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放出來什麽?”我感覺老頭話裏有話,一臉驚詫地看著他。他用槍把突然頂了頂身邊的一塊磚石,用一種小孩很驚奇的聲音說:“好像跟別的不一樣。”


    這老小子故意岔開話題,這裏麵一定有什麽玄機,不行,得問清楚,要不然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爺爺,您老得告訴我這個地宮裏到底埋了什麽,要不,我現在就打電話求救,讓政府組織挖掘隊把咱們像挖耗子一樣刨出去!”說到底,我不怕的主要根源在於我口袋裏還放了一部手機,實在不行我就電話騷擾老鍾,你把我套進圈裏,這回我也不讓你好過,我已經找到了地宮,而且還就在地宮裏了,而且我還出不去了,您老有什麽招盡管使吧,我心裏對老鍾暗自發狠。


    老頭一見我動真格的似乎有點急,趕緊按住了我掏手機的手,說你千萬別,咱們盡量還是找甬道,順著甬道找金牆,找到金牆應該有一個生死石,啟開生死石,咱們就能逃出生天。


    老頭的這一反常舉動讓我生疑,為什麽在我們身涉重險的情況下他還在阻攔我,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刻意瞞著我。


    “爺爺,那您告訴我,這裏到底是誰的地宮?埋了什麽?”我繼續追問。


    “埋了什麽?”老頭嘬了一下牙花子,有點為難,“埋了一個人,一個被六丁神將鎮了魂魄的人!”


    “什麽?鎮了一個人的魂魄?午馬電影看多了吧,你咋不說這裏供著封神榜呢?”我不屑地訕笑他。


    “你說對了,其實這裏供奉的東嶽大帝,就是封神榜裏的黃飛虎,而六丁六甲神將就是他的護法。這個神像身上既然刻著文仁通神威的字樣,我想肯定就是六丁六甲神將裏的六丁陰神之一的文仁通,而文仁通最擅長的就是拘魂攝魄。”


    老頭對我說著這番話的時候,是正對著我的,他背靠著那隻石棺,越過他的肩膀,我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那隻石棺裏的黑炭一般的屍體輕輕地移動了一點,我趕緊揉眼睛,沒錯,那隻黑炭色的屍體又輕輕地動了一下。


    老頭依然在喋喋不休地跟我說這六丁六甲神的偉大功績,而我則驚恐萬分地看著他身後的棺材裏那個幹枯收縮成隻有小孩大小的黑炭屍體不斷地翻動,好像是一個沉睡了多年的人突然被打擾,試探性地翻身,好似要醒來,但是無論它怎麽折騰,那個被黃銅麵具罩住的腦袋死死地被釘在棺材上,仿佛是一個死扣,緊緊地摁住了屍體,不讓它輕易動彈。


    我的心情從驚恐很快就變成了徹底的恐懼,我真難以想象這一團黑炭似的屍體怎麽還能翻騰著嚐試要起身,而且可以看得出來,那具屍體在一次又一次試圖坐起來。


    老頭被我驚恐的麵容給嚇著了,他趕緊回頭看,恰巧看到那具屍體動彈了一下,又動彈了一下。老頭不愧是多年老薑,辣而彌堅,他隻是被這具幹屍嚇得一趔趄,很快就扶住了我,穩住了心神。


    在兩個人都麵對這個東西時,反而不恐懼了,老頭和我此時表現出來驚人的鎮定。而那具石棺裏的屍體也沒消停,竟然從偷偷摸摸的小打小鬧動作向明目張膽的大動作發展,可是越是虛張聲勢反而讓我們失去了神秘的恐懼感。我清晰地記得,剛進來的時候,棺材裏可是一具骨骼奇大、身材驚人的屍骸,可一轉眼的工夫就變成了隻有小孩身體大小的黑炭塊,而且竟然蠢蠢欲動。


    老頭把兔子槍平端在胸口,小心翼翼地靠近了石棺,把槍口對準了那個不斷翻騰的黑色炭塊,他的這一係列動作也給我鼓起了勇氣,我壯著膽子跟著他來到了棺材跟前。


    隻見那個黑炭塊依然在翻騰,似乎一直在膨脹,不斷地變大,我這才發現這個東西長得像一條趴在石棺裏的黑狗,匍匐在那副骨骼之上。形似黑狗的這塊黑炭,頭部死死地咬住黃銅麵具下的骨骼頭顱不放,好像在撕咬什麽東西一般。


    老頭看到這個東西後竟然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說:“我當是什麽東西呢,原來是這個玩意兒啊!”他這句話搞得我很鬱悶,難道你們很熟嗎?


    老頭熟練地炒起來火藥袋裏捅槍杆的一條柏枝輕輕地插進了黃銅麵具下麵,也就是那隻形似黑狗的塊狀物體的頭部,隻見那個正在翻動的黑色塊體突然不動了,一股清水從麵具下麵汩汩地流出來。隨著這股清水流出來,整個黑炭似的屍體也隨即變成了一攤清水,頃刻間那具會動的屍體就煙消雲散了,而棺材裏依然是那副骨骼奇大的屍骸。原來這塊看似黑狗的大軟體是附在那個屍骸之上的,剛才我們的注意力都被這個怪東西所吸引,所以認為這個屍骸變成了那個怪屍塊,有這個先入為主的印象,難免會以為有怪屍出現。


    我看著老頭長籲了一口氣,把手裏拿著的柏枝條隨手扔到一旁,我趕緊上前去看,沒什麽大的特別,就是一枝普通的柏枝條。


    “你是怎麽弄的?那是什麽東西?”我的問題連珠炮似的發了出來。


    老頭笑了一下,說今天咱們犯太歲了,不宜動土啊。什麽?什麽不宜動土?我不解。


    “這是媼述,是一種在地下自己會長的肉團,經常長成各種動物形狀,平常以腐肉為生,比較喜歡陰暗潮濕的地方,最近看電視說這個東西其實就是太歲,是一種什麽蘑菇類的菌。”


    我笑了一下說:“是蘑菇類的真菌吧?”老頭點頭。


    他這麽一說,我突然想起來了,以前我在《太平廣記》上麵看過這樣一段故事:秦穆公的時候,陳倉人挖地得到一個動物,像羊又不是羊,像豬又不是豬,便牽著它準備去獻給秦穆公,路上遇到兩個童子對他說:“這個動物叫媼述。經常生活在地下,吃死人的腦子,如果想要殺它,可以用柏樹枝插進它的頭裏。”媼述說:“這兩個童子名叫雞寶,如果捉到雄的,就能做國王,捉到雌的,就能夠做伯爵。”陳倉人就舍掉媼述,去追趕兩個童子。兩個童子變成野雞,飛進樹林。陳倉人把事情告訴了秦穆公,秦穆公就派人進行大規模的捕獵,果然捉到了那隻雌的,雌的又變成石頭,被放到汧山和渭水之間。秦穆公到底也沒做成皇帝,依然是以伯爵終老的。後人推測這個東西可能是一團真菌,近來又有很多人發現所謂的太歲就是一種類似於肉質的菌體,照老頭的說法,這個媼述就是一團肉似的太歲。我還沒搞明白呢,可是老頭卻說,這種東西逐陰氣而生,剛才我們下到墓室裏時這裏麵什麽都是幹燥的,也就在我們打開石棺以後不到十分鍾,這團黑炭色類似於屍體的團肉就冒了出來,難道這棺材下麵有什麽玄機不成?


    就在我神遊六合之機,老頭在棺材上審視了半天突然蹦出來一句話:“原來秘密就在這幾個字上!”我急忙過去,隻見老頭蹲在棺材前麵很小心地盯著棺材前那幾個魏碑體大字:“丁亥拘我魂。”粗略一看,似乎沒什麽大不了的,可是仔細一看就出毛病了,在拘字的正中間位置似乎有一個拇指大的圓點,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看不出來。


    《我在新鄭當守陵人》    第二十七章 驚見黃河龍


    老頭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探詢我,我搖頭,說沒有見過這種東西。老頭用手裏的兔子槍把輕輕地搗壓那個圓點,似乎很難被壓動,老頭最後使上了吃奶的力氣,終於,“啪”的一聲似乎有什麽東西給彈出來了。可是這個圓點似乎隻被壓進去約有二指深,其他的什麽反應也沒有,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時,老頭頂頂我,衝我努嘴,我抬頭一看,渾身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隻見那具屍骸的雙肩處、髖骨處、腳踝處、雙手處,分別從骨骼裏冒出一根根金燦燦的手指粗細的釘子。這些釘子原來是隱藏在骨骼裏的,這一冒出來就顯示出來骨骼的斷麵,裏麵都是一絲絲黑色的痕跡。


    老頭忍不住低聲咕噥了一句:“是活弑,還真夠惡毒的!”“什麽?活弑?那是什麽東西?”老頭沒理我的問話,輕輕地撥弄了一下屍骸髖骨之間的幾根骨頭,一根尤為粗大的銀釘當啷一聲從裏麵掉落出來,我這才發現,除了麵具上的五根黃色釘子釘住腦袋以外,他的身體被牢牢地用九根釘子釘進了棺材。


    “這絕不是正常的下葬,這更像是一個惡毒的詛咒!”在經曆了漢墓裏的詛咒陣之後,我似乎有點神經過敏,看到什麽東西都會朝詛咒上想。


    “咱中國人就是有這個毛病,什麽都愛象征一下,難道用釘子釘住人家的四肢五體,用鎖魂罩蓋住人家的腦袋,就不怕人家變成惡鬼作祟了?”老頭訕笑了一下,“就像不孕不育去摸送子觀音像一樣,再摸得勤,地不好也長不出好糧食!”


    到底是老梆子,打的比喻也比較粗俗,不過我還是聽明白了,他是說棺材裏這個人是被人害死的,死後怕人家變成惡鬼,就用釘子釘住人家的四肢和腦袋,可是這跟活弑有什麽關係呢?


    “這個人是活著被釘進棺材的!”老頭目不轉睛地盯著屍骸,歎了一聲,仿佛是回應一般,開始有絲絲涼意慢慢溢出來。


    “你怎麽知道是活釘的?”我還是沒弄明白。


    老頭指了指腳踝處的銅釘:“他的腳都自己踢折了!”我這才注意到,那兩個銅釘並不是隱沒在腳踝裏釘住腳踝的,而是對應腳踝的位置,腳踝的骨頭成不規則的碎裂狀。


    “你的意思是說,他被活活釘在這個石棺裏,然後用力地去踢石棺蓋,導致把自己的腳都給踢折了?”這個推理結果讓人感覺有點慘然。


    柳老爺子頭也不抬:“不相信的話去看咱們剛才挪開的棺材蓋子,上麵一定有黑色的血跡或者踢打的痕跡。”


    我們倆齊心合力翻過來那個石棺蓋,令人吃驚的是,不僅僅是黑色的血跡,在腳部相對應的一大片位置都被踢掉了一層石皮。


    我回頭看了一眼躺在石棺裏的大漢,使勁咽了口唾沫:“娘的,這哥們活著的時候得有多大力氣啊!”


    “四大保駕臣之一的力士可不是浪得虛名,相信當時把他弄進來一定費了不少力氣!”老頭似乎看出來什麽,幽然一歎,拍拍手說,“看來,我們今天還不是一般的好運氣,地宮的入口似乎就在眼前!”


    “什麽?”我簡直都抓狂了,合著我們現在還在地宮外麵呢?老子我下了將近十米的紅薯窖,然後又馬不停蹄地爬了一層樓高的墓室,緊接著又像被關進老鼠籠子的耗子一樣封進一間鬥室裏,但是這老頭竟然說我們還沒摸著地宮的門。


    “難道這裏不是地宮?”我有點氣急,指著四周想罵人。老頭搖頭。


    “你跟我說說,地宮到底什麽樣的?”我有點想揍人的感覺。


    “金磚墁地,白玉為牆,明珠為日月,河神山精守衛,九龍四獸巡遊,這就是真正的地宮。”老頭似乎已經魔怔了,不停地在摸索著石棺,嘴裏還給我描繪了一幅秦始皇陵的景象。


    “切,爺爺,您在夢遊吧?您管這裏叫金磚?”我有點不屑地看著他。可是他接下來給我的東西卻使我張大了嘴巴。


    他已經不聲不響地起出了屍骸身體上其餘的八個銅釘,輕輕把屍骸挪到了一邊,我注意到他沒敢去碰那個麵具。


    就在那具屍骸下麵,刻畫著一隻巨大的蛇頭巨龜,四爪尖銳,蛇嘴裏利牙森然,猙獰之氣畢現,但是就在這個巨大的石龜身上,卻束縛著一條由人頭骷髏打造的雲鏈,緊緊地扣壓住這隻巨龜的脖頸和四肢。


    “北方玄武,主兵殺。”我喃喃地念叨著老鍾給我惡補過的一些東西。麵對這個東西我突然有點失神的感覺,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壓迫我讓我喘不過氣來。而這個巨龜猙獰的麵目似乎越來越大,強大的壓迫力像一堵牆一樣橫亙在我麵前。似乎挪開了九根銅釘之後,下麵這個玄武巨龜所帶來的巨大殺氣就像打開蓋子的可樂馬上噴湧而出,直逼人的心肺。


    老頭也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失態,趕緊過來看我,用手抓住我的脈搏,我就像一個離開水的魚一樣大口喘氣。


    “你是歸陽藏陰體質?”老頭皺了眉,“怪不得你被玄武逼得喘不上來氣!”


    “什麽?我的體質跟這個大龜有什麽關係?”本能上我覺得老頭是在胡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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