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鼎,自周朝以後便是天下的標誌,封建王朝向來以九鼎來象征天下,隻有周天子在駕崩後才能在隨葬品裏放置九個鼎,而諸侯王隻能依爵位次第遞減。但是在戰國後期,天下大亂各諸侯國爭做霸主,很多大的諸侯王就存了不臣之心,在祭祀禮樂和葬禮上用天子的標準。孔聖人曾經慨歎禮樂崩亂是天下大亂的標誌。到了後來,不僅是楚、齊、趙、秦這些大國,就連韓國這種麵積小但是實力強橫的小霸也開始無視天子權威,直接用天子禮製。按照老鍾這種說法,原來這裏放了這麽多的鼎、鍾、簋,那麽這個墓室的主人按照推測極有可能是那個“天下勁弩無出其右的”的韓王,但是具體是哪一位韓王,到底在曆史上有什麽樣的地位,目前還是一個不解之謎。


    聽完老鍾的解釋,我有點兒頭大,我們本來是奔了這座貌似戰國王陵的古墓下來的,無意中闖入了一座漢代古墓,結果發現漢墓其實是人為的詛咒陣,接著在詛咒陣裏又發現了秦坑殺韓人的人頭祭塔,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麽曾經有專家會把這個地方誤認為是戰國王陵,可是就當我們以為揭開了內幕時,就闖入了一個真正的戰國王陵。照這樣來看,這裏應該是一個三層夾心墓,漢墓、人頭祭塔、韓國王陵是按照一個時間的順序來排列的。韓國王陵應該處於這個夾心餅幹的最底層,人頭祭塔在第二層,而那個人為的詛咒陣則是在第三層。可是疑問接著就來了,那個曾經出沒無常、令盜墓賊聞之色變的戰國金屍到底是哪一層的產物呢?是戰國人頭祭塔的戾氣,還是漢墓詛咒陣裏的怪物,還是這個韓國王陵突變的屍體呢?


    “從目前的狀況來看,這個大墓遭遇過一次有組織的洗劫,而且洗劫的人顯然很熟悉這個墓,簡直是從容地搬走了所有的陪葬品,但是為什麽比這個上一層的漢墓卻沒遭到任何損失呢?”我的疑問在老鍾之後也脫口而出。


    老鍾想了想:“可以這麽認為,也許不是現代的盜墓賊做的,極有可能是古代的盜墓賊,比如說,漢代!”


    我頓時興奮起來:“可不可以這麽想,設置漢代詛咒陣的人發現了韓國王陵和王陵上麵的人頭祭塔,所以把韓王陵裏的陪葬品和好東西一掃而空,首先拿走了祈祝這個大墓厚福風水的祭品,然後借著這股人頭祭塔陰邪之氣又設置了漢代詛咒陣,不過,這個韓王真夠倒黴的,死後屍體也沒有得到安生,就這麽被人又拽走分屍了。”我知道古代人的惡習,如果恨一個人的話,連屍體也不放過。最著名的就是伍子胥被鞭屍了。


    老鍾笑了一下:“誰說這韓王屍體被動過了?我相信,那個倒黴王的屍體還在這裏!說不定我們還能找到那個戰國金屍!”說完就像一個得手的騙子一樣開始詭笑起來。


    “韓王的真棺材依然還在這個墓室裏。”老鍾還是笑得那麽陰險。


    看著老鍾的笑容,我有點兒不寒而栗,鬼知道他又要出什麽幺蛾子,可是老鍾已經開始繞著石棺不停地亂轉。我好奇地看著他,隻見他不停地在比畫著四周的各種方位,而且用手裏的指北針不停地確定方向。


    雖然是第六感,但是我仍然清晰地聽到一絲絲刺啦響的聲音,隻見老鍾站在那裏慨歎了一聲:“真是奇人啊,就這樣也能藏得這麽巧妙!”


    他手一伸,我才發現,他手腕上的指北針一陣亂轉,跟我們剛剛下墓的時候,棗紅色墓道裏的情形是一模一樣,難道這裏也有摻了磁粉的紅色磚塊?難道這裏也是人為地製造了一個磁力空間?難道也是防盜的一種措施不成?


    抬起手,發現我手腕上的指北針也奇怪地指著一個不倫不類的方向,從哪方麵來說,這個方向都不合情理,剛一挪動腳步,指針立刻轉動了一下,又挪動又轉動一下,這才發現,指北針始終都指著棺材方向。


    我奇怪地用旋風鏟觸碰一下那個石棺,沒有感覺到任何吸引力的存在,不是磁石啊,為什麽會有強力磁場的存在呢?


    “有意思,我怎麽看這是個疑棺,想讓別人以為墓裏隻有這個石棺,認為這是一個假塚!”我不解地說,“但是,這種作風不像是堂堂一國之王的作風啊,怎麽感覺好像很有點兒懼怕別人會堂而皇之掘開他的墳墓的意思?”


    老鍾好像想起了什麽:“你說對了,這個王弄不好還真的怕別人掘他的墓呢,因為這是個亡國之君,勉強保存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曆史學家鍾教授”又開始了現場授課。


    公元前231年,韓國南陽郡代理郡守騰投降秦國,次年,秦國任命騰為將軍,統領秦軍攻破韓國首都新鄭,韓王安被俘,韓國滅亡。秦軍滅亡韓國以後,設立潁川郡,按照秦國的方針製度處置韓國的遺民。秦滅韓國,韓王安沒有作殊死的抵抗,開城投降,秦對韓國的處置比較寬容。


    秦國將被俘的韓王安遷離韓國,移居到陳郡陳縣附近,離韓國首都新鄭不遠,本來是楚國的舊都,此時已經被秦軍攻占。秦遷徙韓王安到楚國舊地,目的當然是隔斷韓王與本國間的聯係,遷徙之地離韓國舊都不遠,又是向韓國遺民,以及向將要征服的其他五國君臣官民表示懷柔寬容。然而,韓國人執著於故國、仇恨秦國的民情,始終根深蒂固。公元前226年,也就是韓國滅亡以後六年,韓國舊都新鄭爆發大規模的反秦叛亂。秦軍殘酷地鎮壓了叛亂。


    講到這兒,我似乎有點兒明白了,麵對這個石棺禁不住慨歎了一下,韓王安一定是葉落歸根心理作祟,或者是想要葬在舊都,又偷偷地把自己的身後事給安排到了新鄭,可是又怕秦王出爾反爾,發現自己的小動作後對自己進行懲罰,所以就在自己的墓室裏動了手腳,妄圖在死後保全自己的屍體。


    “果然是妙計,等別人打開墓室以後,隻看到了一副石棺,一定會以為這是一個空墓,隻對陪葬品劫掠一空,而不去尋找真正的墓主人屍體,可是真正的屍體其實依然在這座墓室裏。”


    為了保存自己的全屍,用心如此良苦,亡國之君的悲哀可見一斑。


    人頭祭塔的來曆似乎也很清晰了,估計就是新鄭之亂軍民的腦袋。在韓王的祖陵上埋上韓國百姓的頭顱,用陰邪的人頭祭塔來破壞韓王祖陵的風水,詛咒韓王後裔一蹶不振,秦人用心不可謂不毒辣。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當兒,似乎又聽到一陣陣洪大嘈雜的哭聲傳進耳朵裏,這哭聲十分淒厲,而且層次分明,不像在離魂陣裏聽到的鮫人歌讓人感覺有點兒詭異,仿佛就是真的存在於身邊一樣,那種哭聲幾乎觸手可及。


    老鍾和我互相看了一眼,從對方的神情可以看出,我們都聽到了這哭聲。


    “鮫人歌?”我試探地問。


    “不是,恐怕是真的哭聲!”老鍾的回答有點兒沉重。


    老鍾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神秘,弄得我渾身發毛,緊張地看著四周。難道真的有人在?記得以前老鍾給我講過一個故事,說是一個殺人逃犯以深山古墓為家,劫掠了山下的一個姑娘跟他在山上過起了野人一般的生活,平常吃野果,喝山泉,還生下一對小兒女。後來考古隊發現了這座藏在深山裏的古墓並開始發掘,而這家人也順著墓道退向古墓深處,後來在主墓室裏,殺人犯已經無路可退,便殺了自己的老婆和兒女,渾身血淋林野獸一般衝了出來,倒是把考古隊的人嚇得夠戧。殺人犯最後被製服,但是那些墓室裏從此就響起來淒厲的哭聲,有些考古隊員親眼見證了那天的慘劇,再加上不時響起的淒厲哭聲,有些人很快就堅持不住,差點兒精神崩潰掉。


    聽著耳旁斷斷續續的哭聲,心中不禁有些發怵。這聲音雖然清晰但是並不連續,好像是像質量很差的磁帶一樣帶有間斷。


    “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講的那個故事嗎?”老鍾這個天殺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有點兒緊張地四下觀望,真是再怕從某個角落裏躥出來一個什麽怪物,短短幾十個小時的時間裏,我的精神已經繃緊到了極點。


    “那個曾經在墓室裏殺光自己所有孩子的殺人犯,他最後在待審期間自殺在了拘留所裏。”老鍾重提舊事,“據同監的犯人說,那個殺人犯臨死的時候一個勁兒地吵吵說是看見了自己的老婆和孩子,然後就自己扣住喉嚨把自己給掐死了。”絲絲涼意配合著老鍾的講述更顯得這墓室裏陰森詭異。


    “有人說殺人犯是中了古墓裏的詛咒,其實當時考古隊好多人都在古墓裏,而且也都聽到了當時古墓裏的哭聲,但是他們大部分人都沒有任何不良的反應,由於古墓早就被盜空了,考古隊隻做了草草的文獻記錄便匆匆地撤退了。”不知道為什麽老鍾此刻卻一點兒也不著急,又仔細察看了一下老苗的傷勢,好整以暇地講開了故事。“那次的發掘行動收獲甚微,幾乎可以說是毫無收獲,由於時常聽到哭聲響起,原本不被山民注意的古墓反而成了禁區,為了安撫當地居民,也為了解開這個奇怪的現象,萬不得已請動了兩個老人家,一個是古墓文化專家也就是我剛剛講到的那個族叔,另外一個是墓葬建築專家,也就是你爺爺。”老鍾一提到專家,我就知道,我那個無所不到的爺爺又在這裏出現了。


    “他們到了現場就提醒我們注意兩件事,”老鍾伸出兩個指頭,“第一,那個墓室是依山而建的,是鑿山成墓;第二,殺人犯行凶的當天剛好是一陣短暫的雷雨經過。”仿佛是為了配合老鍾的描述,一陣涼風從背後的墓道裏流轉過來,帶來陣陣寒意。緊接著又是一陣嘈雜的哭聲。


    “是磁石,”老鍾終於不再賣關子了,“這塊石頭中間有可能包含了一塊天然的磁石,所以造成了我們的指北針都指向這一個方向。”


    “還記得我的肩膀剛剛很疼了嗎?”老鍾繼續解釋,“那麽地麵上有可能在下雨或者是雷陣雨,和錄音機的原理是一樣的,雷電通過磁石記錄了現場發生的聲音,作為存儲介質的磁石在另外一次雷電的觸發下釋放出了這些聲音,這些聲音隻要空氣中有雷電經過,大量的電離子就有可能會激發存儲在磁石裏的聲音,也就是說,這些哭聲有可能已經在上千年的曆程中無數次回蕩在這個墓室裏了。”


    這也太科幻了吧,雖然你是專家,可你是考古專家,盡管你年紀大點兒,可你應該是經驗豐富,而不應該是胡扯技能一流啊。


    麵對我質疑的眼神,老鍾又搬出了令人尊敬的老同誌:“當年你爺爺在考察了那座山後發現,在古墓附近是有一個小型的磁鐵礦脈,蘊涵了豐富的磁石,雖然不至於像百慕大三角一樣對附近的環境產生影響,但是記錄一場屠殺還是綽綽有餘。”


    “而且,你爺爺還借助這墓葬中神奇的磁石礦脈發現了古墓中隱藏的暗室,盡管沒有驚世的陪葬品出土,但是發現這一構思巧妙的暗墓,也轟動了當時的考古界。”聽起來老鍾的解釋雖然有點兒牽強,但是似乎也不無道理。


    別急,好像有哪點不太對勁,雷電,下雨,這回有樂子了。我說鍾大爺,您老人家別扮神棍了,您老人家是不是忘了一件事要我提醒啊,咱倆現在可是在地下呢,水往低處流這個道理您不是不懂吧?要是外麵真的下起了雷雨,沒多久整個墓室就會被雨水淹沒,咱仨就像洞裏的田鼠一樣,會死得很難看。


    老鍾不屑地瞅我一眼:“要是像你說的那樣,這個墓早就泡在水裏了,還會等到我們下來?你看這周圍的壁畫,有哪個像是被水泡過的樣子?”


    我仔細一想的確是這個道理,那啥,既然謎底也解開了,哭聲的源頭也找到了,外麵還正下雨呢,咱也就不再麻煩韓王他老人家了,趕緊背上老苗上路走人,說不定還能趕上食堂的飯點,我這會兒已經是前心貼後背了。


    第十七章戰國金屍


    剛急吼吼地要走,就被老鍾給攔住了:“就是現在想走,恐怕也走不了啦!”老鍾的臉色這會兒陰晴不定。


    “為啥?難道韓王從墓裏爬出來拉著我不讓走了?”我滿臉不在乎,可是當我隨著他的目光投向墓道口的時候也不禁怔了一下……一排整整齊齊的屍死覃正慢慢地從地麵上緩緩站起來,仿佛像是一排有生命的蟲子,約好了似的一起長出來。


    我用力咽了口唾沫:“戰國金屍!”難道是戰國金屍?我有點兒驚惶地望著老鍾,看著他的臉色也是一片煞白,這排蘑菇是齊刷刷地從墓道門口下的磚縫裏擠出來的,我記得老鍾說過,戰國金屍極有可能是一種菌體而不是什麽怪物。


    我們倆不約而同地抄起了旋風產,開始向墓道口小心翼翼地逼近。等到了將近一箭之地的時候,老鍾突然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然後用警惕的眼神看著麵前的墓道,用竹管接長了旋風鏟,然後輕輕地敲擊著墓道口的青石。


    果然在經過某一塊青石的時候,發出了陣陣空寂的回響,下麵是空的。還沒等老鍾的旋風鏟收回來,就見被敲擊的那塊青石“吧嗒”一聲開始往下沉陷,旁邊兩塊青石隨著那塊青石沉陷的一刹那也朝兩邊反轉開來。就像是獵人製作的陷阱一樣,在一瞬間張開,也在一瞬間閉合。一股黴臭的氣味撲麵而來,熏得老鍾和我一陣倒退。


    兩人退到了安全的位置以後麵麵相覷,怎麽可能,曆經千年的古墓陷阱能用似乎不是什麽大的奇跡,可是怎麽會在陷阱下麵還有腐爛的氣味傳出來?就算是下麵藏了韓王的屍體可是已經兩千多年過去了,韓王的屍體沒化成空氣也差不多化成飛灰了,就算遺留一些殘骸也隻是枯骨而已,怎麽可能還有腐爛肉體的味道呢?


    而且這股味道奇臭無比,就像是腐爛的死老鼠的味道,老鍾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這是屍臭,怎麽可能,這裏怎麽會有屍臭?”


    什麽?屍臭?我大腦就像被重重擊到一樣。隻有一種情況才會出現屍臭,那就是正在腐爛中的屍體,那會是什麽屍體曆經千年還沒有腐爛完呢?


    我輕輕地抽了一支熒光棒在手裏,輕輕地折斷,然後小心地往墓道門口湊了湊,飛快地拿手裏的旋風鏟拍了一下那塊會下陷的青石,那塊青石又如同剛才一樣飛快地沉到了地下,就在旁邊的兩塊青石也閃開的一霎,我把手裏攥著的熒光棒甩了進去,剛剛飛進去,那三塊青石又成品字狀態複原了。


    老鍾壓根兒沒等我反應過來又重重地敲擊了一下那塊青石,三塊石頭又打開了,就在陷阱口大開的那一刻,我們清晰地看見,在熒光棒藍汪汪的照耀下,一具渾身長滿了亂七八糟蘑菇的屍體,正靜靜地躺在地底的陷阱裏,身體上穿過了三把黃燦燦的青銅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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