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莫問猶豫不決之時,忽然察覺到敖烵的氣息出現於南方空中,心中有感便收起符盒出了房門,自院內等候敖烵。


    不多時,敖烵自空中現身,飄然而下。


    “莫真人,出了何事?”敖烵將一方鐵盒遞向莫問。


    莫問接過鐵盒感覺入手清涼,知道這鐵盒之中放的是深海之中未曾見過太陽的太陰明珠,“公主請往正殿稍坐,我去去就回。”


    敖烵聞言點了點頭,目送莫問拿了鐵盒快步前往西院,她雖然不知道上清觀究竟發生了什麽,卻看到大殿西側的大片血跡,聯係這大片血跡,她隱約猜到莫問求那太陰明珠是為了保存兩具屍身。


    莫問回到房中,將那兩枚太陰明珠分置秦雲母子之口,轉而回返東院,此時敖烵仍然站在原地,莫問衝敖烵指了指正殿,二人同行進入,分賓主落座。


    “真人,究竟出了何事,為何不見觀中他人?”敖烵疑惑的問道,她此前曾經來過上清觀,那時候這裏住了不少人,但此時整個道觀就隻有莫問和西院那個低聲哭泣的婦人。


    “貧道多年之前曾開罪過一隻黃毛鼠輩,去年冬日那妖物來到此處將貧道家人盡數殺害,那時末世尚未結束,貧道便將他們暫留了一段時日,昨夜天地重開,他們已經盡數去了。隻有姬人秦氏因身懷六甲而留在陽間,今日早些時候天庭派下天將召貧道上天受審,在此期間,天庭一分管刑律的坤道金仙來到此處,衝貧道姬人及其腹中孩兒下了毒手。”莫問向敖烵詳說緣由。


    “真人與那坤道有隙?”敖烵雖然隱約猜到道觀發生了變故,卻沒想到會如此悲慘。


    莫問默然點頭,他與彩衣道姑的仇怨由來已久,究其根源,乃是因為彩衣道姑在帶走阿九的時候毆打了阿九,當時他就在旁側,見阿九挨打便拚命阻止,彩衣道人感覺威嚴受到了觸犯,故此將阿九囚於條件惡劣的極寒之地。後來彩衣道姑又出手破壞二人辛苦自禁錮中培育出的草木,他再度出手阻止,由此令得雙方的仇怨越結越深。


    “此人太過卑劣,即便要帶走秦氏也不應傷及其腹中孩兒。”敖烵氣憤的說道,天地之間的所有刑罰都有特例,有孕在身的囚犯都要暫緩行刑,待其產子之後再行斬首,更何況秦雲隻是滯留凡間,雖然有錯卻算不上有罪,對方挾私報複之心異常明顯。


    莫問麵無表情,沒有答話。


    “受審一事可與東海之行有關?”敖烵又問。


    “他們定我十條罪狀,這隻是其中之一,我本該證位金仙,功過相抵隻得天仙位次,我本就無意飛升,此事不去說它,單說眼前,我有心為妻兒討回公道,卻苦於無法上得天庭。”莫問搖頭說道。


    敖烵聞言微微皺眉,雖然莫問沒有明說,但其言下之意無疑是想借用南海尺木,此事關係重大,她不敢輕易答應。


    莫問見敖烵皺眉,知道她已經明白自己所求,便沒有再說什麽,默然的坐於座位容敖烵慎重考慮。


    “真人法術通天,何不寫就符文,焚告天庭?”敖烵出言問道,在做出決定之前,她必須弄清楚莫問借用尺木的真正用意。


    “此人乃天威仙宮十五位天官之一,而這天威仙宮掌的就是訴訟恩怨,決斷是非之事。”莫問搖頭說道。


    敖烵聞言點了點頭,沉吟片刻出言說道,“真人準備何時前往天庭?”


    “至少也在百日之後。”莫問答道,此時他體內靈氣已經枯竭,重新聚氣成丹需要一定的時間,古語有雲: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做某一件事情之前必須做好周密的安排。


    “那便好說了,南海諸島有不少仙人隱居,我去設法為你問得上天之法,”敖烵說到此處壓低了聲音,“若是不成,隻能憑借尺木,此物父王看守甚嚴,明借與你是萬萬不能的,不過若是你前往竊走,那就另當別論了。”


    “多謝公主。”莫問起身道謝,敖烵的幫助對他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


    “我即刻回去打探,人死不能複生,真人節哀順變。”敖烵起身告辭。


    “多謝公主。”莫問再謝。


    敖烵擺了擺手,轉身出門,莫問將敖烵送至門口,目送她騰雲離去。


    敖烵先前所說多數言語他都讚同,唯獨最後一句他不敢苟同,節哀順變,他無需節哀,因為秦雲母子還有複生的希望。他也不想順變,順變是對現實的屈從,他不願屈從。


    回返西院,莫問再度來到秦雲床邊坐了下來,不多時,杏兒端來一碗粟粥,紅著眼圈遞向莫問,“老爺,喝點粥吧。”


    莫問抬手接過粥飯,反手放於床頭木幾,他先前之所以進食是因為末世之時無法聚斂靈氣,此時天地已經重開,隻要有足夠的靈氣他永遠都不需要吃東西。


    “杏兒,辛苦你了,趁著天色尚早,早些回城去吧。”莫問衝杏兒說道。


    杏兒聞言緩緩搖頭,自床腳的木凳上坐了下來,轉頭看向秦雲,再度哭出聲來。


    悲傷到極致就是木然,自木然中回過神來就會再度感到悲傷,隨後又是木然,一直持續卻時有斷續,莫問一直想看那嬰孩的樣子,雖然每次看到孩子的樣子都會悲痛欲絕卻仍然忍不住想看,如同烈酒滅火,亦如飲鴆止渴。


    夜幕逐漸降臨,上清觀一片死寂,莫問喚醒了昏睡在地的杏兒,讓她前往廂房休息。


    由於此處死過太多人,杏兒心存恐懼,不願離去,她寧肯陪在秦雲身邊,她相信與她一同長大的小姐就算變成了鬼也不會害她。


    莫問將房中燈燭點亮,又去了大殿為殿上的長明燈添加香油,為祖師上香之後自殿內獨坐沉吟,彩衣道姑先前已經身受重傷,短時間內絕不會再來,況且她也沒有再來的理由和借口,故此上清觀此時還算安全。


    做一件事情之前需要確定最終目的,確定了最終目的才能有條不紊的進行,他的目的是讓天庭將秦雲母子複生,但天庭答應的可能性極小,因為沒有這種先例。對於這種事情通常都是懲罰凶手,但他想要的不是這個,若不能將秦雲母子複生,將彩衣道姑挫骨揚灰也難解其心頭之恨。


    他此時想的是如果天庭隻答應懲罰彩衣道姑,而不答應複生秦雲母子他該怎麽辦。懲罰凶手給苦主一個交代已經是公認的慣例了,他若是要求的再多就會被視為不知進退,無理糾纏。


    這是一個一定會出現的局麵,也是一個無法開解的死結,要想讓天庭破例,任何和平的方法都沒用,除非施之武力,但天庭有不計其數的仙人,金仙亦不在少數,還有神通廣大的大羅金仙,他若是衝彩衣道姑和清羽門以及那些天官動手,一定會遭到懲罰和緝拿。


    他雖然練就三昧真火,卻未至大成,無法耐受眾仙群起而攻之。若要動手,必須將三昧真火練至登峰造極,凝聚元嬰,幻化分身才有勝算。


    自古至今漢人都非常看重規矩,無規矩不成方圓,但在規矩之外,還有一個不成規矩的規矩,那就是權宜行事,所謂權宜行事本質就是不按規矩辦事,要想救活秦雲母子,隻能設法讓天庭權宜行事,而權宜行事的前提是自身要有足夠的實力,因為權宜行事永遠都不適用於平民百姓。


    坐至三更,莫問直身站起,站起之後又坐了下去,他本想去清羽門查探一番,確定究竟是什麽原因令彩衣道姑行此惡毒之事,但仔細想過感覺此時前往不合時宜,當務之急還是聚氣修行最為緊要。


    就在此時,他忽然聽到山下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不多時,馬蹄聲到得觀外。


    莫問站立起身前去查看,他曾領兵多年,根據馬蹄之聲判斷出此番來到的數騎都是受到訓練的戰馬。


    打開大門,隻見門外站著數名常服男子,為首的一人借著月光看清了他的樣貌,“莫真人,我們是大凉的兵士,受命看押那些僧人,您要找的那個番僧昨夜已經回來了,您快去看看吧。”


    莫問聞言微微皺眉,這些人所說的番僧無疑是佛教的孔雀王,但他此時哪有心情去看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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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四十七章獨守


    帶隊的校尉見莫問皺眉不語,忍不住出言催促,“真人,咱們還是盡快動身吧。”


    莫問聞言沒有接話,眼下中土僧尼修行的都是小乘教法,小乘佛法修行不淨,苦空無我,離世無為,入寂涅槃,自私自利,若是任憑小乘教法肆意傳延,數十年後路靜人稀,數百年後漢人亡族。孔雀王掌握著大乘教法,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大乘教法與小乘教法的區別,若是大乘教法與小乘教法沒有本質的區別,那隻能走劉少卿當年走過的那條路,剜肉刮骨,將中土十餘萬僧尼盡數誅殺。若是大乘教法彌補了小乘教法的某些致命弊端,那就可以選擇與佛教和平共處,畢竟佛教此時已經紮根中土,若想將其連根拔去,極有可能引發聲勢浩大的戰爭。


    雖然有著詳實的安排和打算,此時卻不能著手實施,眼下的當務之急是提升修為,竭盡所能將秦雲母子救活,某些時候先私後公才是正確的步驟,秦雲母子若不複生,他就靜不下心與孔雀王談論深奧的道法和佛法,更無法劃分和商議道教與佛教的具體分工。


    “諸位在此稍候。”莫問衝前來報信的士兵說道,言罷轉身回返道觀,按照禮數他應該請這些人自道觀暫歇的,但此時道觀裏沒有人烹煮飯食茶水,而他也沒有待客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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