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聰扔掉手裏的煙頭,用腳踩熄。看著站在遠處的蘇浩背影,他很是感慨地長呼一口氣。


    “我們很幸運,有一個聰明負責的隊長。”


    說著,他把目光轉向圈子裏的其他人:“現在,你們還相信隊長會殺自己人之類的鬼話嗎?”


    劉寒認真地說:“我們都活著,這是最好的證明。”


    白雲聰雙手杵著膝蓋站起來,正要開口說話,忽然聽見哨兵發出急促的示警。


    “快看,下麵有兩個人。”


    被幾名小隊成員用槍指著走進大樓的時候,思博仍然覺得仿佛是在做夢。


    他從城市南麵一路逃過來。


    如果不是爆炸和槍聲,思博也不會找到這裏。


    蘇浩從樓梯上慢慢走下,仔細觀察著這個年齡與自己外表相仿的男子。


    他穿著一件棕灰色的夾克衫,下身的牛仔褲很髒,膝蓋和褲腿部位有撕裂過的痕跡。思博長相很英俊,雖然臉上滿是汙垢和灰塵,衣領下麵的膚色卻很白皙。尤其是兩隻手,皮膚細嫩,手指細長,透著一股自然的高傲與書卷氣。


    思博身上有不少傷口,從零亂的線頭與割痕判斷,應該是逃亡和躲避過程中,在磚石瓦礫間摩擦的結果。衣服雖破,卻是不折不扣的“範思哲”。腳上的運動鞋又髒又爛,倒也勉強可以辨別出是“阿迪達斯”。


    蘇浩的目光掠過思博,停留在他懷裏的嬰兒身上。


    那是一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


    在未來世界,蘇浩沒有結婚。雖然與幾個女人有過交往,彼此關係一直停留在相互需要的生理方麵。在那個病毒泛濫的時代,生活在基地市裏的女人,對於“做愛”這種事情極其謹慎。她們強烈要求與自己共度春宵的男人必須戴上軍方配發的高消毒安全套。男人雖然在這方麵大大咧咧,仔細和慎重程度卻絲毫不亞於女人。


    那個時候,生物戰爭仍在進行。連基本生存都很難保證,女人們自然沒有生育和撫養的興趣。雖然當時蘇浩也算頗有身份,卻一直沒有自己的孩子。


    如果不是時空穿梭機等一係列問題,蘇浩本打算按照某個文明時代女明星的模樣,造個複製人,幫助自己生育後代。


    思博懷裏的繈褓,其實就是一塊淡藍色的被單。很薄,很髒,表麵滿是幹涸的黑色血跡。


    嬰兒頭部罩著一層白色紗網,防止他被灰塵嗆到。透過那層朦朧的遮擋物,可以看見孩子幼嫩的臉蛋,兩隻可愛的小拳頭。


    他睡得很熟,嘴裏含著橡膠乳頭。即便是在夢中,仍然蠕動腮幫,用力吮吸著並不存在的奶水。


    蘇浩銳利的目光漸漸變得柔和。


    他走到思博麵前,凝神注視著熟睡中的嬰兒,和善地問:“這是你的孩子?多大了?”


    思博臉上的緊張和惶恐已經褪去。他大口喘著氣,在旁邊的台階上坐下,把嬰兒小心翼翼地擺在腿上,眼睛裏滿是死裏逃生的幸運,還有對曾經可怕經曆的畏懼。


    “他剛生下來,還不到兩天。”


    思博沒有按照順序回答蘇浩的問題。他苦笑著搖搖頭,抹了一把臉上的塵土,眼眸深處透出前所未有的深邃,還有對未來的迷茫和悲苦。


    離家出走這種事情,大多發生在十六、七歲的叛逆少年身上。


    思博很尊敬高天行,對自己的生活也很滿意。作為管家,高天行在忠誠方麵無可挑剔。他認真履行著自己撫養小主人長大的職責,給予思博最好的教育,最優厚的生活環境。即便是道德框架和社會秩序崩潰的黑色紀元,思博仍然享受著毫不弱於文明時代的奢華與幸福。


    是的,無論從哪方麵來看,思博無疑是幸福且幸運的。


    但他也有自己的煩惱。


    高天行一直要求思博履行作為主人的責任。


    這個老人非常固執,他不停的給思博灌輸複仇之類的念頭,要求思博這樣或那樣。這些言論最初聽起來很令人激奮,可是真正做起來,卻很困難。


    畢竟,這個世界沒有文明時代的優越環境,想要從經濟或其它領域打壓對手,根本就不可能。無論勝利或者失敗,都需要用血淋淋的死亡加以證明。


    思博屬於那種喜歡用策略和手段達到目的的人。


    然而,高天行的複仇計劃有很多環節需要身體力行。尤其是一些隱秘的關鍵性問題,都需要思博獨立完成。用那個忠於職守老人的話來說:“你的父母發現了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秘密。你必須繼承它,得到它,結束它。”


    諸如此類的話,思博幾乎隨時隨地都能聽見。


    他感覺自己快要瘋了,壓抑的環境幾乎使他窒息。


    這根本不是理想中的生活。


    我喜愛的世界,應該是理想國,應該是烏托邦。沒有暴力,沒有血腥,解決矛盾和衝突完全依靠思維意識。人人都是藝術家,空氣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新,耳朵裏隨時可以聽到歌聲,映入眼簾的一切,都是燦爛奪目的色彩。


    思博逃出了自己的家。


    他一路輾轉來到71集團軍所轄的新成都基地市。


    對思博而言,這段時間的經曆,完全是一場噩夢。


    站在豪華別墅的漂亮陽台上俯視難民,與實際站在衣衫襤褸的人群之間,根本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


    思博曾經譏笑過從城市裏逃出來的幸存者,覺得可以通過智慧戰勝變異生物。


    可是,當真正與之接觸的時候,他才恍然發現,自己錯得有多麽離譜。


    思博想要通過實際行動,向高天行證明自己並不怯懦。


    他加入了一支在基地市招收人員的幸存者團隊。按照未來世界的觀點,這就是荒野獵人團的雛形。


    思博注射過二階強化藥劑。他的出現,極大的鼓舞著所有團隊成員。


    就在前天,這支五十餘人的團隊備齊武器和食物進入成都。目的,是為了獵殺血屍和類人,從怪物身上取得晶石銀骨。


    信心,並不意味著同樣等值的物質。


    團隊剛剛進入城市,就遭遇了數十頭血屍。獵人們的武器並不多,除了四支突擊步槍和六把手槍,其餘的,大多是自製火藥槍和各種冷兵器。損失了三分之一左右的人手,才全殲了所有血屍。血腥味開始在空中彌漫,剛剛被殺的人類屍體如磁石般吸引著變異生物。從四麵八方聚集過來的怪物越來越多,連番苦戰後,思博成了團隊的唯一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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