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淡淡道:“有本事的,自然是有本事之人;沒本事的,就是沒本事之人……我解釋得可清楚麽?”


    至尊寶讚道:“確實清楚,也確實明白,這道理雖簡單,很多人卻是看不出來。”


    唐元道:“既然清楚明白,那我們應該是朋友了麽?”


    至尊寶想想,回道:“是朋友的,自然便是朋友了;不是朋友的,自然也不是朋友了——能在一起喝酒,我不知道有什麽理由不是朋友!”


    兩人相視一眼,頓時哈哈大笑起來,酒也再斟得滿了……


    飲得一杯,那唐元再提這宅子之事,“既然是朋友,那朋友的宅子但住也是無妨的了!”


    “朋友的宅子但住無妨,朋友的事兒也但管無妨!”至尊寶把那杯子放下:“如此,我們酒也就罷了,吃些飯食,去看看你那樓家朋友吧?”


    他們這幾句話雖然說得簡單,可是那話中的意思相互都明白了:唐元表明自己並無招攬之意,僅僅希望與至尊寶能夠相交友善,亂世中多個朋友而已;至尊寶自此也有放心,表示自己願意與唐元做個朋友,同時也說了,若是唐家有事自然可以找他……


    願意去探那樓蘭的情形便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兩人不再飲酒,隨意吃了些麵食,秧雞麻杆有小廝照料自然是無礙的,他倆暫時不便移動,自然搬家之事也暫且滯後,所以二人便到了樓家看樓蘭如何情形。


    等到了樓家,兩人卻隻看樓康在家,一問之下知道樓大山被那督軍府催得厲害,清早便帶了那狐皮去作坊硝製,希望三兩日內就把這皮帽送將過去……雖是如此卻也留了話,等到至尊寶來時,請他萬萬移步去看看那狐皮情形如何,會不會因為硝製再出什麽問題等等。


    如此還有何話好說?


    看到那樓蘭無恙,兩人自然便隨了樓康同去作坊——樓大山很快看出了唐元與至尊寶關係不一眼,等到後來問清楚這關係才心中恍然大悟,暗叫失策……


    至尊寶就算有天大的本事,自己也未必一定要收攏家裏才能有用啊,隻要樓康能與他相交成朋友,以後有事還怕他不援手相幫麽?至此以後,那樓康每日與唐元同來邀約至尊寶,出錢出力毫不吝嗇——此是後話,暫且不表。


    至尊寶看那狐皮戾氣全消,毫無異樣,於是便把告知樓家安心去製帽。樓大山不再猶豫,立刻便親自督促手下趕工,隻是叫樓康陪著他倆——既然無事,至尊寶又惦記那麻杆與秧雞二人,便即告辭,可樓康唐元死活拉著不肯,非要喊晚上吃酒再走……


    推脫不得,又直喝到半夜才回到宅中。


    到家一看,這破宅雖然隻是暫居之所,但是卻已被人翻修一番,屋頂新蓋,家中也添置了一應用具,甚至床鋪都是新買,還有兩個小廝候在家中照顧那二人。見他回家,那小廝口中直呼‘少爺’上來倒水鋪床,秧雞麻杆也在一旁指手畫腳,至尊寶心中不悅卻不好開口,隻得胡亂睡了。


    他熬了兩日一夜又連遇大戰,鐵人也熬將不住,這一日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出門一看,那唐、樓二人已在那屋外指揮工人打理院落,旁邊還有錢財、禮物無數,他心中也不知是怎地滋味,想了想,走得幾步便伸手給給兩人施禮。


    唐、樓二人今日混的熟悉,倒也不認生,過來便和至尊寶見過,“知道寶哥兒你昨日累得緊了,我們今日便沒有喊你,自己把院子叫人整理整理——既然醒了,走,我們且去吃酒。”


    二人相邀至尊寶卻沒有動,他正色道:“二位大哥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有一事,我今日不得不給二位說明,否則莫說吃酒,就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兩人對視一眼齊齊道:“請明言。”


    至尊寶道:“我與二位是朋友,這一點毋庸置疑,可是兩位每日無事都要邀我吃酒,又送錢財禮物過來,還有小廝仆役,這樣的日子隻若招攬於我,那有半分朋友的樣子?我至尊寶雖然無才,但是也願意靠自己的本事掙錢吃飯,萬不願寄人籬下……兩位,你們這般作為,搞得我好不自在啊!”


    唐元樓康一聽,這才知道至尊寶是不想兩人天天來尋,時時贈金,又把這一切事兒都照料周全,於是苦笑兩聲:“兄弟,這些都是家中老人的意思,也不是我們所願……今日你既說了,我們自當照辦。”


    他倆隻想到對至尊寶友善,不得不暫時選擇了如此作為,錢財用具一應俱全——樓家逢此大劫,自然對那陰陽玄妙之時忌憚異常,至尊寶的關係也就弄得頗為重視;唐家雖然也認識些許法門之人,甚至那茅山門人都熟絡,可畢竟距離尚遠,如今就在鹹陽有可以結交之人,自然也不願意忽視……如此一來做事便有些過了。


    酒肉朋友,不如言語知己;言語知己,不如文字神交;文字神交,不如弦樂知音;弦樂知音,莫如患難與共!


    這道理,兩人原是明白的!


    “那樣最好!”至尊寶喜道:“事不宜遲,二位把人都喝退了吧。”


    見至尊寶神色中對於此事重視,兩人也隻得將那些清理院落的仆役叫了回去,小廝也吩咐每日隻需送藥前來則以……禮物錢財之類說是下不為例,也想硬塞給至尊寶,三人糾纏半天,至尊寶隻得折中收下,口中道:“既然你們出了錢,那今天這酒菜就讓我來備下請你們……又收錢又請我喝酒,這事兒我是萬萬不會答應的。”


    樓康本身有些書呆子氣,對此不甚明白,口中還想多說,結果唐元心中首先想得清楚,拉他一把,口中應聲:“那好!今日我倆就叨擾寶哥兒,打疊肚腸等你準備了。”


    至尊寶如此便出門去準備酒食,樓康這才相詢,唐元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末了道:“過猶不及,這道理樓兄你可得明白……這寶哥兒性子如此,原不是那種安受嗟來之食的普通人,我們相交也得換些法子才行……這些送禮送錢的事兒以後我們且少做,看準他需要的時候才加以援手,否則適得其反,大大不妙!”


    至此,樓康才了然了內中緣由!從此以後他倆或者相約而來,或者獨自來訪,手中隻是帶著吃食和給那兩人的藥劑,酒水就叫至尊寶準備,也算是各盡其力,如此至尊寶也就多了很多時間來做自己想做的事兒……


    不多時至尊寶便回身轉來,手中拿著暖爐,然後是魚、肉、雞鴨、一應菜蔬,口中道:“今日不錯,看見了我家鄉的東西於是買了——兩位,來來來,你們也嚐嚐我們蓉城的滋味。”


    兩人這才明白他的意思,也就玩笑起來:“這一來你可露底了,原來寶哥兒竟然是川渝之人,我們都知道了!”三人大笑,一起動手開始收拾。


    至尊寶在那桌上放個生炭的小火爐,爐上架起湯鍋,內中加了許多辣椒等物,把肉類菜蔬切成薄片,用酒、醬、椒、桂做成調味汁,又招呼秧雞麻杆同來——他們二人聞著香味早按耐不住笑嘻嘻的挨在桌邊,幫助收拾,手腳比唐樓兩人麻溜得多,此刻更是忘記了身上傷痛,拿著碗筷就等著了。


    等湯開了,五人夾著著片在湯中涮熟,沾著調味料吃,那鍋中辣椒等物甚是淋漓,吃得幾人汗水長淌,大叫過癮……齊齊都讚:“寶哥兒好手藝,這般美味在我們鹹陽卻是頭一遭了!”


    如此圍坐吃火鍋,莫說至尊寶,就連秧雞麻杆和兩人也關係也拉得近了!


    後麵幾日那兩人果然不再帶錢財之物來,就算到來也是大呼小叫讓至尊寶弄火鍋吃,關係一天比一天融洽;秧雞麻杆看著身上傷勢也大好起來,全部結疤漸漸有痊愈之勢;白蓮教那一去不回,倒也不知道如何了……


    眼看鹹陽的生活便要進入正軌,至尊寶也自覺順心起來,但他卻殊不知這日子雖似平靜無波,內中則暗流洶湧,有些不為人知之事漸漸起了波瀾!


    第一百零六章 心道安偏半寸土,繚亂難守一點寧


    忽忽過得幾日,眼看兩人傷勢好轉已能自己照料自己,又加上那唐元每日來催,於是至尊寶下定決定搬到唐家老宅居住——說是搬走,其實隻不過是個說法而已,這三位主兒都是倆肩膀扛一腦袋討生活的,除了身上的就隻有肚裏還有點東西,隻把那唐元搬家的牛車都省了,直直把人接到宅子中就算齊活兒!


    老宅雖也在東城,可是距離乞兒窩的位置也是不近,馬車穿街過巷走了一停才把三人送到。進門便是個露天的院子,然後裏麵幾間大宅,對於唐家來說那宅子不大,可是至尊寶幾人住在這裏已是足矣。


    宅子雖然老舊些,但看上去倒是頗為幹淨,想必唐元已經先叫人來打掃清理了,裏麵鍋碗瓢盆一應俱全,床上也都換了嶄新的床褥被絮——至尊寶見此情形,非拿了幾個大洋算是自己添置的,唐元知道他的脾氣也不推辭,把大洋納入懷中了事。


    那宅子所在之處僻靜清幽,倒也頗為妥帖至尊寶的心意,周遭繞了一圈更覺順心無比——比其他的鎮定自若,那秧雞麻杆可鬧騰多了,直在那院裏上躥下跳,幾次都差點把自己傷口給崩了……


    正在此時,那樓康忽然滿頭大汗的衝了進來,汗水隻把衣裳都浸得濕了,一進門便大口喘氣,呼呼叫道:“可、可算找到你們了……這、出事了!”


    “怎麽了?”至尊寶與唐元見他那狼狽焦灼之色知道事情不小,於是連忙圍了過去,齊齊道:“莫慌莫慌!萬事都有解法,你且先給我們說說怎麽回事,然後我們一起商量個對策出來!”


    樓康重重的喘了口氣,這才順順喉嚨正色道:“我家的行武中有人得到風聲,說是外麵有人傳那潑皮釘頭的死和你有關,所以他哥六混子正在四下找你,說是要殺了你給他弟弟報仇!”


    此話一說那至尊寶還不覺得有事唐元先急了起來,他猛然抓住至尊寶的手,跺腳道:“這真是那和那啊!唉!要真是他黏上你那麻煩可就大了,要不……要不你先避避風頭?”


    “避避風頭?為什麽?”至尊寶有些不明白:“這事兒我不清楚——要不你們先把東城的情況說明白?”“沒時間說了!”秧雞麻杆兩人也湊了過來,滿臉都是駭然:“寶哥,我們還是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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