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情趣”兩個字所代表的成份,並不一定是奢侈賦予的生活。但生活必需品是不可或缺的,尤其是某些重要的物件。


    胳膊杵在桌麵上,手裏拿著一枚銀質的耳挖子,朝耳朵裏慢慢撥弄。每當小銀勺與耳朵內部接觸,產生出止癢的快感,蘇浩就會微微閉上眼睛,沉浸在自娛自樂,甚至隱隱有些快感的迷亂世界裏。


    他還是第一次發現:原來,挖耳屎是如此快樂的事情,帶給身體的愉悅和滿足毫不弱於男女之間的歡愛。


    雖然,看起來很肮髒,很變態。


    這副假寐微笑的麵孔,在桌子對麵的上校眼裏,產生了截然不同的反應。


    他麵色陰沉,用陰鷙的目光盯住蘇浩,釋放出憤怒的目光。


    “蘇將軍,請注意你的態度。”


    上校身子前傾,用手指關節用力敲了敲桌子,以驟然提高的音量喝道:“我是代表軍部最高軍法處與你談話,請你放尊重點兒。”


    “最高軍法處”這幾個字,對軍人的確有著難以想象的威懾力。那意味著可以不經過審訊直接判處結果,意味著被逮捕者沒有任何申辯的機會直接予以槍決,還意味著你可能在某個根本預料不到的時候,突然被剝奪一切權力,被人扒下軍裝,當腦子還在一片困頓迷茫的時候,直接投入監獄。


    陳尚的腦袋就擺在196集團軍司令辦公室的桌子上。那副血淋淋的畫麵,讓每一個看過的人記憶深刻。196集團軍如今一片混亂,雖然軍部尚未確定新任司令官的具體人選,可是很多認為自己有能力擔任這個職務的人,都在以各種方式私下或公開的活動。那種群情湧動的狀況,很有些和平時期美國大選的味道。不外乎都是相互潑髒水,相互揭開傷疤,讓對方的尚未把屎擦幹淨的屁股,和自己塗抹了大量化妝品的臉同時暴露在公眾麵前。比一比,看誰更漂亮?看誰更受別人喜歡?


    送錢送物賄賂上級隻是最基本的方法。把自己妻子或者女兒送到決策者床上,才是真正高明的手段。當然,還有更多肮髒下流卑鄙無恥的辦法。在這種決定職位高低與身份地位的關鍵時刻,人們已經不再注重什麽該死的尊嚴和人格。總之一句話————隻要老子上去了,你就永遠被老子踩在腳下。到時候,付出的一切都能收回,還能得到不少利息。


    這是陰暗麵。


    在明麵上,當然也有想要通過正當方式,從中獲取機會和收益的人。


    方法也很簡單————隻要找出最重要的案件嫌疑人李欣研,送交軍法部門,讓上麵的軍部大佬看見自己的能力和功績,就已經足夠。


    很多人都帶有這種想法,蘇浩麵前的上校就是其中之一。


    陳尚之死造成的影響很大,很惡劣。軍部之所以對此感到震怒,並不僅僅是事件本身這麽簡單。在孫湛等軍部委員眼裏,欣研實在是開了一個非常可怕的頭,用釋放出“潘多拉盒子”裏的惡魔來比喻,也毫不為過。


    局勢動蕩、戰局膠著,加之軍隊內部各種貪汙腐化橫行,下級官兵的不滿情緒越發強烈。欣研殺死陳尚一事,已經隨著196集團軍內部人員不斷擴散信息。很多人都知道凶案發生,可他們並不認為這是欣研的錯,而是把所有問題都歸結為已經死掉的陳尚身上。誠然,案件內幕可能永遠不會公開,不明就裏的揣測者隻是下意識認為那是陳尚的問題。因為他是將軍,是集團軍司令,欣研隻是區區一名女上尉。隻要出了錯,人們總認為是當官的首先態度不正,自身有問題。


    想象與事實驚人的吻合,案情公開與否並不重要。下級官兵對軍部的失望,已經不是一天兩天。再這樣下去,恐怕會演變為全軍規模的範圍嘩變。


    下麵的人造反,上麵的人總是很恐懼。


    用美化過的詞語來說,這叫“起義”。


    實際上,就是暴動。


    505集團軍裏多了很多“調查人員”。上校隻是其中之一。他們的目標很明確:以蘇浩為突破口,找出殺人犯李欣研。


    “嗬嗬!說說看,我怎麽對你不尊重了?”


    蘇浩微笑著,從耳朵裏挑出一團濃黃色的惡心耳屎,用小拇指甲用力彈向上校身後的牆壁。看著上校勃然驟變的麵孔,蘇浩臉上依然蕩漾著迷人的笑。


    “從你走進這個房間,有人給你搬椅子,有人為你泡茶,還有人按照你的要求,專門拿來了紙和筆,在旁邊做著記錄。這一切都沒有讓你自己動手,都有人代勞,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上校絲毫不改臉上近乎固定的倨傲,冷冷注視著蘇浩,對諷刺的話語充耳不聞。他重重咳嗽了幾聲,用帶有命令式的口吻說:“蘇將軍,請你配合我的工作。”


    蘇浩矜持地笑笑:“當然,我正在配合。你是最高軍法處的人嘛!我們都應該怕你,應該尊敬你。”


    即便上校的涵養再好,也很難忍受這種毫不掩飾的嘲笑。他繃緊了臉,暗地裏用最痛恨的字眼詛咒蘇浩,慢慢張開嘴,問:“請告訴我,李欣研在哪兒?”


    蘇浩看了他一眼,非常幹脆,懶洋洋地回答:“不知道。”


    上校盯著蘇浩:“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蘇浩微笑著,毫不相讓:“難道你聽不明白我說的話嗎?”


    “李欣研殺了196集團軍的司令官!她殺了一個將軍!”


    上校沒有顧及在旁邊記錄談話內容的隨行軍官。他朝前挪了挪椅子,距離蘇浩更近,聲音越發深沉:“我得警告你!你的妻子是一個殺人犯,她比你想象中更危險。軍銜和職位對她沒有任何威懾力,她的膽大妄為令人震驚。殺人這種事情,會從最初的恐懼和不適應變成另外一種狀態。她會像吸毒一樣,對殺人感到上癮。一個又一個,先是外麵的人,然後是自己人。當你覺得應該和她親熱的時候,她會用刀子割斷你的喉嚨,從肚子裏掏出腸子,然後像對付陳尚司令官那樣,把你的腦袋擺在桌子上慢慢欣賞。”


    “哦!瞧你說的,簡直聽的我頭皮發麻,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蘇浩故作驚訝地縮成一團,用很是誇張的口氣驚呼:“你是不是看了太多恐怖片?以至於滿腦子都是這種可怕血腥的念頭?平時沒事兒少看那些東西,對身體不好。以前我認識的一個人,就是因為看《午夜凶鈴》,被電視裏鑽出女鬼的鏡頭活活嚇成陽痿。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直起來,然後老婆離婚,他兒子管他叫‘二媽’。你可千萬不要步他的後塵。”


    上校剛剛略有好轉的麵色一滯,隨即露出凶暴狂怒的潮紅。他臉上的肌肉抽搐著,惡狠狠地低吼:“蘇將軍,你什麽意思?”


    蘇浩皮肉不笑地看著他:“這就是你對上級說話的態度嗎?我可是少將,而你隻是上校。”


    “你最好把事情搞清楚————我代表最高軍法處,如果不想被李欣研牽連,你最好老老實實把她交出來。”


    “我不知道她在哪兒。”


    轉了一圈,問題又回到原處。


    這已經是蘇浩從前天開始,對付過的第四個訊問人員。


    無論是第一個上尉,還是麵前這個上校,這些人都帶有陰冷強悍的氣勢。這也許是軍法處人員的最明顯特征,然而蘇浩並不喜歡,甚至感到厭惡。


    “既然你要跟我玩文字遊戲,那我完全可以奉陪————”


    上校臉色一陣鐵青,他擠出一絲冷笑:“你以為你是什麽?將軍?哈哈哈哈……在最高軍法處麵前,‘將軍’兩個字什麽也不是。隻要軍部一道命令,你現在就得脫下軍裝,滾出基地市,比街上的癩皮狗都不如。實話告訴你,196集團軍已經展開全麵搜捕,你老婆很快就會被抓住。最高軍法處完全可以弄出一份由她親筆簽字的口供,指認你就是凶殺案背後的主謀。到了那個時候,你還算什麽……唔……你幹什麽?住手……快住手……”


    不等上校把話說完,忽然看到一隻碩大無朋的拳頭迎麵砸過來,徹底占據了自己的全部視線。


    上校感覺自己高挺的鼻梁斷了,整個人從座位上飄起,後仰,在空中翻轉了一百八十度,膝蓋撞在身後的牆上,然後墜落地麵。


    劇烈的疼痛,從身體每一個角落驟然爆發出來。它們死死束縛住上校的身體,他無法做出任何動作,甚至不能掙紮。隻能慘叫著,任由蘇浩撲過來,扳住自己的胳膊,以反方向朝後硬掰,發出令人驚懼的可怕“哢嚓”聲。


    “我老婆殺人關你屁事?”


    “搞清楚你的身份,區區一個上校,在老子麵前耍什麽威風?你他媽的算老幾?像你這種一輩子呆在軍法處,連戰場都沒上過的白癡也敢衝老子咆哮?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斃了你,最高軍法部長連個屁都不會放!”


    說著,蘇浩拔出手槍,對準上校後腦,“砰”的一下扣動扳機。頓時,房間裏彌漫開濃烈的火藥味兒,還有濃重的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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