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進這樣一處百裏範圍的巨大陵墓,前期準備工作是龐大而繁瑣的,其中之一就是準備各種丹藥,以備不時之需……


    第二百四十八章阿九的來曆


    在此之前莫問從未去過無名山,原以為阿九所說的七天路程在四百到五百裏之間,沒曾想隻有兩百裏山路,換做常人需要走七天的路程對於能夠淩空飛渡的修行中人來說實在是不算什麽。


    昆侖山起自西北,綿延東南,全長當在五千裏以上,彷如一條蜿蜒巨龍,為華夏龍脈之祖,由於阿九也沒有去過龍頭部位,故此不知起於何處,隻知道龍尾綿延到了川蜀之地。


    無名山位於昆侖山中部偏南,在龍身偏下的部位,距離選址建觀的縣鎮有兩百裏,全是極難行走的山路。


    昆侖山雖然很長,卻並不寬,大部分區域寬不過三百裏,阿九所在的無名山位於山脊偏西,山峰居北,與之相對的是一處馬蹄形區域,這處區域方圓不過五六裏,地勢較低,避風向陽,在山中樹木都已經枯黃落葉的深秋時節,此處的草木仍然綠意盎然,入目可見各種珍稀藥草。


    在南側山腳下有三間草廬,屋外沒有籬笆,推門進屋,發現正屋並沒有北牆,北側是一處不深的山洞,西間是灶間,放有盛水器皿和存糧壇甕。東間是臥房,東南兩麵都有可以撐開放合的窗戶,房間正中放有一張不大的木床和一桌兩椅,床頭上放置了兩摞書籍,床上散放了幾件衣物,表明阿九當日離開的很是倉促。


    正屋北側的山洞裏有藥氣傳出,想必是阿九煉丹的所在,也應該是她不能幻化人形之前居住的地方。


    “你在這裏生活了多久?”莫問衝正在灶間燒水的阿九問道。


    “我一出生就住在這裏,差三年就有一千兩百年了。”阿九抬頭回答。


    “你怎能記得如此清楚?”莫問問道。


    “房東有一棵石果,一百年結一次果子,我出生當年曾經吃過一次,石果已經成熟了十一次,再有三年又要成熟了。”阿九說道。


    “令尊令慈今在何處?”莫問又問。


    “我們通常活不過二十年。”阿九搖頭說道。


    莫問聞言沒有再問,阿九的言外之意是父母早已經死去多年了。


    “此處雖是吉地卻不得延長壽命,你如何得以長壽?”莫問再問,在此之前他從未問過這些問題,但此時他想知道關於阿九的所有事情。


    “起初我以為是石果的緣故,後來發現不是,與我一同出生的兄弟姐妹也都吃過石果,卻都沒有長壽。”阿九出神回憶,“出生當年我曾捕食過一隻奇怪的飛蝗,那飛蝗長有一尺,體黑如墨,味道也與尋常飛蝗不同,發苦發澀,我那時腹中饑餓,便連那飛蝗所食草葉一並吞食,現在想來,那飛蝗所食草葉極有可能是神異之物。”


    莫問聞言再度點頭,飛蝗又稱螞蚱,飲天露,食百草,連同其腹中草葉一並吞食,有治病療疾之效,也有中毒傷身之虞,究其緣由,乃是飛蝗所食草葉各不相同,若食毒草,飛蝗自身則帶毒性。若食藥草,便有治病效果,自古至今最為難治,最傷人命的就是惡瘤之疾,在患病之初,可以下藥草拔毒,中期可以用以毒攻毒之法,用蜈蚣入藥。但惡瘤之疾通常發現較晚,若是病發之時再以毒物入藥,人體陽氣已弱,會耐受不住毒性,蜈蚣之毒殺傷體內惡瘤的同時也會傷人性命。在這時便可以用飛蝗入藥,自野外遍捉各種飛蝗,不過油輕用火,食畢,以“五行之水”漱口吞服,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你何時開了心竅?”莫問好奇的問道。


    “吞食了那隻飛蝗就逐漸開竅,起初的幾年隻是較同類要聰明,再後來就懂得思考,也能識破獵人布下的陷阱。到得五百年後就能夠幻化人形,那時也不是現在這種神智,與禽獸相比要聰明很多,卻終究不如人類,也無法隱去尾巴,一直到得千年以後方才與人無異。”阿九添柴入灶。


    “你是如何認得文字的?”莫問不厭其煩的發問,每問一個問題,他對阿九就多了解一分。


    “自然是有人教我,文字可不同於陷阱,沒人教導,我看上多久也不會明白。”阿九起身舀水。


    莫問聞言心中一凜,既想深問又不敢問。不敢問卻又想知道真相。


    “你在胡思亂想什麽?”阿九提壺出門。


    “我在想你自己住在這山中是否無聊憋悶。”莫問側身讓路。


    “扯謊都不會,你定然在想是不是哪個英俊的書生教我認字的,對不對?”阿九邁步走向東屋。


    “那時你還不認識我,就算與人動心也不算過失。”莫問轉身跟上。


    “你不用巧言誆我,沒有的,早些年隻想如何果腹,後來便想如何長生,倒也想過婚配之事,隻是這山中的同類,外麵的男子,我皆瞧他們不上,直到遇到了你。”阿九落座倒茶,此時天色已經全黑,但二人都無需燈燭照明。


    “為何瞧他們不上?”莫問心中巨石悄然落地。


    “同類粗鄙,外麵的男子則多有虛假,我千年之後方才出山,千年狐狸焉能看不出誰是真心,誰是假意。”阿九笑著為莫問倒水。茶葉在此時是待客飲品,阿九這裏不曾準備。


    “你自何時心儀於我?”莫問問道。


    “你當真以為我不會害羞?”阿九嗔怪橫了莫問一眼。


    “快說,不準深思。”涉及到男女情意,莫問做不到大度從容。


    “我之前說過了,你入山時衣衫破舊鞋履透底,可見生活之清苦,你卻肯納銀十兩為一個素未謀麵之人換取直身,如此行事為我先前所未見,自那時起我便知道你與他人不同。”阿九歪頭笑對莫問。


    “誰教你認字的?”莫問又問。


    “你可猜上一猜。”阿九笑道。


    “你不會變化人身進過學堂吧?”莫問笑問。


    “女子怎麽進得學堂?是鎮上王家藥鋪的老郎中,我要穿衣食鹽,就帶了藥材前去貨賣,王郎中想必猜到我是山中異類,但他並未怕我,時間一長也就熟識了,我與他藥草,他教我認字,那上清木牌也是他與我的。”阿九手指東北。


    “今日我大失常態,氣度全無,好生小氣。”莫問心中安定了之後開始感到慚愧,慚愧之中又有些許冤枉,他真不是小氣之人,北上途中他甚至打定主意接納林若塵,那是何等的寬容,怎麽今日就成了斤斤計較小肚雞腸之人。


    “若是動了真情,無人可以做到大度。大度止於外人,心亂緣於在意,我當日聞聽趙國賜婚的消息,不也千裏迢迢的趕到邕郡尋你嗎?”阿九柔聲低語。


    莫問聞言心中大慰,阿九當真是善解人意,真誠自然。


    “我還有一事不明,你說與我知道。”莫問說道。


    “何事?”阿九問道。


    “你變化人形之初就是這般容貌嗎?”莫問問道。


    “對呀。”阿九點頭回答。


    “有無仿照借鑒?”莫問再問。


    “沒有,貌由心生的道理你應該知道啊。”阿九搖頭說道。


    “你活了一千兩百年,為何心態不顯老朽沉悶?”莫問又問。


    莫問的這個問題有些難到阿九了,阿九聞言沉吟了片刻方才開口回答,“山中的歲月與人世的歲月是不同的,人世間每天都發生很多的事情,每個人都會經曆很多不同的事情,但山中不同,山裏每天都是一樣的,哪怕春芽萌發,夏雨霏靡,秋果累枝,冬雪飄揚,每年也都是一樣的。”


    “確是如此。”莫問緩緩點頭,一個人成熟與否與所活的年頭沒有直接關係,主要還是受其所處的環境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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