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旭東剛一上車,我就向他索要那盒馴獸哨,心裏發狠,老子九死一生才弄過來的東西,怎麽能讓別人用。他笑了笑,什麽也沒說,就把獸哨交了過來。


    我摩挲著這盒泛著千年時光的馴獸哨,打開盒蓋,發現裏麵的九隻銅哨全部都經過了處理,原來的汙垢和銅鏽全都不見了,取代的是隱隱透著寒光的青銅色。


    我隨便拿起來一隻,放在口中吹響,完全是毫無章法的吹奏,一陣類似風過山澗的聲音從銅哨裏傳出來。就聽見我的背後突然響起來一聲咆哮,隨著這一聲狂吼,皮卡後麵的鐵籠子猛地“哐當”一聲巨響,整個皮卡也隨著這一聲歪擺了一下,似乎是行進的路上遇到了大坑。我的臉色一下變得煞白,一股衝天的煞氣從背後直衝腦門。


    “後麵你拉了一隻獅子嗎?”雖然兀自鎮定,可是我的聲音還是掩飾不住地顫抖。


    宋旭東微笑了一下,一手把方向盤,一手接過我手裏的獸哨,把它放好。這時候後麵的咆哮聲音開始慢慢地小了下來。


    這下我老實了,一路無話,再也沒敢碰那盒獸哨,心裏一直提防著背後鐵籠子裏那隻怪物。


    這是一個由舊供銷社遺棄的破舊化肥倉庫改成的鬥狗場,位置偏僻,四下無人,的確適合凶獸的廝鬥,場邊上照例備了一排木棍防止凶獸狂性大發傷人。


    出乎我們的意料,對方並沒有來勢洶洶,人也不多,隻有兩個瘦高的年輕人,一個臉上有不大的三道傷疤,像是被老婆給抓破相了,另外一個在右下巴上有一顆痣。那個臉上有疤的自我介紹:“我是張宇,這是我表弟張旭,聽柳老爺子說你們也是土撥鼠家的,大家圈內人不說圈外話,盤盤家裏大人貴姓,咱們照規矩來!”


    我心裏一樂,看來這兩個家夥都沒敢報真姓名啊,明明姓趙卻非要說自己姓張,也不怕襯衣下麵那塊銅銘牌跳起來罵娘。


    柳老爺子一撇嘴,臉色很難看,手裏還牽著他那頭還沒養好的鬥犬。


    宋旭東剛準備開口說話,我搶先一步邁出去:“我姓呂,太原人,這位姓潘,是開封人,與柳老爺子祖上是世交,因此這次想替老爺子說和說和,大家都是年輕人,沒有什麽想不開的,嘿嘿。”我自認為這番話說得很圓滑很到位,可是宋旭東卻狠狠地瞪我一眼。


    那倆人聽了我們的話後竟然相視一笑,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但是兩人很快收起了輕慢之色:“既然你們想替柳老爺子說和,咱們還是按規矩來,要是還錢,咱們立刻現撥,如果要是想見個真章,咱們就別浪費時間了,牽上各自的鬥犬往圈裏放。”


    爽快,我就喜歡這樣的人。隻見他們轉身從外麵牽過來一頭大塊頭的狼犬,耳尖直立,尾尖朝上,四爪粗大,爪鉤很長。但是細看眼睛卻混濁不堪,一點也沒有純種鬥犬的風采,粗一看似乎是本地的笨狗和鬥狗的雜交品種,柳老爺子就是被這外表騙了,其實這條狗一點也不簡單。這條狗剛一入場,柳老爺子那條狗就驚慌失措,拽著鏈子使勁兒往外奔。老頭兒使勁兒嗬斥,然後用力往回拽好容易才穩住那條狗。可是凶悍一時的鬥犬“黑虎”麵對這條雜種狗竟然顯得焦躁不安,來回地躲閃。


    那倆家夥似乎很滿意這樣的效果,不屑地指著“黑虎”說:“還是這條狗嗎?先說好,咱圈裏的規矩,喂藥的狗可是三倍地罰啊!”


    我想起來皮卡後那條凶獸,嘴角獰笑了一下說:“放心吧,肯定不是這條狗,一會兒你就見識到了!”


    說完我轉身到車上拿下來那盒獸哨,徑直走向皮卡後麵,吹響了獸哨。鐵籠裏頓時傳出了一陣狂暴的吼聲,聲音不大,但是卻低沉有力,仿佛是重型坦克壓過路麵的聲音。本來狂躁不安的兩條狗全都愣了,牽著那條雜種狗的兩個年輕人也愣了。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手裏的獸哨,結結巴巴地說:“你們這東西,是從哪裏來的?”


    我得意地衝他們揚手:“別管怎麽來的,咱們先比完了再說!”


    我示意宋旭東拿著獸哨,因為我還真沒膽子去掀開蒙在鐵籠上的帆布放開籠子,誰知道裏麵是不是一頭獅子。


    宋旭東很麻利地跳上車,一把掀開蒙在鐵籠上的帆布,等我看清楚了這條狗的樣子一下就愣了。形體似小驢子,寬闊的嘴吻,全身遍布著光滑黑亮的短細毛,深邃的眼睛裏滿是凶煞之氣,眉毛上有一簇黃毛,皺眉怒吼之際一股威嚴之氣頓生。


    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我以為是一條藏獒,沒想到是這麽一條凶犬,可這條狗能行嗎?因為我已經看出來對方那條狗可是歐洲最凶的高加索犬和阿爾卑斯大型白狼雜交品種。這得益於我一個酷愛養狗同學每日裏各種論壇資料的熏陶。


    “不是藏獒嗎?”我吃驚地問宋旭東。他向我擺擺手示意我不要說話,拿過我手裏的獸哨,吹出來一陣輕緩柔和的聲調,然後慢慢地靠近那隻狗,隔著籠子小心翼翼地解開了鎖鏈。那條狗看了一眼邊吹邊走近的宋旭東竟然沒有提起一絲一點敵意。很快,宋旭東就解開了籠門,手裏挽著那條鎖鏈,帶著這條大黑犬從皮卡上跳了下來。就在路過那條名叫“黑虎”的鬥犬時,那隻凶悍無兩的鬥犬竟然悄無聲息地蜷縮了尾巴,頭伏在兩爪之間,一動不動。


    我吃驚地看著那條大狗邁著王者步伐,帶著一股傲氣入場,整個鬥犬場的氣氛隨著它的入場為之一變,原本聒噪的其他鬥犬忽然之間都無聲無息,仿佛整個鬥犬場隻有這條傲視萬物的黑犬存在。


    那條雜種狗像瘋了一樣使勁兒地往外拖拽鐵鏈,不停地想要逃離鬥場中心。使勁兒拉扯著這隻狗的兩個年輕人也傻眼了,那個臉上有抓痕叫張宇的年輕人看著宋旭東手裏的狗眼睛就像是長在了上麵,另一個看了半天突然驚叫起來:“天啊,青海獒王,這可是活佛的坐騎啊!”我被他這一喊也弄愣了,不轉眼地盯著這隻看起來什麽也不鳥、渾身懶洋洋的大黑犬。


    “青海獒王?”我試探著問宋旭東。


    “虧你還能認出來狼和狗的雜交,難道你就不認得青海獒王嗎?隻知道有藏獒!”


    “我們輸了,不用比了。”那個叫張宇的年輕人抖抖手裏的鐵鏈子,頹然認輸,把狗往車上裝,還很不甘心地看了一眼我們的青海獒王,那眼神活脫脫是一個酒鬼遇見了一瓶百年陳釀的茅台。


    宋旭東裝好狗以後,接過來他們遞過來的欠條,三兩下扯碎,看他們轉身準備上車,宋旭東叫住了他們:“慢著,你們難道不想要回這東西嗎?”說著舉起了手裏的那盒千年銅獸哨。


    我分明看見那兩個年輕人眼睛一亮,但是很快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那是什麽啊?不認識!”


    “嗬嗬,老趙家的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膽小了!”宋旭東的話剛說完,那倆人的臉色頓時一變,互相很緊張地看了一眼。


    “不用緊張。”宋旭東笑得很輕鬆,他一把拉過我來,把我推到前麵,“看見沒,這是機關老婁家的孫子,看看他手裏的耳鼓鏈,這個東西,你們總聽老人們說過吧!”


    他一把拉起我的手腕,向他們展示了我手裏的那串手鏈。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那個傷疤臉說:“不好意思,沒見過,不知道您說的是什麽東西。”兩人扭頭到車上繼續收拾籠子,這時候宋旭東轉身回到了車上,手裏麵拿了一個黃色的盒子,打開以後拿出來一個東西,衝他倆一比畫,“那你們總該見過這個東西吧?”


    看到他拿出來的東西,我嚇了一跳,隻見那隻銅杯,黑黢黢的質地,隻是上麵有些異樣模糊的火焰形花紋。


    這不是祝融杯嗎?我吃了一驚,我們明明已經按照原來的位置把這個東西放了回去,怎麽會又突然出現在宋旭東的手裏?顯然吃驚的不止我一個,另兩個人也下死眼盯著這件國寶,叫張旭的那個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毛了邊的照片,來到跟前仔細比對。那是一張翻拍古書殘頁的照片,照片中的祝融杯是用墨線手繪的,但是火神的騰焰標誌鮮明,一眼就可以分辨出來這個東西。


    麵對兩個人質疑的眼神,宋旭東不屑地笑了一下,然後從旁邊拿過來一瓶礦泉水,輕輕地倒進杯子裏,杯子裏馬上騰起一陣“刺啦啦”好似水蒸氣的白霧。張宇張旭兩個人看到這一陣冒起的煙霧,眼珠子都瞪出來了,趕緊警惕地看看四周。大家都圍著青海獒王在評頭論足,很少有人注意這邊。那個疤痕臉張宇快走兩步到我們倆跟前,輕聲說:“人多眼雜,既然都是穿山甲後人,找個僻靜地方說!”


    我們兵分兩路來到了柳口村,老柳頭先去把青海獒王的吃住安排好,這才過來招呼我們,我們四個坐在兩輛汽車裏幹等,有點哭笑不得:這個老家夥,當真有點玩狗玩癡迷了。


    老柳頭按照我們的要求安排了一個房間,這是典型的中原舊民居裏的堂屋,高門台大台階,硬木窗戶嚴絲合縫,隔音效果很好。


    “我隻想知道,這個杯子你們是從哪裏弄來的?”剛一坐定,那個叫張宇的疤痕臉就有點沉不氣了。


    宋旭東笑了笑,又指了指我:“不是告訴你們了嗎?這是活魯班老婁的唯一嫡親孫子,也是機栝術的唯一傳人。”


    另外一個叫張旭的疑惑地看著杯子:“難道是婁家人做的?”然後搖頭,“做假古董我們可沒興趣!”


    宋旭東立刻笑了:“第一,老婁家聞名於世的是機關數術,而不是仿製明器;第二,難道你們沒有看到這杯上的水汽嗎?這可是貨真價實的火神杯。”


    那兩人還是小心翼翼的模樣,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態。宋旭東馬上說:“咱們既然說破了,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們是隴西趙家的人吧?”


    他們倆似乎還不能相信我們,那個叫張旭的小心翼翼地問:“你剛才不是說你姓呂,他姓潘嗎?”


    宋旭東撲哧一下笑了:“這位哥哥喜歡開玩笑,其實你們早就看出來了,我們不是開封和太原那兩家的人,真人不遮暗底子,咱是湘西苗家的徒弟,”接著又壓低聲音說,“你們家趙五順大爺右手臂上的那隻虎爪印好了嗎?”


    宋旭東這句話似乎一道閃電劈得兩人渾身一震。兩人互相看了看,張宇遲疑地問宋旭東:“邙山古墓去了幾個?”宋旭東一笑舉起一把手指頭。那人又問:“湘西祖師爺苗老爺子還好嗎?”宋旭東笑出聲來:“嗬嗬,師兄,你就別再試探了,我們祖師爺姓田!”


    那兩人也笑了起來,這會兒氣氛才緩和下來。兩個人自我介紹一番,原來他們的確是隴西趙家的後人,當我們提出要見識兩人的馴獸銘牌的時候,兩人從懷裏掏出來的銘牌卻和我們在墓下所看到的銘牌不大一樣,我們看到他們倆的銘牌的正麵圖像竟然不是老虎,而是一隻形似麒麟的利爪怪獸,模樣看著比較凶悍。麵對我探詢的目光,宋旭東也是不解,因為我們倆都見識過趙家的銘牌,而這樣的則是頭一次見到。


    這兩人銘牌上的形象是狻猊,傳說中能夠吞噬虎豹等野獸的神獸,是龍生九子之一,傳說是佛的坐騎,為什麽這兩個人的銘牌是狻猊而不是虎呢?而且貌似狻猊正是虎豹的克星,隴西趙家大部分都把自己的馴獸當成是老虎,可為什麽這兩人的銘牌卻是狻猊?


    我邊看手裏的銘牌心裏邊犯嘀咕,原本以為是那隻火神杯把兩人給吸引過來了,誰知道兩個人卻好整以暇地看著我們兩人審視他們的銘牌,仿佛是等待著警察查證的司機一樣。我們倆頂的可分別是兩家著名翻山客穿山甲的名號,可怎麽看他倆的情形分明把我們當成了官麵上的人,難道我們倆露餡了?我知道有些文物販子可是相當陰狠的,萬一發現這中間有什麽不對勁兒的地方,他們會不會對我們不利?越想越覺得這次的行動有點不對勁兒,感覺好像什麽都在被別人牽著走一樣,心裏亂七八糟翻騰了一堆問題等著問宋旭東。


    我的疑惑還沒有問出口來,就聽見外麵一陣嘈雜的喧鬧聲,好似出了什麽事情。就聽見有人高聲在喊:“柳大爺,柳大爺,你快來看看,俺侄兒被鬼上身了!”


    第二十四章  神秘地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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