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便要掙紮著起身,稍一動彈,頓時身上無數傷口崩裂,膿液四溢,洞穴中彌漫了股說不出腥臭——玉笙煙搶著上前將她拉住,口中哀求:“婆婆!你別!你千萬別動啊……”


    話已至此,至尊寶當真落了個左右為難的局麵,局促中手也不自覺就抓住了下擺,捏著個錢袋不住扭動——他本是隨意而為,誰料這觸手忽覺軟軟綿綿,頓時心中一愣……


    繼而才想起,這便是那諸葛大師臨出門的時候所贈與的錦囊!


    頓時眼前浮現了諸葛大師臨行前的敦敦叮囑:“……此錦囊不給辟雲,隻是給你的……倘若有不決之時,不定之事,你就拆開來看看,或者能解你心中困惑,指出一條明路……”


    不決之時?不定之事?——可不說的就是現在麽?


    心中一動,立刻便將那錦囊取了出來,拆開一看,隻見內有絹布一張,上麵飛龍走鳳的寫著八個大字,赫然便是——


    “隨心而動,隨刃而行!”


    萬萬沒有想到,諸葛大師竟然是個如此意思:跟著自己內心的感覺走,做自己內心真正想做的事情!


    原來此事已在那諸葛大師的預料之中了!


    有此一節,至尊寶心中那最最為難的事兒立刻便解得開來,縱然對八爺依舊有著牽絆思念,可都這許多年不見了,晚個一時半刻相見倒也無妨……他心中一喜,把那錦囊塞入懷裏,轉口立刻對依舊糾纏的玉笙煙與婆婆道:“咳咳,這事兒,咳咳,我答應了便是!”


    聽得這話,兩人立刻雙雙住手,齊聲驚喜道:“當真?”


    至尊寶鄭重其事的點點頭,應道:“當真!此事我應了——方才是我自己背負師命在身,可是此刻我看了師父留給我的字條,倒是叫我隨心而動,做自己想做之事……”他說得不由有些靦腆起來:“……現在想做的,便是保得煙兒姑娘安危,把事兒給辦了!”


    “好!”婆婆頓時喜歡起來,手一伸,那玉笙煙便將她又妥妥得扶著坐下,口中長籲一聲,“如此,煙兒可算得真正有了幾分勝算,能夠把此事給辦了……煙兒,也隻是如此,婆婆終於能放心了!”臉色寬慰,欣喜在顏。


    “婆婆,你的傷勢……”“那陰毒雖然厲害,可也不是沒有法子所解,”婆婆打斷話頭,搶著道:“我自然有法子,你們也無須擔心我,隻等事兒了結,煙兒,你該知道來何處尋我……”玉笙煙點點頭,應聲道:“恩。”婆婆笑笑,繼而接著道:“至尊寶,既然你已經答應了陪煙兒走一趟,那麽咱們也別耽擱,我把事兒給你們交代交代。”


    玉笙煙與至尊寶對視一眼,相繼點頭,看來對此事的究竟都不知情——可是那婆婆首先要說的並不是如何辦此事宜,而是想了想,率先對至尊寶緩緩道:“我知道,要你去幫忙所作的事兒,等你到了地方之後一定會有許多疑問,許多不解,可這,都不是現在能告訴你的……至尊寶,你隻需要知道,事關煙兒生母的安危,你們按吩咐所救的也是她,這便夠了,等到她出來之後,那其中的關節,你問她便能知——此一節,不知你能否先答應我呢?”


    至尊寶想了想,決然道:“隻要婆婆你吩咐我們所做的事兒不傷天害理,不濫殺好人,那我照著吩咐做便是了,此處請您放心!”


    “好!”


    婆婆大喜,果也不耽擱,便將自己思度許久的計劃,一絲絲,一點點告訴了二人……


    ※※※


    當夜,那至尊寶與玉生煙便拜別了婆婆,出得鎮來買了鞍轡鮮明的高頭大馬,兩人兩騎順著官道朝那東而去,與那劉辟雲、王八月所跟的馬隊漸漸遠離。過得兩日到得運河邊上,兩人棄馬乘舟,折而朝南,路上閑說那分別後的情形,也頗具情意,至尊寶不知怎地竟然心中有個念頭升起:“倘若這路一直走下去,永遠沒有盡頭,那可好了!”


    可這路那有無盡之事?過得長江,運河兩岸市集漸漸繁華起來,可這也是到了白蓮教的地界,許多商鋪、客棧、酒肆、店家門口都掛著白色燈籠標記,兩人也愈發小心起來,換了裝束扮作普通情侶,一路朝著下遊而去。


    婆婆臨行吩咐要當心那白蓮教眾,卻未說個緣由出來,看那玉笙煙似乎知道,可她不說,至尊寶自然也就不問。


    這一天到得江西洪城,那玉笙煙忽然便叫舟船靠了岸,說是要在此處歇息一晚,又賞了船家兩塊大洋,他們自然高興,喝五吆六的去買酒肉回來準備歇息;她則在舟中取出兩塊頭巾分與至尊寶,各自把臉麵都給遮擋一半,挨到天色暗淡,這才偷偷上了岸來。


    洪城自古就是一座水城,城市因水而發,緣水而興,古民諺就有‘七門九州十八坡,三湖九津通贛鄱’之稱,城在湖中,湖在城中。


    下得船來,兩人走了一遭,這便又到了那旁的碼頭,看有三五搭客的小舟候著,這便從懷中取出大洋,包了條舟船,隻說要遊覽那周遭的湖光水色——船家那見得如此大方的客人,頓時喜上眉頭,非但把兩人喊得殷勤周到,甚至還拿出了自家的花生鹹魚,請他二人在舟上坐著細細玩耍。


    一路上至尊寶也不多話,隻等那玉笙煙來指路,她左指一下,右指一下,那船家也不煩躁,盡數按照她的吩咐而去,隨著那胡亂的指去,這小舟卻一路到了個大些的島嶼之畔。


    船家也不靠近,遠遠的便要轉身……


    煙兒見那島便礁石上書‘柳兒島’幾個字,頓時笑了:“此島名字倒好,真正有趣!船家,你且靠過去等等,我倆上去轉上一轉,玩耍一回再來。”


    剛說那話,沒料到船家卻忽然臉色一駭,變了顏色,連連擺手道:“姑娘千萬別去,千萬別去啊!那島上有惡鬼出沒,連上麵的菩薩老爺都給害了,我們還是走了吧!”


    “恩?”兩人吃了一驚,連忙問道:“怎麽回事?”


    那船家擺著舵,口中解釋道:“這島上原本有個廟宇,後來那白蓮教的菩薩降臨我們洪城的時候,便做了總壇,每日給我們發些符水甘露,倒也救了不少人,許多年都相安無事。可是不知怎地,前幾日忽然起了大火,燒得整個島都紅了!等那火滅之後有人上前查看,才發現菩薩老爺都燒死在火中了……你說,不是惡鬼,又怎地能把幾百個菩薩老爺全都害了?”


    那鄉野之人口中所說的菩薩老爺,便是白蓮教教眾,此處,也是個白蓮教的堂口——誰竟然在這白蓮教的地盤上,將那堂口給盡數滅了?


    居然一個人都沒有逃得出來。


    第一百七十三章 詭詐堪堪欺眾人,半山淒淒屍遍橫


    這洪城白蓮教壇中有一物件,與此回二人所辦事宜有著莫大關係,兩人原本想要偷偷上島,然後趁夜將那物件盜了,逃之夭夭……婆婆多年準備,自然將那總壇內地形圖、機關分部一應俱全盡數備妥,計策也極好極秒,料想行事定然成功,可是萬萬沒想到的是,事兒到了最後居然會是如此一種情形!


    那物件事關重大,卻又不能不去查看一二。


    玉笙煙這便取了銀錢,叫那船家靠將過去,可這船家一心以為那島上有惡鬼,怎地又敢?任你多少銀子看也不看,隻是死命的推諉,就差給二人跪將下來了……


    見是不允,至尊寶便放眼朝周遭看去,隻見柳兒島旁還有三五小島,相距不算太遠,他心中想道:“如此看來,我們不若上得旁邊島嶼上,然後煙兒登個小舟,我和天吳在水中推動,將她送至那島上……這不成了?”


    如此想來,這便與玉生煙商議一番,直接叫那船家將小舟劃到旁的島上——好不容易等得兩人回心轉意,那船家心中大喜,頓時便朝旁徑直劃了過去。


    小舟一路斜斜朝著柳兒島而去,愈行愈近,眼看便要順著水道折彎,拐向一旁,可就在此刻——


    忽然之間,旁邊一梭小舟劃破湖水,飛也似的衝了過來,船頭挑著白色四開蓮花燈籠,上有數人手持火銃弓箭,指著小舟,徑直橫在了小舟麵前。


    那船家一見,頓時嚇得魂飛天外,噗通就跪在了船板上,不住磕頭哀鳴,求饒不已。


    至尊寶剛要召喚天吳出來以備,身後卻被那玉笙煙拉得一拉,低聲道:“切莫慌張,此事我來應對!”他心中略寬,這便徑直立在了舟上,任由那玉笙煙以對。


    兩舟靠得近些,已看的那明晃晃的箭頭在火光下跳動閃爍,內中有人忽然上前一步,口中高呼:“來者何人?”


    劍拔弩張,看似稍有問答不對,立刻便要暴起!


    此危急時刻,那玉笙煙反倒不慌,她略略上前半步,伸出右手徐捏個奇怪的指訣,朗聲道:“日月複來,天歸極道,淨土蒼生,無生無妄。總壇使者駕到,你們是那一壇、那一舵在此候著?”


    她口中所說的是那總壇切口,一出來頓時便知道了真偽,那邊舟上立刻恭敬道:“此處乃是柴桑壇口在此調查,我們近些,得知情形便急著趕來了。請問,姑娘是總壇那位聖母所派?”玉笙煙道:“我乃淨國聖母駕下聖姑。”


    那邊船上聽得聖母之名,登時便慌忙收納弓弩兵刃,應聲叫道:“總壇終於派人來了,總壇終於派人來了!”當前說話那人喜道:“柴桑壇接聖姑駕!聖姑,我們日盼夜盼,您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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