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消息?”


    黃河摘下叼在嘴裏的煙頭,噴出一口長長的煙龍,舔著嘴唇,幹巴巴地笑著:“老大難的問題仍然還是那些:電力供應不足,水泥產量不夠。想要徹底解決它們,隻能等待掘進機鑽入足夠的深度,通過探頭吸取地熱進行能量轉換。至於水泥,新的相關設備已經排入地下車間生產程序。等到把這些設備造出來,安裝,投入運行,還需要兩個月的時間。”


    蘇浩瞥了黃河一眼,沒有繼續追問。


    電力和原料的問題一直以來都難以解決。正如黃河所說的那樣,除了耐心等待車間造出新設備之外,目前沒有任何解決方法。當然,狩獵部隊在廢棄城市裏多少弄回來一些建築材料,然而與整個龐大的基地市相比,那點材料實在少得可憐。


    “不過,今天我倒是發現了一個新情況,你一定覺得很有趣兒。”


    這句話,使蘇浩停下嘴裏的動作,轉過身,目光裏滿是疑惑。


    黃河臉上露出高深莫測的表情,說:“在西麵的平民營地裏,出現了一幫陌生人。他們帶來一些新的流言。”


    蘇浩眯起了雙眼。


    “這些陌生人總共有三百多,兩、三個人為一隊。這些家夥分散得很快,倉庫區、工地、食品發放點……他們見人就謠言散布,似乎隻是想要盡快把話說完,然後離開。也正因為這樣,我才得以調集部隊,把這些該死的家夥全部抓起來。”


    “謠言……”


    蘇浩淡淡地問:“都是些什麽謠言?”


    “都是咱們以前做過的豐功偉績。”


    黃河“嘿嘿嘿嘿”地笑著:“什麽對在合肥前線的時候不戰而逃,什麽放棄新南陽基地抗令不戰,盜取大量軍隊資源等等……對了,還有幾個家夥很有趣,他們說你是惡棍與魔鬼的化身,每天晚上都要處女陪睡,每天吃飯的時候都要大擺筵席,你的臥室裏擺滿了各種高檔食品,就連魚子醬和‘拉菲’葡萄酒之類的東西也不缺乏。”


    看著黃河那張粗糙的臉,蘇浩蘭忽然覺得今天的空氣格外幹燥,心情也變得哭笑不得。


    黃河懶洋洋地扭動著身子,說:“還有些說法更離譜。這些家夥就算被抓住,也一口咬定你是個根本不值得信任的男人。他們說你是騙子、小偷、殺人犯、色魔,而且特別喜歡蒸食嬰兒。有個老頭對這方麵的描述非常生動,無比詳細。他說親眼見過你烹食嬰兒,把蜂蜜塗滿孩子全身,用刀子在喉嚨和肚子上開口,灌入各種調料,然後裝盤上鍋,用大火蒸……喂!別用那種可怕的眼光看著我,這些話又不是我說的。那老頭說的有板有眼,他說他當時就在旁邊給你打下手,還專門負責幫你處理從嬰兒身上掏出來的內髒和雜物。”


    蘇浩沉靜的臉上,浮現出一股似有似無的譏諷。


    黃河不會欺騙自己,也不會用這種話題開玩笑。既然他說了,那麽這種事情就一定是真的。拋開吃人之類的話題暫且不論,單是在合肥前線不戰而逃,本身就不是平民能夠知曉的內幕。如果沒有猜錯,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民眾糾紛,背後肯定有人在暗地裏操縱。


    “別告訴我你隻是把這些人抓起來,然後把他們的話當做無聊的故事。”


    蘇浩坐直身體,平靜地問:“審訊結果怎麽樣?最後的供述是什麽?”


    黃河大口抽著煙,聳了聳肩膀:“查出來一部分,但並不完整。主要是時間不夠,從上午發現問題到實施抓捕,問題才基本上搞清楚。這還是多虧了杜天豪他們的幫忙。否則,很難把這些分散開的家夥全部抓住。不過,你也別擔心,軍法處正在好好招呼他們,最遲明天早上,應該就能得到詳細報告。”


    蘇浩三口兩口把手裏的饅頭吃完,仰脖灌了半壺水,打著飽嗝,對黃河說:“帶我過去看看,我很好奇,他們究竟是些什麽人?”


    一個滿麵滄桑的老人坐在熾光燈下麵,腦門微凸,頭發卻很濃密,身材雖然幹瘦,卻顯得很精明。


    蘇浩走進審訊室,示意兩名訊問官退下。他關上門,從辦公桌背後拉過椅子,坐在老人對麵,兩個人相隔隻有三米多遠。


    蘇浩冷冷地打量著老人,問:“聽說,你認識我?”


    這句話問得很是突兀。老人直起身子,疑惑地看看他,不解地搖搖頭。


    “我就是蘇浩。”


    蘇浩報出自己的姓名,目不轉睛盯著老人,注視著每一個表情變化。他發現對方有些驚慌,目光閃爍,卻沒有變得惶恐。


    “我想聽你說實話。”


    蘇浩平靜地問:“誰派你們來的?你們有多少人?目的是什麽?我這個人很好打交道,隻要你說實話,願意合作,我保證你可以得到更多好處,遠遠超過派你來那個人給予的承諾。”


    老人顯得坐立不安,卻絲毫沒有想要張嘴的意思。


    “我給你考慮三分鍾。對付你,我有的是辦法。”


    蘇浩的態度依然平靜:“我可以對你用刑,或者是其它的辦法。撬開一個人嘴其實並不難。而且你說過,我是個魔鬼,還特別喜歡蒸食嬰兒。嗬嗬!這說法挺有趣兒,不是嗎?”


    三分鍾過去了,蘇浩沒有從老人嘴裏得到想要的答案。他仍然在猶豫,眼裏充滿恐懼,卻就是不開口。


    蘇浩站起身,拉開房門,抓進來一個在外麵走廊上列隊等候的平民,也是被黃河抓住的老人同夥之一。


    那是個男人,四十來歲。蘇浩什麽也沒說,直接拔出手槍,轟爆了他的頭顱。


    巨大的槍聲在房間裏激起強烈震蕩,刺鼻的血腥和硝煙氣味迅速彌漫開來。距離很近,飛散的血肉濺在老頭臉上,順著滿是皺紋的皮膚慢慢滑下。


    審訊是一門學問。


    “工蜂”當中,有不少是病毒爆發後混跡於平民中的警察,也有一部分人精通心理學。蘇浩以這些人為基礎,組建了第十一獨立部隊的軍法處。黃河抓住散布謠言的外來人員後,軍法部門已經對所有被捕對象進行過初審和篩選。他們發現,這些人都接受過邏輯思維訓練,相互之間擁有一套完整的說辭。包括相互之間的關係,往來流動路線,對彼此身份的證明等等。


    所有跡象都表明,這是一個具有強烈針對性的計劃。目的,應該是想要在新貴陽附近的平民中間製造混亂。從某種角度來說,蘇浩算是很幸運。如果不是此前聚攏過來的數萬平民不斷產生矛盾,他也不會對流言這種事情提高警惕。盡管手下力量不足,可是比起剛剛抵達新貴陽的時候,對整個平民的控製力度已經加強了很多。尤其是在曹蕊和杜天豪的幫助下,外來人群與原有人群被劃分得很清楚,熟悉臉孔與陌生人之間的區別非常明顯。正因為如此,黃河才可以在短時間內迅速把這些人抓住。


    之所以選定這個老人作為突破口,當然不是心血來潮。盡管隻是初審,但所有證據都表明,老人是這群陌生外來者的核心人物。隻要能撬開他的嘴,其餘的人都可以無視,甚至放棄。


    蘇浩抬起腳,踩住腦袋幾乎被完全炸碎的屍體,神態顯得尤為安靜。


    他的大口徑手槍是特製的,也是軍部早在合肥戰役前專門為中、高級軍官特別配發的新式裝備。彈頭直徑高達十五毫米,轉筒供彈,每次隻能填裝三枚彈頭,射程雖近,殺傷力卻強得可怕。不要說是人類,就連目前體型最魁梧,皮膚最堅硬的牛形類人,在五十米距離內一樣無法抵擋。


    老人眼角抽搐著,身體也不受控製般劇烈搖晃起來。他雙手十指分張,緊緊扣住膝蓋,望向蘇浩的眼睛裏滿是憤怒和恐懼,卻死死咬住牙齒,隻聽見“格格格格”的磨牙聲,卻沒有說出一個字。


    蘇浩看了他一眼,用腳尖把房門撥開,又拉進來一個人。


    囚犯都排在外麵走廊上,蘇浩也沒有特別挑選,抓住誰就是誰,沒有任何選擇標準。


    不知道為什麽,蘇浩隻覺得心裏有股暴虐火焰正在燃燒。以至於他根本不想在老頭身上實施什麽刑訊,而是單純隻想殺人,想要看看那一顆顆頭顱在子彈爆炸的威力下活活龜裂、飛散,想看著無頭屍體裏噴湧出大量鮮血,想看看麵前這個老雜種究竟能夠堅持多久?


    槍聲依然震耳欲聾,狹窄的房間使音波沒有太多可供釋放壓力的區域。老人的耳膜被震得“嗡嗡”直響,他瞪大雙眼,看著蘇浩麵無表情坐在椅子上,從衣袋裏摸出幾顆子彈,有條不紊的朝發熱的槍筒裏填裝。躺在他腳下那具屍體是個男人,他的死亡比之前那個人更加徹底,彈片直接削飛了脖頸以上的所有部分。他的手腳無意識抽搐著,隨著心髒跳動,肩膀中間的巨大傷口裏,不斷噴湧出如溪流般潺潺不斷的血。


    “你……你是個魔鬼。”


    老人用力吞咽著喉嚨,蒼白的頭發根根伸直,他絕望而痛苦搖著頭:“他們說得沒錯!你是個做事情根本不考慮後果的瘋子,是個魔鬼,是個惡棍————”


    蘇浩沒有追問老人口中的“他們”是誰。他斜靠在椅子上,冷冷地盯著神情激動的對方,過了近半分鍾,才彎起嘴角,釋放出詭異森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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