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偶爾有那女子說話的時候有些激動,才高了幾分。


    兩人趴在門板上,細細聽那內中說話——當時便得個外地口音不緊不慢的說道:“這事兒你們找上我也沒法,最多不過幫你們看看,但是實話說了,這卻真不是我能辦到的!”


    “那您說我們該去找誰啊?”另外一人急急開口,聽聲音便是那車中男子:“我已經找了很多人了,都沒有辦法……您、您不是大師麽,怎麽會連你都束手無策啊?難道這事兒真的就沒有別的法子可想了麽?”“是啊,您幫著想想吧!”另外一個蒼老的聲音幫腔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您、您難道眼睜睜看著這小姑娘就此……就此……”


    說了一半,那蒼老的聲音也說不下去了,重重得歎了口氣。


    那先前的聲音停了半響,淡淡道:“並不是我不幫她,也不是我不願意去看看,但現在的情況我已經估出來了,除非是找個能破除的人,否則我也是無法……不過你們放心,這事兒我看算出了會有變數,你女兒的命不該死,這次劫難是一定能度過去的!”


    “度過去什麽啊度過去!”那焦急的男子道:“現在她隻剩一口氣了,怕是今天晚上都熬不過了……大師,您、您到底算出什麽來了啊?”


    第二百九十九章 宅藏鬼祟誠不安,心起歹念難自已


    “我算出什麽來了?”那淡然的聲音自言自語重複一遍,接著停了片刻,長長呼出口氣:“天機不可泄露,我不能告訴你太多,知道這一切對你我都沒有好處……不過我能向你和你嶽丈保證,你女兒是一定不會有事的——這是她這一生中最大的劫難和坎坷,但是放心,有你祖上的福緣庇護,她一定能安然渡過去。”


    “見鬼的福緣,見鬼的庇護!”那焦躁的聲音顯然對此回答並不滿意,“要是真有祖上的福緣庇護,我的女兒就不會受到這種折磨了!大師,難道說代代行善、積德福緣就是對我們的折磨麽……”


    話音未落,那蒼老的聲音已嚴厲的呼喝起來:“住口!啟福,不準你用這種口氣和大師說話……”看起來,應該是他的抱怨被嶽丈聽見,所以出聲喝止——但緊接著,那淡然的聲音又開口了:“你們行善積德不會讓你們飽受折磨,也不會給你家人降罪,”那聲音淡淡道:“這一切是庇護,是保佑,是對你家的恩澤!換句話說,若是沒有這福緣庇佑,你女兒怎麽都不能渡過這次劫難的!”頓了頓,那聲音又接著道:“福緣、陰德之類雖然不能將她的劫難化解,但至少會在命輪中送來個能幫助她的人……”


    “那是誰,在那裏我們可以找到他?”焦急之人聽說能找到人,立刻叫了起來:“隻要大師你告訴我他在那裏,我不惜一切都要請他來幫助我女兒……”


    兩人附耳在那門上偷聽,一麵聽著一麵揣測每句話的意思——兩人正聽到此刻,忽然身後傳來一聲怒喝:“幹甚麽?”幾乎同時,腦後一股勁風嗖嗖向兩人襲來!


    說時遲,那時快,至尊寶玉笙煙立刻分別左右朝旁邊一滾,驟然間便聽得轟然一拳擊在那門上,將裏麵的門栓一並轟斷……


    “誰?”外麵那聲喊早已驚動了屋中人,現在更是搶步而出,其中那車中人和他保鏢手中更是拿著個黑乎乎的管子,分別指著至尊寶和玉笙煙;除此之外,另外還有個白發蒼蒼的老者,精神爍爍,手中杵著個文明杖,身後亦跟著個保鏢,算起來便該是那人的老嶽丈了;另外還有那男子的妻子,挽著老者,哭得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但是,最後從那屋內姍姍來遲的老者卻是熟悉,至尊寶隻一眼便看了出來——非是別人,乃是至尊寶有過一麵之緣,號稱天機神算的爻彖宗掌門,苦茶先生。他還是一身麻衣,背上是那古舊的烏木二胡,在個俏麗姑娘的攙扶下慢慢從那屋中踱步而出……


    而另一麵,怒目而視的也是熟人,那苦茶先生的弟子天龍。不過顯然他並沒有認出至尊寶來,手中混鐵棍已經取了下來,橫指豎立,一副虎視眈眈即將撲過來的樣子;他身邊站著那洋車的司機——爻彖宗人都有殘弊並非完人,苦茶先生無後,另外兩弟子又一聾一啞,看來剛才喊叫之人便隻能是他了。


    見到屋中之人出來,那司機立刻指著兩人道:“先生,這兩人在偷聽你們說話。”那男子點點頭,向前跨出一步,手中的鐵管子又抬高了幾分,沉聲道:“誰派你們來的,在此作甚?”


    既然見到了苦茶先生,至尊寶心中也就不慌了,笑吟吟的站了起來,先是和苦茶先生打個招呼:“苦茶先生,人生何處不相逢,想不到居然在這裏遇見你了——青梅、天龍,你們也好久不見了!”


    這話說得像是個老熟人般,頓時讓幾人都有些搞不明白了,直愣愣盯著苦茶先生……至尊寶遇見苦茶先生的時候才十餘歲年紀,如今時過境遷多年,麵貌早就大相不同了,他也一時之間沒有想出這說話之人究竟是誰。


    但隻是片刻,那攙扶他的青梅便激動起來,伸手在他麵前比劃了幾下,苦茶先生頓時醒悟——他首先不是與至尊寶招呼,反而是朝旁邊那老者哈哈大笑幾聲:“天意,真是天意!嶽老哥,你這孫女有救了!”


    此話說出,那一並人等均驚了一跳,看著麵前這二十出頭的兩個年輕少男少女,齊聲到:“是他?”那男子驚訝之下手中的黑管子都不曾放下,駭然道:“大師,你不會是想說這兩人便是我女兒的救星啊?”


    非但他,就連他老嶽丈也搖了搖頭,苦笑道:“苦茶大師,你這玩笑開得太大了,這、這兩位年紀尚幼,怎地能救得了我那孫女性命呢?”言下之意便是不相信至尊寶二人。


    “他們不行?”苦茶先生哈哈大笑:“嶽老頭,要是這般說話,那你這把年紀真是白混了——我們法門中人,那裏是憑著年紀來看本事大小的?這位雖然年紀不大,但是本事卻是不小……”他慢慢從人堆中出來,在至尊寶肩上拍拍,上下打量一番:“這孩子乃是陰陽丁甲宗後裔,五輪宗、經緯宗都學過不少法術,最後又拜在八幡宗諸葛大師門下,乃是萬中無一的人才!”


    說完,他讚許的朝著至尊寶瞧瞧,親熱的拉著手道:“至尊寶,多年不見,你這真是高了,也壯了,一時間還真是沒有認出來啊!”


    一聽說是至尊寶,那天龍立刻燦燦將棍子收了起來,走到至尊寶身邊拉著他的手,露出個憨厚不好意思的笑臉,見他手勢,那苦茶先生頓時擺擺手:“不知者無罪,這寶兒也未必會怪你,沒事沒事。”說完再給至尊寶解釋:“天龍說自己太莽撞差點傷了你,給你賠禮道歉。”


    “那有什麽!”至尊寶露出個笑臉將天龍拉著道:“看你說得!我們偷聽本就是我們的不是,莫說你沒有打著我,就算打著了,也還不是我自己招的麽,那裏怪得到你身上?”一麵說,旁邊青梅便一麵比劃著告訴天龍,他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也便笑了。


    等到此刻,那苦茶大師才看著旁邊的玉笙煙,點頭道:“想必這位便是寂光聖母的孫女了,四大神通的傳人……嘖嘖,真是不錯,又漂亮又有本事,和寶兒真是天生一對!”


    玉笙煙開始見那至尊寶和苦茶先生說話,知道是個長輩,開口的時候便上前行禮,誰知道才施一半竟然聽到這樣個話,當即便羞紅了臉躲到了至尊寶背後,再怎麽也不肯露臉了……不過如此,倒是將他倆的關係算是宣告了。


    到此,至尊寶又和青梅相互行禮,也算是又見個麵——至尊寶當初由那青梅送上山去的時候年紀尚幼,不知那一行究竟有多大的危險,後來年紀大些才知道此事真是極難,當初她也是冒了極大風險的,見禮之時卻又多了幾分感激……


    他們如此見禮,如此談說,又加上剛才那句話,頓時讓嶽老丈人和這男子褚啟福信了幾分,可是不等他們上前說話,那嶽老頭的女兒、褚啟福的妻子,車上那年輕美貌的少婦嶽小姐卻已經搶了上來,不由分說便跪在至尊寶麵前,嚎啕大哭,口中隻道:“求求您,救救我家孩子吧!求求你,救救她……”


    她這一跪真把眾人都個驚動了,當即那玉笙煙連忙與青梅將她攙起,旁邊的褚啟福也趕過來與至尊寶求助,嶽老頭倒是拉著了苦茶大師,連連叫他幫忙說上幾句——混亂之中,倒是那苦茶大師咳嗽一聲率先開口:“諸位莫要慌,莫要亂!我今日說孩子有救,那便是一定有救的,你看,這不是老天將那寶兒送來了麽,那還有什麽好說的?”他朝著屋內一指,吩咐青梅等人道:“還是先行進去,我們坐下來慢慢商議!”


    這房間想必是那嶽老兒給苦茶先生所定的住所,乃是這客棧中最好的一間,裏麵非但有兩個房間,還有個寬大的客廳,當即這一並人等進入其中,卻並不顯得擁擠……但是出了剛才那事兒,苦茶先生也多了幾分小心,於是吩咐天龍在外守著。


    他們如此,那褚啟福也便將自己手下全部派了出去,這屋中隻剩下了夫妻二人和老嶽丈,再加上苦茶先生、至尊寶、玉笙煙三人……然後手下又去叫上好茶,送到屋內給眾人倒水,隨後盡數出去守在了門口——有了至尊寶和玉笙煙兩人來此,苦茶先生似乎膽子也壯了很多,縱然是此舉有些顯眼,卻是已經不再像剛才那般如此小心了。


    自然,那褚啟福也是看出了這點,所以幹幹脆脆將自己人派出去,不再守在房中。


    當時那少婦還心急想要至尊寶幹脆去家中,直接看看孩兒的情況,但是至尊寶現下知道不忙在一時,於是便道:“諸位,你們所說的事兒我們也算是偷聽了幾句,可是便不明白這內中的詳情——幫忙救人這事我倆是一定要幫忙的,可是這事兒究竟如何,還得請這位褚先生給我說說,到時候才知道如何對症下藥。”他抬頭看著那少婦,笑笑道:“這事兒這裏說便是了,倒是不急於回去……而且,咳咳,我和煙兒還沒有路條進不去那租界呢!”


    一說此事,那褚啟福立刻便吩咐手下去辦理路條,口中道:“哎,這路條什麽的其實也不用,我現在派人去辦著,什麽時候辦好了什麽時候給你……至於說最近這幾天寶兄弟你要出入,我這車便交由你使用了,想去哪裏叫來旺帶你去便是,那看門的兵卒又如何敢攔?”


    “如此可就多謝了!”至尊寶輕輕鬆鬆將這進出租界之事辦妥,衝玉笙煙笑了笑,然後道:“那我們現在還是說說你女兒的事兒吧,究竟是怎麽個情形呢?”


    他這開口答應出手,那褚家人自然便是千恩萬謝,那哭泣的美貌少婦也收拾住了哭聲,想了想,還是由那苦茶先生將此事娓娓道來,前後因果逐一告知於他。


    第三百章 月華曬米看白蓮,輕取妖孽舞禦神(1)


    褚啟福乃是漢江人士,家族中一直做著買賣,頗為殷實,從小便將他送到了西洋學習,所上學的地方正是法蘭西,而他學成歸來不久,便正好遇到了法蘭西將此漢江城中圈定了一塊租界——偏偏巧的是,這租界的法蘭西領事不是別人,剛好又是自己在法蘭西學習時候老師阿道夫。


    這老師既然來了華夏租界,那他的學生也不會少,內中大部分都與褚啟福相識,內中最為受重視的還是他當時的好友,有了這層關係在裏麵,褚啟福自然便在這租界混得風生水起,非但將生意做得大了,甚至後麵還擔當起了華洋之間的中間人,將兩方關係處理得井井有條。


    前些年的時候,那租界中領事雖然沒換,但是卻又派駐了重兵,加了個上尉保羅前來帶兵——保羅與阿道夫的關係本就不善,於是很快便見得他在那租界中培養自己的勢力,將一些華人也扶持了起來。


    內中與褚啟福爭鬥最為厲害的華商袁三平便是其中最大的個勢力。


    本來兩人進水不犯河水,褚啟福控製著租界的貨運客運的所有船隻,朝西順著水路一直到川渝之地,向東一直到海口之處,將那土產運往沿海賣去,從西洋購買洋貨銷往內地;而袁三平則是倒賣著古董古玩,還有那西洋的火炮洋槍,均是走的陸路……可是後來東麵白蓮教勢力壯大之後,他那陸上路線可就不怎麽安全了。


    於是,袁三平在上尉保羅的示意下向褚啟福發難,說要均分這內河水運,繼而兩人爭鬥一番,又都引出了背後的阿道夫和保羅在法蘭西工部局的內鬥——在褚啟福的人力財力支持下,那保羅很快便一敗塗地,工部局上徹底輸給了阿道夫。


    雖然輸了,可是袁三平與保羅並未死心,後來幹脆便用上了陰招,派人暗算褚啟福。他們心中清楚,若是暗算掉那阿道夫,重新坐上這位子的多半也是阿道夫的學生,和褚啟福還是一樣的至交好友;可是若是能除掉褚啟福,或者讓他自願分出一半的水路貨運來,那便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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