭兒說晚上帶我去打兔子,這個提議太吸引人了,我一想反正第二天他們就又來了,我沒必要跟他們來回跑,於是就跟著老柳頭屁顛屁顛地擦他那杆土槍去了。


    別看老柳頭七十有一,但是身體仍然健朗,提起來他那杆差點被收繳的破土槍時依然威風凜凜。我都懷疑當年公安沒收繳這杆槍是因為這杆槍太像燒火棍了,而不是他自己所說的什麽佩服他的威望。


    入夜,我們把鉛丸、火藥,還有槍準備好,一老一小剛準備出發,就聽見前麵有人打門,開門一看,沒人!


    我剛準備關門,就聽見有人在腳下喊:“夾著我了!”我嚇了一跳,仔細一看,是下午剛把自己侄子接走的侏儒張老娃。


    張老娃一看見我仿佛是農奴看見了解放軍:“考古同誌,您快去看看吧,我們家遭鬼了!”


    我們問他怎麽了,他語焉不詳地說,他家的小孫子哭鬧不止,一個勁兒說有人在他麵前晃悠,還有他家的侄子躺在床上說有人要殺他。現在家裏沒人敢住了,都跑到了幾十裏外的親戚家,他安置好他們以後這才趕緊來老柳頭這裏求救。


    等我們趕到他們家的時候已經是月上柳梢,張老娃家住在遠離村外的一處獨家院落裏,整個院子裏黑壓壓的一點亮光也沒有,院子裏一棵大槐樹上麵棲的幾隻公雞全都沒了聲響,黑森森的院落,靜悄悄的氛圍,跟我們一路走來燈火通明、電視聲響不斷的村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老柳頭剛踏進院子裏就說不對,這個氣味太不對了,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屋裏。我指了指旁邊,一隻足有半人高的大黑犬竟然見我們進院後一聲不響,無視我們的存在,小心翼翼地夾著尾巴趴伏在地上,頭衝著屋子,渾身發抖,似乎在害怕什麽東西。整個院子是雞犬之聲不相聞,隻有一陣陣嘩啦啦的楊樹葉聲拍響在屋後。


    老柳頭一看這情形就感覺不對勁兒,虎著臉對張老娃說:“你沒說實話,你在紅薯窖裏還挖出來別的東西了!”


    張老娃一臉的委屈:“沒有啊,就沒什麽東西,我就見了一塊磚,還給你搬過去了!”


    老柳頭冷哼了一聲:“不說實話,我們走!”說完拉著我就走。張老娃急了,趕緊拽住我們的衣服,一個勁兒地說好話。


    老柳頭說:“你藏的東西的確是好東西,可是陰氣太重,加上你們家這個院子又是一個招鬼局,所謂雙煞拍門,今天你又偷偷藏在家裏一件古墓裏的東西,不招邪才出鬼呢!”


    雙煞拍門?這個嚇人的稱呼讓張老娃的汗刷地一下就下來了,直問什麽是雙煞拍門。


    “你看見你院子裏這幾棵樹沒?”老柳頭指著院子裏幾棵黑壓壓的大樹問張老娃。張老娃點頭表示看見了。


    “這是什麽樹?這是槐樹,槐字怎麽寫?木加鬼即為槐。”老柳頭加重了語氣,“還有你這房後種了一排鬼拍手(農村稱楊樹為鬼拍手),你這房子下麵原本就不幹淨,再加上你藏在屋子裏的東西,前有鬼木,後有鬼拍手,房子地下是舊墳,屋裏再藏幾件地底下的東西。哼哼,想要安寧恐怕是不能了吧?”老柳頭這番話說得張老娃臉色變了三回,幾乎快哭出來了:“大爺,俺錯了,俺不該撒謊啊,俺藏了東西,可是俺現在不敢進去拿啊!”


    “你藏了什麽東西?”老頭兒趕緊追問。


    “也沒什麽東西,就是一匹馬,他們都說是唐三彩,俺就放在桌子上當個器物。”張老娃一副很可憐的樣子。


    唐三彩,怪不得呢,唐三彩是正兒八經的陪葬品,用途就是陪著主人一起在地下討生活的,很多不懂的古董愛好者隻知道唐三彩是好東西,買回來以後就在正廳的博古架上擺著,卻不知道是廳堂風水的大忌,就像沒人會在正廳裏擺放死人的衣冠一樣,就算是金縷玉衣也是道家所說的不祥招鬼之物。


    可是,一個區區的唐三彩,怎麽會把滿院子的狗啊、雞啊這些先天敏感的禽畜也嚇得噤聲呢?這中間一定有古怪。老柳頭我們倆滿心的疑惑,小心地踏進了屋子裏,兩隻打火機影影綽綽地在黑暗裏閃爍,剛一進門,我們倆就愣了,就在屋子裏,我們的對麵,兩隻亮閃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們。


    屋裏黑漆漆的一片寂靜,我和老柳頭盯著屋子裏的那雙眼睛一動也不敢動,那雙眼睛好似一對探照燈一般牢牢地盯緊了我倆。


    外麵的張老娃顫聲說:“恁看見裏麵的兩隻眼沒有啊?”我剛想回話,老柳頭二話不說拉著我就退了出去。


    老柳頭大汗淋漓,抓我的手裏也是一片潮濕。老柳頭一把抓住張老娃,憤怒地說:“你到底藏了什麽東西?根本就不是什麽唐三彩。”


    張老娃已經經不起這麽大的動作,頓時軟得跟一根麵條似的,結結巴巴地說:“大爺,您別生氣啊,您聽我說……”


    張老娃和他侄子的確在紅薯窖下麵的那個墓室裏發現了東西,麵對龐大的陪葬品兩個人都傻了眼。這輩子從來沒見過這麽多東西,這麽多琳琅滿目的寶貝,兩個人差點激動得暈過去。他侄子二話不說就抄那些小金佛,卻被張老娃攔住了。他說當年咱家就是對神佛不敬,才落到這個下場的。他想了半天揀了石室裏最邊角的一匹瓷馬,說這我在電視上見過,是唐三彩,這個值錢還不招眼,咱爺倆就把這個搬出去,能賣一筆錢還不招人注意。這麽多的寶貝,咱爺們也吞不進去啊!反正咱占著這個紅薯窖呢,隔三差五來拿一件就行。張老娃的侄子一想有理,就弄個麻袋裝了瓷馬吊了上去,張老娃在上麵等了半天侄子卻沒有爬上來,結果下去一看,這小子已經躺在了地上,胸口鼓起老高,他趕緊把紅薯窖底原樣封好,把瓷馬藏在紅薯裏,然後帶了幾個村人趕緊把侄子送到老柳家。誰知道路過廟會的時候好多人圍上來看熱鬧,本來用衣服蒙著頭的侄子卻突然狂性大發,吼著自己見鬼了。張老娃無奈之際,把他捆在門板上送到了柳口村。


    趁老柳頭救治他侄子之際,他把瓷馬偷偷地運回了家。今天晚上剛擦黑,他們家就停電了,因為離村子比較遠,張老娃去找電工了,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可是剛一到家就發現家裏鬼哭狼嚎的,全家人都站在外麵,一問才知道剛才點燃了油燈他家小孫子就看見一個人坐在他家的桌子上,指著房梁說那裏有人,而本來就躺在床上養病的侄子更是驚厥,非說有人要來掏他的心。


    老柳頭聽完這些話以後二話不說讓旁人準備了一大把柏樹枝,淋上柴油,然後點成明晃晃的火把,擎著就往屋裏鑽。


    升騰的火焰照得整個屋子豁亮,屋子裏什麽也沒有,那匹瓷馬就站在屋子的正中間,老柳頭弄熄了火把,整個房間暗下來,一雙眼睛亮起來,泛著綠色熒光的眼睛從那匹馬的腦袋上直直看出來。


    老柳頭打著了火機,帶著濃烈柴油味的黑煙開始在屋裏泛濫。老柳頭拿了一把榔頭二話不說就朝那匹馬砸了過去,在我沒有來得及阻攔之前,“當啷啷”一陣脆響,馬身碎開了,一束精光從碎開的馬頭部位給放射出來。綠熒熒的光芒一下就鋪照滿了整個房間。


    “你幹嗎?”我憤怒了,這簡直是赤裸裸的挑釁,當著一個準文物工作者的麵砸碎一件文物。


    “六丁六甲神遊,魑魅魍魎之輩束手。”老柳頭鐵青了臉不理我,手裏的榔頭卻下得更快了。我一看急了,趕緊把著他的手臂。老頭兒也不砸了,輕輕用手撥開那些瓷馬的碎片,隻見在破瓷片中有一尊神像,麵目猙獰,闊嘴獠牙,左手持兩麵三尖刀,右手持一勾魂虎爪,身披橫鏈鐵索,腳踩一個衣衫襤褸的驚恐掙紮之人。整個神像顯得猙獰霸氣,一股煞氣衝天。老柳頭長歎一聲:“請一尊冥殿煞神到家裏,要會安寧才怪!”


    “冥殿煞神?”我吃了一驚,然後靠近那隻通體透亮渾身泛著綠熒熒光澤的神像,想仔細看看。老柳頭一把抓住了我,惱怒地說:“不想要命了?”我有點懵懂地看著他。


    “你看看那馬尾巴!”老柳頭一指那邊敲碎的一塊瓷片,形似馬尾的一塊上麵有一片熏灼的黑跡,“這尊煞神一定是有人用熱火熏了這隻馬尾巴,激起了邪神的怒火——”老柳頭的話音還沒落地,大著膽子勉強跟進來的張老娃急忙接著說:“俺那小孫子拿著油燈亂跑,差點燒著這匹馬。”老柳頭長籲一口氣,好似謎底已經揭開了。可我看他好像真相大白的表情,可是我卻一頭霧水,急切地等著他來解釋。就聽張老娃哭喪著臉繼續說:“早知道這東西不吉利就不拿了,那棺材裏的金臉罩也比這個值錢啊!”


    “金臉罩?什麽金臉罩?”老柳頭突然很緊張地看著張老娃,使勁兒地搖動著張老娃的胳膊。我們都被他這個舉動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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