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定睛觀瞧在靳家的門上有著一道彎彎的月牙痕跡,若是不仔細看還真難發現了。既然是事已至此隻能是靜觀其變,總之是千萬不能是讓靳家暗害了歪頭……


    午時過後,榆樹街外的酒肆食客都已經是散盡了。酒肆的劉掌櫃和他老伴正忙活著收拾客人們留下的殘羹剩酒,直到長生帶著小禿子進門。劉掌櫃才放下手裏的活,局促不安的過來恭恭敬敬的作揖行禮。


    “神仙爺,昨兒夜裏是真的不知道您會大駕光臨小店,實在是太對不住神仙爺了啊。”劉掌櫃搓著手惴惴不安的說道。


    長生卻是客氣的問道:“老人家,我今天來是想要打聽下榆樹街上靳家的事。昨天晚上人多眼雜的我也不好開口,那靳家在榆樹街上施粥施藥的究竟是圖的什麽啊!靳家是不是經常會收留些半大的孩子啊?”


    劉七咂嘴猶豫不決道:“哎呦,我說神仙爺啊。這個事我們老倆口還是真不知道了啊,靳家可是湖州府上數一數二的大善……人家啊!小老兒在家中行七,外麵的朋友都叫我劉七。我這個店可是從太爺爺手裏就開張了,雖說是沒靳家那麽有名頭但是對靳家的事,我多少還是知道點的啊。”


    長生擺手讓劉七坐下道:“劉掌櫃,靳家之事關乎到我小兄弟的性命。還有勞劉掌櫃細細告之,若是靳家真是做著藏汙納垢之事我必追查到底!我隻求劉掌櫃能將靳家之事告之,若是劉掌櫃有所顧慮的話就當我是沒有來過……”


    劉七愕然驚聲道:“神仙爺,來,來,來。靳家之事說來就話長了,妞兒她娘快點炒幾個好菜燙壺酒來。我和神仙爺去雅間說話,你把店門板關上不管是誰來了,咱們今天都不做買賣了。神仙爺這邊請,有些話我隻能是靠猜測罷了不可做真了啊……”


    長生見劉七神色緊張也不多問就拉著小禿子進了雅間,劉七等他老伴送上酒菜後就把她不由分說的推出了雅間。長生看出了劉七這是有著秘密,向小禿子暗使了一個眼色。小禿子乖巧的起身守在了雅間門口,雅間裏就剩下了長生和劉七兩人。


    長生沉聲道:“劉掌櫃,現在就隻有你我二人了。劉掌櫃有什麽話就盡管放心的說,今日我們所談的事情我絕不會容許有第三人聽到。靳家到底是個什麽人家啊?”


    劉七給長生倒上酒道:“神仙爺,這也是聽我的爺爺的爺爺輩流傳下來的話了。靳家祖上原本是大清朝的王公貴胄,後來是受了大清聖祖康熙皇帝的秘旨到江南搜羅民間美女進貢的。在我祖輩就開了這家酒肆,當時就有著年輕的姑娘被滿人帶來送入靳家……”


    長生皺著眉頭問道:“那靳家是在做暗中為皇帝選秀入宮的事嗎?這種事情不是有著各地知州知縣操辦的啊?怎麽會讓一個王公貴胄來辦理啊?”


    劉七呷了口酒道:“神仙爺你是有所不知了啊,聖祖皇帝他能算是位明君。削三藩收台灣功德無量,一生之中征戰無數。聖祖皇帝更懂用人之道,將江南進貢的美女封賜給有功之臣。像靳家就是幫著朝廷暗中選美上京的人,也不光是靳家一戶在江浙兩地專門有著為朝廷選送美女的鷹犬。可是到了康熙爺駕崩後,其子雍正登基一切就變了……”


    都說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大清康熙皇帝到了晚年之時獨愛江南美女,曾經是多次下江南。弄得嬪妃之中十有八九是江南一帶的美女,其子雍正也和他爹有著共同的喜好。每年都要從江南選入不少的姑娘,但是雍正皇帝是信奉禪宗的並不是喜好美色而是另有所用……


    為了趨炎附勢朝堂裏幾乎所有大臣們都開始參禪學道,湖州府的靳家不知道是用了什麽辦法讓雍正皇帝對他祖上是寵信有嘉。而且是為靳家在湖州府城西種上了百畝榆林,靳家也自此不再向朝廷選送美女了。隻在湖州府做起了善事,雍正更是大喜賞賜給靳家黃金百兩白銀萬兩……


    哪知道沒幾年的工夫,雍正皇帝離奇暴斃。有人說是被俠女呂四娘斬了腦袋,有人說是誤服丹藥而致。隻有雍正的心腹大臣張廷玉,在他的私人文書上留下了一句七竅流血死狀恐怖之言。雍正的死頓時有了層層迷霧,湖州府的靳家從此失寵被辭官了。


    好些年間靳家都屬於是默默無聞的富戶人家,可到了十幾年前又開始向著饑民施粥施藥了。曆經過長毛軍洗劫的湖州府中有著成千上萬無家可歸的叫花子,靳家每逢初一十五能夠施粥施藥就成了救命活菩薩了。在湖州府隻要是有人說起靳家,都會想到天下第一大善人的名號。至於那些饑民的事就無人再去問津了,生逢亂世能管好自己的三餐就不錯了。


    劉七是因為酒肆之中麵對著三教九流的人,所以對靳家要比別人知道的多些。靳家如今已經不是官了,用不著再幫著朝廷選秀進美了。可是靳家的老爺靳春生是個半條命的廢人,府裏上上下下的事情都交給了管家靳安打理。


    靳安是世代伺候著靳家的忠奴,靳安都四十多歲從未娶過媳婦兒。靳家老爺倒是也給靳安撮合過姑娘,可是靳安卻是從來沒答應過娶媳婦的事。一晃就過了幾十年,靳家也把他當成了自家人。


    靳家的大少爺是劉七酒店的常客,有時候劉七生意閑暇的時候會故意的多送幾瓶酒給靳家大少爺。日子長了靳家大少爺才提起過那靳安除了半夜三更愛去榆樹林裏練功之外就沒別的嗜好了,靳安從心底裏就不喜歡女人。他情願是一個人獨坐在榆樹林裏也不會去風花雪月的,在靳家大老爺的眼裏靳安就是個食古不化的怪人……


    長生點了點頭問道:“那不是靳家掌握實權豈非是靳安而不是老爺靳春生了嗎?靳家大屋的榆樹林是不是藏著古怪啊?”


    劉七笑道:“那片榆樹林子是當年皇帝賜給靳家的,咱們這些個平民老百姓是不能進去的啊。神仙爺,我勸你還是三思而後行啊。靳家祖上樹大根深是當年奉旨為朝廷選美的王爺貴胄啊,就算是犯了什麽事衙門裏也不敢過問啊!”


    長生拍案怒道:“豈有此理,難不成靳家在湖州府就能是隻手遮天了嗎?我管他是什麽王公富胄,隻要是膽敢做傷天害理的事我就會將他繩之以法的……”


    劉七忐忑道:“神仙爺,靳家可不比葉韓兩家那麽簡單啊。你要是想查探靳家就先要從靳大少爺開始啊,靳大少爺年輕氣盛不比靳安圓滑事故。靳家有著聖祖皇帝的寵信,恐怕官府也不會出麵幫你啊!”


    “這個我早是已經料到了,我就沒打算靠著官府之力。那個縣令裘仁海就是個小人,我自會去探查靳家。不過我還有著一事相求,萬望劉掌櫃不要推脫才好。”長生從懷裏掏出了三清叔留下的金元寶,放在了劉七的麵前。


    劉七急道:“這是做什麽啊!神仙爺,你有事就直管吩咐,隻要是我能辦到的絕不推辭。這金子我是斷然不能收下啊……”


    “李俊!你進來,我有事情要和你交待。”長生對門外轉喝道。


    小禿子應聲進了雅間,長生拱手向劉掌櫃道:“我隻想請劉掌櫃代我照料他幾天,我若是去打探靳家這個小兄弟怕是會被靳安所查覺啊……”


    第一百零五章 夜探靳府


    長生把小禿子交給劉掌櫃照料後就匆匆忙忙了趕回了靳家之外,黃昏中看著靳家院裏鱗次櫛比高屋大宅不由的替歪頭暗暗擔心起來了。靳家在湖州府有著皇帝老兒餘蔭的庇佑,別說是小小的湖州府縣衙門不敢對靳家動其分毫,就算是知府大人也不會輕易插手靳家的事……


    要想查出靳家的真麵目隻能是靠自己了,在靳家大屋後麵的大片榆樹林裏可能隱埋著靳家的秘密。長生幾個起落躍上了靳家的大屋神不知鬼不覺的穿屋進了榆樹林,就在前幾日夜裏長生還清清楚楚的記得在這片榆樹林子裏有著鬼影顯現。可是現如今隻能看到一株株十丈高的老榆樹,這些榆樹都已經是上百年了,枝繁葉茂參天蔽日走進去就有著森森陰冷之氣。


    在江南地區榆樹是種很常見的高大樹木,此樹能打造家具果子又能吃。但是普通人家是不喜歡在屋子外麵種榆樹的,在民間有著種說法對種樹也有禁忌。榆樹是僅次於柳,桑,楊,槐四大鬼樹後招鬼之樹,傳說中榆樹茂盛的地方下麵一定是埋著死人骨骸。而且是榆樹幹上長的越多的疙瘩就越邪門,長生在榆樹林子裏轉悠了小半天已經是全然分辯不清東西南北了……


    方圓數百畝的榆樹林裏越往裏走就感覺著邪祟之氣侵入肌骨,長生已經是不止一次的順著林子走而回到了靳家的大屋外。在這片榆樹林子裏肯定是有鬼,明明自己往著榆樹林子深處而走,可是用不了半個時辰就會被七葷八素的繞回到靳家大屋之外。


    沒過多久天可是漸漸的全黑了,長生思忖了片刻與其是瞎打誤闖倒不如是在這裏守株待兔。就在這時候從靳家的門房前進大院裏飄出了陣陣誘人的飯菜香氣,二進院子裏的婢女們則是嫋嫋婷婷的魚貫而去提著食盒準備伺候晚飯了……


    長生坐在樹杈上數著靳家進進出出的婢女有十來人,跟著他們或許能順藤摸瓜找到歪頭的下落。長生打定主意後就飄身踏屋頂跟了上去,婢女們相互之間都各自忙著卻都是一言不發。站在門房外的男丁小廝們隻能是遠遠的看著她們,大戶人家的規矩就是如此。隻有主人吃完後的殘羹剩飯才會輪到下人們吃食,可是長生伏在屋頂又發現了件怪事……


    凡是靳家的小廝們都不敢踏進靳家正宅二進院子半步,而那些婢女也好像不會擅自去門房叫小廝們過來幫忙拎菜提酒。這恐怕在大戶人家也是絕無僅有的,長生趁著夜幕悄悄的尾隨著一個婢女拎著竹籃打前進廚房裏出來朝著三進上房而去……


    在大清時候有錢人家的房子大多都是三進合院,隻有本家主人才能住在上房之中。靳家的進門大院為一進,是給男丁小廝住的。穿過長廊的兩片花園是為二進,剛才的婢女就是從這裏出來的。二進的屋子就要比男丁住的考究許多了,也有著雕欄畫棟亭台樓閣之分了。


    走過長廊盡頭那才是靳家的三進正宅大屋,婢女們拎著酒菜朝著正宅的上房而去。一般上房裏住的是本家主人,在上房的東邊是子女們住的廂房。按照長幼規矩來分是以左為尊,長子住東廂房左首次子住西廂房右首。靳家應該是隻有一個獨子所以西廂房是門戶緊閉,隻在西廂房的角落裏有間十分別致的閣樓。


    在靳家大少爺的東廂房南麵是長生認識的後廳,昨天晚上還在那裏喝過酒啊。轉眼間婢女們就進了正宅,從西廂房的閣樓裏閃出了一個人陰沉沉的管家靳安看著婢女們。婢女們都習慣的打開了食盒,靳安用筷子在每個食盒裏挑出了一篩放在空碗裏又倒了些酒在酒盅內……


    隻有等靳安吃過菜喝過酒後,靳安才沉聲冷冷道:“都給我放聰明點啊,大少爺不知道是受了什麽邪火正在和老爺夫人鬧騰呢。你們之中有誰膽敢惹了大少爺,小心回頭我對你們用家法啊!”


    十多個婢女都是連忙點頭,嘴巴裏含糊不清的不知道說了些什麽話。長生在屋頂上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幾個婢女的舌頭都是讓人連根剪斷的,瞧著婢女對靳安那副膽戰心驚的樣子。靳安多半就是動刑之人,靳家內肯定是會著驚天的大秘密。婢女們口不能言還被如此管束著,這就更讓長生愈發的詫異了……


    靳安說完話回頭看了看上房就轉身進了閣樓,婢女們小心翼翼的拎著酒菜走進了上房。長生在屋頂凝氣聚力一個撲縱就躍到了上房頂,腳下是絲毫沒有發出聲響。上房裏不時的傳出靳家大少爺暴怒的喝聲,長生輕輕的扒開屋頂黛瓦就看到了靳家大少爺靳川正在追問著靳春生。在靳春生的下首坐著一個中年絕美佳人,若不是臉上稍稍有了幾道魚尾紋定是個傾國傾城的尤物啊。


    靳春生的臉完全漲成了紫紅色,人胖氣喘已經是說話不利索了。可是麵對著兒子追問還是絮絮叨叨的說道:“川……川兒啊,你……這是從哪裏聽來的閑話啊?咱……咱們可是正經的在旗人家……怎麽會做傷天害理的事啊,府上的婢女的事我是向來不去過問的啊。”


    靳川怒火中燒道:“爹,非是孩兒不懂人言可畏的道理,剛才是我親眼目睹了靳安他用著麻袋把個孩子裝了進去啊。這難道也是旁人在胡說嗎?到底有沒有婢女從府裏帶傷而逃的事了啊,我就是不明白靳家為什麽要如此……”


    靳春生呼哧呼哧的直喘氣,一旁的美婦人冷笑道:“川兒,這是祖宗留下的規矩啊。進了靳家的婢女終生是奴,剪了她們的舌頭是為了她們不出去多嘴。你也真是的,漢人女子死幾個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啊。我們家本來就是為朝廷選美的指揮司使,現在雖然不做官了可是規矩還在啊!”


    靳川分辯道:“娘啊,那我們靳家是百年行善的啊,我們府上的婢女要是讓人家知道了豈非自毀名聲啊!我在外麵喝酒被神仙爺提醒了才留心查了查府裏婢女的名冊,就今年而言都已經是有三五十個名字被圈掉了。我們靳家難不成真的在做惡嗎?”


    “住嘴,你今天竟然是去查名冊了!你好大的膽子啊,那靳安是幹什麽吃的啊!他怎麽會讓你翻查啊?你給我好生聽著,為娘和你爹現在所做的事情都是為了你好。你要是再敢多問多言,我就當沒生過你這人兒子……”美婦人的喝罵還沒說完就被靳春生拉住了,靳春生指了指上樓的婢女們不停的擺手。


    美婦人餘氣未消的瞪著靳川,婢女們噤若寒蟬的擺好了酒菜就垂首退出了上房。美婦人等婢女離開後才罵道:“靳家的事你還不到時候知道,你就給我安安心心的做你靳家大少爺。短了銀子就找管家要,別在這裏給老爺添堵了。外麵的什麽神仙爺也好,九天玄女也罷少聽他們胡謅啊!”


    靳川氣惱的推門而出,不再去理會靳春生的連聲叫喚了。靳川出了上房後徑直就走回了東廂房,長生看著這架勢猜想靳家大少爺是真的不知道靳家的事,揉身翻騰從房頂躍下疾步跟著靳川進了東廂房……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啊?”靳川目瞪口呆的盯著長生,實在是不知道他是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


    長生進屋喝道:“現在沒有工夫和你解釋,你說的被靳安用麻袋套了的人在哪裏。快帶我去找他,靳大少爺你如今是相信靳家有著不可告人之事了吧!我也就奇怪了,若是靳家上下有人背負著人命我定能察覺,可是我卻看不見他們身上有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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