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寶的雙手立刻一抖,但卻還裝作不懂般的發問:“什麽?”“我叫你把手抬起來!”那人忽然抬高了幾分聲音,兩把頂在咽喉的刀子同時朝上發力,那用力之大甚至迫使兩人開始踮起了腳尖以減輕刀鋒的壓迫:“抬起你的手,快點!”


    聲音中透著股威嚴和殺意,至尊寶毫不懷疑若自己不照他的吩咐抬起手,下一刻他便會毫不遲疑的將刀子從自己二人的咽喉處抹過——“媽的!被抓就被抓!他總不會像那些丘八般的馬上將我們殺死吧?隻要不死,我們就還有機會招出禦神來逃走!”


    心中既然想明白了這點,至尊寶也就慢慢將自己的雙手抬了起來,與此同時他似乎感覺到玉笙煙正準備試圖做些什麽,而身後之人卻絲毫不曾放鬆對她的關注,如此提防之下她也隻能作罷……


    至尊寶將手抬起均高過肩,但卻是手背對著自己,也就是說手背對著他身後之人,可是身後那聲音立刻又開口了:“將你的手轉過來,讓我看看的你掌心!”


    掌心之中便是那尚未完全繪完的掌心五雷圖案,也是從那八月處學到的五雷之術,這一亮出來便無法再隱藏自己的法門身份——原本以為那人隻是從自己的動作上揣測自己有所動作,繼而叫他將手抬起,誰料卻是要看這個?


    事出無奈之下,至尊寶也隻得妥協,將自己的手掌轉了過來……那咽喉下的刀鋒微微一抖,似乎此人為此圖案而有所震動,接著便聽他語氣和藹了許多,開口道:“你是五輪宗弟子?法門之人?”


    “呃……恩!”至尊寶也不知道自己承認是福是禍,但對於此卻隻能賭上一賭了,於是幹脆開口承認:“我算是吧。”“我也是。”玉笙煙立刻接口道,將自己和至尊寶綁在一條繩上,無論是福是禍同樣擔待起來。


    那人也不管這‘算是吧’是個什麽意思,接著問道:“那麽,你師父是誰?”


    “王八月!”既然已經承認了,至尊寶也無須隱瞞了,幹脆便順著自己是五輪宗一脈的話題繼續下去:“我爺爺的名字叫做王八月!”


    “王、王八月!”那人驚呼一聲,忽然將手一撒兩把刀都取了,“你是至尊寶,寶兒?”他這一喊出口,就連兩人都盡數驚了!


    原本兩人以為這人既然從後出現,用刀架在兩人的咽喉上,那麽便是那外麵進來的某人,不是那號稱能力敵數人的青姑娘也是她的丫鬟,誰料這一看之下居然是個白發蒼蒼、滿臉褶子的婆子!


    那婆子的相貌極奇,雙腮內陷、下巴削尖、雙眼挑眉、嘴角還有微微的絨毛生著,甚至等若男子般有著絡腮胡順著兩腮生長……那婆子見到至尊寶整個便激動了,非但將刀拋了,還猛然伸手一把便將至尊寶摟出,老淚橫流四濺,口中隻是不住叫道:“寶兒啊,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至尊寶看那婆子的相貌,聽她說話,整個從未見過,但不知怎地卻感覺似曾相識般,就像是多年認識的老友;除此之外,那婆子流露出來的顯然便是真情,毫無虛假做作,這也讓是至尊寶讓她摟住自己的一個原因。


    等得片刻,那婆子激動的情緒稍稍平複,至尊寶這才將她輕輕推開,猶豫道:“婆婆,我、我似乎不認識你啊……呃,難道你是爺爺的朋友?”


    “哈哈哈!”此話出口,那婆子便像是聽見個天大的笑話一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片刻之後幹脆便將他倆剛才準備推開的艙門一掀,“走吧,裏麵說話去。”


    那婆子蹣跚且虛弱的進得艙中之後,兩人這才明白:“原來,是你住在其中?”“對啊!”那婆子轉過臉笑笑,招手道:“進來吧,進來!”


    這船艙中顯然比旁的大上許多,看著便是將兩個船艙打通而成,內中充溢著一股很濃的草藥味道;牆角之處有張大床,上麵竭盡奢華的鋪著床單被褥,無一不是精品,可是看上去似乎很久沒有動過;另外一側是大堆的枯草,厚厚墊成一團,像是被揉碎的草莖,內中有個凹陷;旁邊有幾張擺起的桌子,上麵放著大小各異的數個藥罐,小炭爐中紅炭正舔著罐底;桌子下麵是大堆的木炭,成堆擺放著;接著,那屋中便是各種各樣的藥筐,裏麵是形形色色的草藥,甚至那孩兒手臂粗細的都是整個一筐;最後這屋中靠近那畫舫外板的地方是個大大的木桶,旁邊還有個水缸,旁邊水漬淋漓顯然是經常有人泡在水中的……


    正當兩人看那屋中情形的時候,那婆子已經緩緩走到了那草堆之處,從中取出個極大的袍子披在身上,將自己深深藏匿於黑暗中,隨後回頭:“寶兒,你還記得婆婆麽?”


    “您,您是狐婆婆?”至尊寶頓時認了出來,這人並非其他,而是曾經在城隍廟鬼市與之一起生活過多年,後來又因為抵禦那洛子涵的士兵時受傷逃走的狐婆!


    多年不曾見她,沒想到居然便在此地碰上了!


    淡淡一笑,那狐婆便將自己的一段曆史娓娓道來,說與了至尊寶聽……


    其實這狐婆並非他人,而是個修煉成精的千年白狐,當年那丁甲宗石不行、也就是至尊寶之父在曆練途中相識,為了脫身便送予了一隻後輩白狐作為禦神於那石不行,後來被轉贈至尊寶其母伊落霞作為護身所用。


    而作為回報,石不行便是用了逆轉乾坤之術讓那狐婆化身成人,並且傳授其乾坤逆轉大法以為備用。其後,狐婆便藏匿到了城隍廟,以個人的模樣行走人世開始了出世的修煉,鞏固化身之術,行善積德。


    便在此過程之中,狐婆也因為機緣巧合之下救得個女孩,然後認作了義女,並且將她仇人斬殺報仇,送到個無後的大富人家養大——此女子便是這畫舫主人,洛子涵的嬌妻,人稱青姑娘的美人。


    每年她都會去見那青姑娘一次,傳授其拳腳功夫,讓有個自保之力。


    當那石不行一家出事之後,白狐立刻便回到了狐婆的所在之處稟告一切,她也馬上便前往了那棺材之處,可是此刻卻隻見棺去人空,獨獨留下了曾經生產過的蹤跡……在詳細詢問這白狐之後,狐婆便立刻開始著手了尋找至尊寶的事宜。


    狐婆運轉自己的通天之術,很快便找到了至尊寶的下落,但是由於他的鬼孽之體,狐婆無法將其收來撫養,於是便想出了個法子——不錯,便是將至尊寶帶往城隍廟左近,然後借著那八月老兒回來的時候讓他發現,並收養長大。


    八月老兒發現至尊寶時候的百鬼,便是那狐皮派來故意製造異端讓八月發現的,縱然是他錯失或者不予理會,那至尊寶亦不會落入水中,將保護到直到自己出現。


    當然,此事沒有發生,那王八月在見到至尊寶之後非但將此孩子收養,甚至還借由陰司之力將此鬼孽之體改變,最終讓狐婆不再畏之狼蠍,能夠與其相處……


    狐婆一直關注著至尊寶的成長,然後看他從王八月手中學得法術,愈來愈健康茁壯——若是後麵不出那洛子涵帶兵前往城隍廟之事,她也就會一直看著至尊寶長大、娶妻、生子,作為償還石不行的恩情而看護一世。


    也算做得夠了,救下他,替他找個好師父,然後保護其安全。


    第三百二十章 三分天意難輾轉,六道陰德看輪回


    可是,命數天道的輪回,絕非世人能料!


    當年,洛子涵還隻是個大帥手下的副官而已,在洛大胡子收買城隍廟土地未果的情形下帶兵回家,準備武力威逼老劉頭等人搬走;而此前,他正好便認識了那流落風塵中開設青樓的青姑娘,一見傾心便相邀前往。


    青姑娘聽聞是來這蓉城之地,心中本想的便是順便見見狐婆,於是等到了的時候便不再與洛子涵同行,轉而獨自尋找那城隍廟的所在而來,可惜她這一打聽就慢了一步,足足比洛子涵晚了三天才來到城隍廟的所在。


    所到之時,城隍廟已被劉老頭兒的一把大火燒得盡了,隻留下殘垣斷壁在風中荒蕪,一切諸人盡不可尋——青姑娘在城隍廟周遭尋訪一天一夜,在自己幾乎絕望的時候終於尋到了那傷重垂危的狐婆。


    狐婆以自己一己之力抵擋那軍隊,受傷何其嚴重,又怎地能駕雲離開?那不過是寬慰眾人之人而已,隻想的是諸人不會因為自己耽擱離去的時間,繼而盡數折在了那洛子涵的軍隊手中。


    果然,在她奮力離去之後,城隍廟一幹眾人便很快收拾好行囊離開了城隍廟,無一人落於洛子涵手中——至此,狐婆這才找了個僻靜無人的地方,整個放鬆下來安靜等死。


    但偏偏那青姑娘便來將狐婆找到,隨後不與洛子涵打招呼便回到了渝都之地,然後在此畫舫底艙弄了個地方讓其療傷治病,一應所需之物隻選最好,希望能夠讓狐婆恢複,傷勢治愈。


    要說山精鬼魅、魈怪異類,但凡收到諸如此類的傷,大不了便是吃上些有道行之人,將其修煉所成的內丹精元、精魄元嬰吸收,作為補品養其身、療其神、補其虛、慰其本,堪堪恢複——但是,狐婆卻是不能如此!


    狐婆遇見丁甲宗石不行之前修為僅僅隻得八百餘年,尚少百餘年修行人才能湊足三九成人變化之數,雖然變化成人之後積德行善、善緣廣結,可是那卻是對於修為無用——而且借助陰陽師術法之後,她便與這陽世之人有了關聯,隻能靠著自己和少許靈藥的幫助為之了。


    足足十二年,她也不過是將自己傷勢治療妥當,重新將現形的狐形消去,卻是不能恢複到昔日的模樣了……能夠相助她的石不行,卻是找也找不到。


    ※※※


    往事如水中氣泡一般漸漸浮出水麵,至尊寶也對自己的身世再一次了解,與那狐婆之間的唏噓感慨自然無須多說,甚至稱呼上也將那狐婆稱為婆婆,算是將其與自己的父親、爺爺八月並列的存在。


    他如此為之那玉笙煙自然也就跟著,兩人一口一個婆婆之下,隻把這狐婆感動得是老淚盈眶涕零不住,怕是往後至尊寶再有任何閃失,便是將內丹渡予他也在所不惜——如此之下,她很自然便問起了至尊寶後來的情形如何,還有便是此回是為何被兵丁追捕等等。


    至尊寶也不瞞她,便將現在一並法門藏匿在漢江之事告知了狐婆,說自己今次前來便是希望說服洛子涵不與法門為敵,順便希望能夠將那藏在洛子涵身後的密宗上師擒拿,希望知道他們下一步究竟何為;同時他也坦承相告,此回希望能夠那青姑娘能夠相助自己,至少讓自己見得洛子涵之麵,稱述利害。


    至尊寶既然相求,那狐婆豈有不幫之理?當即便走到個角落,伸手將一從上麵垂下的紅布綢帶拉了拉,笑道:“此紅綢連著上麵一個銅鈴,隻要響,便說明我有事找青兒,她也很快便會下來……你們且等等,少頃便到。”


    兩人點頭示意明白,然後分別到後麵個凳子上坐下,果然隻得片刻時間,那匆匆披得件水青色鬥篷的青姑娘便來到了房中——剛一進門還是笑著,可是當她眼睛適應了這昏暗光亮,看清了房中還有旁人之後,臉色索然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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