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歲存在此地下,多年間吸收其中陰冥之氣,漸漸將那些冤魂盡數收在手中,漸漸有了自己的神智與思維,成為個獨立的存在……但是這太歲由於本身是吸收陰冥而成的精怪,不像人般有著三魂七魄形成的鬼魂,隻得兩魂六魄,即便是像那矮個子黑影使用玉骨也不成,所以,他才會如此重視那至尊寶個陰陽間隙中存在,不帶三火的皮囊!


    這血水所化的腐肉與屍怪本是同源,自然不會排斥,所以輕易便進入其中融做了一體,但是要想找到這兩魂六魄所化之物藏在內中何處,倒真是難說了。


    至尊寶二人不知道這鬼王本體何為,如何才能取勝,但是那矮個子黑影陰魂與屍怪卻是知道,平素日那鬼王未有此與法門動手的機會,法力充沛,難以形成如此肉球之狀;加上那屍怪畏懼鬼王之能,尋常也不會與之聯手對抗——今日他倆勃然動手,到是一時間將那鬼王殺得丟盔卸甲,狼狽不已!


    這鬼王本事極大,縱然今日已被逼到如此境地,可是光憑這兩鬼也難以取勝,可偏偏在此之事上還有兩個法門弟子在一側……自然,這機會他倆是萬萬不會放過的!


    當即至尊寶便與玉笙煙將最後的法器收攏一堆,靠著僅有的朱砂調和墨汁,迅速在空白符紙上書寫了數張鎮屍符來,隨後兩人將那符紙粘在法繩之上,立刻各執一端朝著那巨大的肉團圍了上去。


    兩人左右一跑,那肉須頓時鞭子般朝著兩人抽了過來,接二連三當頭擊下,他倆手中的匕首和打鬼尺才堪堪一擋,立刻便被那巨大的力量扯得整個人一偏,幾乎將兵刃都脫手扔出。便在此刻,驟然間那玉骨赫然動了,朝呼啦啦一聲衝到了那肉團上麵,腿骨赫然伸長化作利刃,就以那脊椎的三五節玉骨撐著陀螺般的一轉!


    嚓!嚓嚓!嚓嚓嚓……


    立刻,那肉鞭全被這玉骨刀刃盡數切斷,啪啦啦下雨般的落了一地。


    至尊寶雖然不明白這陰魂為何幫他,但現在同仇敵愾中自然不得多想,抓住那觸手盡斷、無法攻擊的瞬間空隙,與玉笙煙飛快繞得兩圈,抓住法繩兩頭奮力一拉,法繩頓時在肉團中深深勒得陷下數道,符紙也緊緊貼到了那肉團之上。


    鎮屍符一碰到那腐爛肉團立刻便自己激起叢火苗,一閃而燒成灰燼,在那全數成灰的瞬間驟然消失,出現在了那腐爛的肉團之上,曆曆赫然,便像是拓印而成……腐肉上的符籙印記啪啪幾聲輕響,一條電蛇火絲從兩個符籙之間出現,各自閃爍兩下便連成了一線!


    一線一絲、兩線兩絲、三五線絲……最後那全部符籙之間都冒出了各自的電蛇,分別連接,構成了一張電網把這肉團籠罩其中!那電網之間閃耀無數火花,劈啪劈啪不斷,甚至順著那肉團的傷口湧進了肉團內中!


    符籙所印的腐肉周圍頓時燒焦,發出陣陣腥不可聞的臭味,嗅之幾欲作嘔。


    巨大肉團上的鬼臉頓時發出陣陣痛苦不堪的慘叫,隨著叫聲,那肉瘤般的人頭齊齊張開了大嘴,猛然朝著周身符籙拓印處咬去,將整塊腐臭從肉團之上扯下甩開,試圖把符籙除去——那電蛇厲害異常,這人頭稍一觸碰便被燒得皮開肉綻,可是在那鬼王的催促之下,仍舊有無數肉柱朝著符籙伸長,將那頂上的人頭送到麵前繼續。


    俗話說得好,蟻多咬死象,如此這般前赴後繼的湧來人頭之後,那電蛇的威力均分其上自然便小了許多,符籙處腐肉也漸漸被掏出個窟窿,雖然符籙拓印極深,可是這般下去終究會被掏出來的!


    矮個子黑影熟知這鬼王的本體,當即便將那玉骨長刀猛然在肉團頂上劃個十字,然後順著正中一刀戳了下去,直至那肉團底部,同時朝著至尊寶二人叫道:“快!趕快將此電蛇引來,順著我的身子和玉骨送進它體內!”


    “但是,這樣你不是也受不住麽?”不知為何,雖然至尊寶不明白那陰魂為何要幫助自己,但心中卻一直隱隱覺得那陰魂與己方有所關聯,現在聽得它那般吩咐,不由自主便關心起它的安危——他話才出口,那陰魂已是一聲尖嘯想起,喝道:“顧不了那麽多了!現在隻能憑借這鎮屍符電蛇之威尚存的時候逼入體內,讓老怪尋到它的本體主魂,不然一旦它得到喘息的機會,我們根本無法再做抗衡……快!你且快點!”


    陰魂一聲聲的催促,那至尊寶也深知其中利害,當即心中來不及多想,與玉笙煙同時朝時一手牽著法繩,一手拿著線香點燃插在法繩其中,口中念念有詞幾句,隨後猛然將那上半截香頭掰斷,朝著陰魂拋去,喝道:“讓開!”


    按理來說,誦咒之後這香頭便成了法繩的引物,能夠引動這法繩上諸多符籙的去勢,算是個引子,那陰魂一旦觸碰便會被引至身上,可是現在那肉團拚命晃動之中,它那黑氣中的玉骨仍舊深深插在其中,算是與這肉團連成了一體,若是不退,勢必同樣受損;可是一旦退卻,又怕那傷口頓時愈合,這香頭無法落進那肉團深處……


    旁人看此刻那陰魂處個進退維穀之中,那陰魂心中卻早已經有了主意,當時隻見它怪笑一聲,隨後發力將手上的玉骨一抖,頓時一分為二化作兩半,將那縫隙撐得又大了幾分,在那鬼王雷鳴般的嘶嚎哀鳴之中,兩個香頭一前一後均順著玉骨撐開的口子,掉進了其中。


    須彌之間,隻見得那肉團內中華光一閃,那光亮甚至已經透過了這厚厚的肉層照耀到外麵,接著那連接若網般的電蛇嗤嗤聲大作,真想靈蛇般順著那肉團外壁朝上爬去,然後遍布了這陰魂全身!


    那陰魂渾然冒出無數白煙,像是被烤灼的鐵器淋上了熱湯,沸沸騰騰無數,但那陰魂根本不為之動,隻是死死抓著那玉骨,讓這電蛇順著己身脊梁達到手臂,然後再順著這玉骨長刀鑽進了肉團之中。


    電蛇一激之下,那玉骨頓時化作了無數碎片,像是滿天飛針般四下激射,將那肉團頓時刺穿了無數個窟窿,一股股膿血腥漿亂湧亂噴,眼看傷勢重到了極點!


    那肉團之上的無數人頭也被此一擊打得千瘡百孔,無數肉瘤就此癱軟倒伏不再動彈,那鬼臉亦然——這廝臉孔看著已猙獰到了極點,長著大嘴狂嘶吼道:“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般幫著個法門弟子,竟然連自己的命都不顧了?”嘶吼聲中,見得那陰魂周身的玉骨已經全部散架,化作一團幽幽的魂魄飛到了空中,若有若無。


    可是沒了那玉骨的幫襯,這陰魂也漸漸顯露出本身的模樣來,頭手胳膊、四肢軀幹,甚至臉孔五官也逐漸有了本身的樣貌……


    那鬼臉嘶吼狂叫,將周遭人等的注意力全部吸引過去,至尊寶玉笙煙二人也將自己手中殘留的東西,無論有用無用的都施了出來,朝著那鬼臉亂射亂打,可就在這時候,那肉團背後眾人看不見的地方,忽然有一團小小的血汙流淌出來,像是自己有主見似的順著那地麵溝壑開始溢流,速度之快直叫人驚歎。


    這血汙躲過了眾人的眼睛,但卻沒有逃過那體內一直尋找它的屍怪!眾人正在動手朝那巨大的鬼臉肆意攻擊,忽然肉團啪的從中爆開個大洞,那最初鑽進其中的屍怪赫然現身,將至尊寶等二人駭得一跳——所幸這屍怪並未朝著兩人動手,隻是左右打量幾下,忽然眼睛一亮看見了那團血汙!


    無須任何人的吩咐,那屍怪已經朝著那快速流淌的血汙衝了過去,大嘴一張便將其吸入了半截——確實隻得半截,因為在它大嘴張開的瞬間,那血汙似乎已經抵達了自己逃跑的所在,一處細小的縫隙之處,接著鑽了進去……那屍怪張嘴一吸,血汙驟然一分為二,前半截趁著這後半堵塞縫隙的瞬間逃得無影無蹤!


    屍怪吸得這點汙血,竟然頓時有些醉酒般的搖晃起來,也不再理會至尊寶二人,轉身搖搖晃晃朝著那入口而去,玉笙煙見得此情頓時心中一動,猛然拉拉至尊寶道:“寶哥,我們怎辦,是去追,還是離開?”


    連連喊的幾聲,那至尊寶都無甚動靜,玉笙煙詫異之下回頭看去,卻見那至尊寶仰望半空那團陰魂所化出的人影已然跪倒,清淚滿臉,痛苦不堪!


    “娘!”


    一聲哀鳴響徹九天十地,也響徹了整個鬼蜮!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大如地藏悲憫天,行事傷楚畏真顯


    至尊寶一聲出口,淚水也連珠兒似的傾瀉落下,淚眼迷離,悲痛欲絕,真可謂傷心到了極點——他一無依無靠的孤兒活在人世,隻道是父母早已亡故,誰知陡然間便得知了自己身世,知道乃是被陷害直至的家破人亡,心中早已是波濤洶湧難以平複;回想那曾經見過的鬼母,知道是母親積怨累恨所化,更是在夢中無數次的輾轉,難以自己……


    誰知,竟然會在這樣一處陰陽夾縫中又見到了她!


    隻可惜,這一次見麵,那母親為了保全自己,不惜將療傷的玉骨傾囊而出以製鬼王,現下魂魄早已失了元魄,正在一步步朝著那魂飛魄散、煙消雲散的境地而去!


    嗚呼!


    趟歲月挽歌,不知何去何從,孤寂不曾停歇,寂寞尾隨,荒蕪了幾多年輪,惆悵了無數年生;憂染指流年,西風撕扯記憶,十字路口難覓,寥落不堪,上演一幕長水離別,此去經年人悲惋。


    悲傷之中,玉笙煙也不便去追那逃走的屍怪,徑直走到至尊寶身側,朝著那半空麵帶慈愛,但魂魄卻在不住溢出,行將泯滅的魂魄施得一禮,接著伸手將他攙扶住。


    忽聽得那魂魄道:“天意,造化!既造業因,便有業果。寶兒,你過來!”至尊寶微顛顛的起身,身子晃得一晃卻幾乎一個踉蹌摔倒,玉笙煙慌忙在他腋下一扶,發力相助之下,才堪堪扶起。


    至尊寶來到那魂魄麵前,仰麵望著它魂魄的絲絲流逝,扼不住滿心刀剜般的鑽心疼痛,淚水又恍然落下——那魂魄向他端詳良久,伸出泡沫飛煙似的一隻手撫摸他的頭頂麵頰,臉上充滿慈愛,說道:“寶兒,娘今日、今日終於能好好看看你了,好好摸摸你了……兒子,我的好兒子!”


    “娘!你、你不要說了……”至尊寶哇的一聲哭將出聲,哽咽道:“都是兒子不好,都是我沒用,要不然、要不然……”說得幾句,淚水已堵塞了整個咽喉,整個人頓時附身大咳,淚水鼻涕混流淌落。


    鬼母之魂緩緩說話,聲音極為平靜,一如死水毫無波瀾:“孩兒,天數有定,命數有輪,無論什麽人都無法逃脫天意,你、我、亦或是這世間眾生皆是如此——娘親本該喪命黃泉,進入輪回,憑著這一口怨氣成為鬼母,強留人間,本便是大大的違逆了天地冥輪,今日能夠見你一麵,我已經足以,你又何必悲傷呢?”


    “但是……”


    “無須多說了,孩兒,徒勞無益之事,你又何必為之歎息?”鬼母麵露笑容:“我們娘倆能夠多見一麵,天意已然開恩,你若是苦苦執著,那便是落了下乘,進入魔道——孩兒,且勿多說了,好好陪著為娘吧,咱娘倆說說貼己的話兒,也算了了娘的心願!”


    那鬼母如此說了,至尊寶自然隻得聽話,強自將淚水擦去,勉力擠出個笑臉對鬼母道:“娘,你這是有什麽話要對孩兒吩咐麽?”


    鬼母那飛煙般的手臂緩緩消融,整個身子也漸漸開始模糊了,她對此毫不在意,隻是堪堪道來:“孩兒,為娘這般去了倒無其他,隻是有兩件事情放不下,你可願依了為娘,遂了我的心願?”


    “依,依!莫說兩件,就算兩百件我都依你!”至尊寶急忙道:“娘有任何心願我都依了,就算是赴湯蹈火我也替您把事兒辦好!”


    至尊寶那話中的意思,分明是認為鬼母還有什麽仇敵之類要他去報,或者是將那口胸中怨氣發泄掉,自然說得咬牙切齒怒目噴張,鬼母見得他的神情,略略搖頭,歎道:“癡兒啊,娘親要你所作的事兒,並非是要你去找什麽人拚命,找什麽人報仇——天數之中的東西,不是我們凡人能定的,一切交由因果輪回便是!娘親今日所說的事兒,都是關於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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