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變化太大了,街道已經拓寬,花團錦簇,高樓林立,那一排合歡樹,早已無影無蹤。


    沈力在感覺失落的同時,也鬆了口氣。其實,他是多麽害怕再看到合歡樹,那優美的樹影在他心中早已猙獰可怖。是它,帶給沈力幸福,又吞噬了他全部的幸福。


    而信息研究所與居民區基本還是老樣子,信息研究所已經擴大,蓋起了一座漂亮的新樓。


    他來到居民區的大門前,向保安詢問著那戶姓秦的人家。保安雖然年輕,但當他聽到那個被害女孩的名字時,還是微微吃驚。他用一種奇怪的表情打量沈力,問他跟這家人是什麽關係。


    沈力說他是秦若煙的同學,來青城出差,順便想拜訪一下秦若煙的父母。


    保安讓他填完入訪登記表之後,放行,並指明了秦家具體的位置。因為沈力說,他記不清秦家住在哪座樓了。


    沈力站在秦家門前時,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沒有帶任何禮品。怪不得那個保安看他的眼神裏有一種輕視,可是現在已經晚了。他安慰自己,下次吧,下次來一定補上。


    門鈴響了幾聲之後,門開了。


    裏麵站著一位七八歲的小姑娘,她穿著一身淺藍色的牛仔裙,紮著一根馬尾辮,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著沈力:“叔叔,你找誰?”


    沈力驚呆了:眼前這個小女孩太漂亮了,皮膚白皙,眉目清秀,更重要的是,她簡直就是一個還沒有長大的秦若煙!


    沈力回過神來說:“小朋友,你家大人在嗎?我找你家大人。”


    “媽媽!有人找你!”小女孩一邊回頭呼喚,一邊將沈力讓進門來。


    沈力進門之後,看到從房間裏走出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年婦人。他認出來,這個婦人就是秦若煙的母親,秦若煙出事那天,他見到過她。


    “你是……”秦若煙的母親用疑惑的神情打量沈力。她的身上,帶著一種知識分子特有的氣質,讓人容易接近卻不易親近。


    “你好,伯母,我叫沈力,是……若煙的朋友。”沈力有點口吃。


    秦若煙母親的目光跳躍了一下,隨即恢複正常:“哦,你是煙煙的朋友呀,請坐。”然後她轉身喊道,“老秦,來客人了,是煙煙的朋友。”


    屋內又走出了位中年男人,他客氣地與沈力握手讓座。三人在沙發上坐定,小女孩則懂事地端茶倒水,像隻蝴蝶一樣輕盈。


    沈力斟酌著用詞:“伯父伯母,我原來在附近的師範學院讀書,學體育的。那一年,我在晨練時認識了若煙。我畢業後回到雲城,這兩天來青城出差,所以順便拜訪一下伯父伯母。”


    “哦,原來煙煙還有你這樣一個朋友。”秦若煙的母親邊說邊適度地打量沈力,那目光,竟似一個嶽母打量未來的女婿,讓沈力一時感覺非常窘迫。


    “我,我跟若煙,隻是普通朋友而已。”沈力低下頭說。


    秦若煙的母親理解地笑笑,然後目光閃過一絲陰鬱:“煙煙出事之後,我跟煙煙他爸傷心了整整兩年,一直不能接受她就這樣離去了。兩年之後,我突然決定,再生一個孩子,我希望還是一個女孩,一個跟煙煙一樣美麗可愛的女孩。於是,我們便有了涵涵。”她說完,用疼愛的目光看著這個剛滿七歲的女兒。


    沈力這才明白過來,這個酷似秦若煙的小女孩,原來是夫婦倆後來又生的孩子。


    秦若煙的母親接著說道:“看到涵涵一天天長大,我感覺到,煙煙,她用另外一種方式,回到了我們的身邊。”


    沈力突然覺得一陣感動:這就是母愛,母愛就是這樣偉大。


    “可是,我依然忘不掉煙煙。因為凶手一直沒有找到,這個案子成了懸案。這個案子一天不破,我一天都不能釋懷。”秦若煙的母親一邊說,一邊用手拭著眼角。


    沈力今天來,其實主要目的就是來了解一下,殺害秦若煙的凶手找到沒有。聽秦若煙的母親這麽一說,他覺得胸口堵上了一塊石頭。可憐的若煙,她在天堂裏能瞑目嗎?


    他聽到秦若煙的母親又說:“我可憐的女兒,她除了麵部,被壞人弄得體無完膚。更可憐的是,在她被送到法醫中心屍檢的時候,她……”


    “阿林!”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秦父突然開口打斷了她,“廚房的飯燒好了吧,我都聞見糊味兒了。”


    秦若煙的母親一愣,隨即點頭:“好好,我去看看。”一轉身就進了廚房。


    秦若煙的父親說:“孩子,你吃早飯了沒有?如果沒有就在這裏吃吧,然後我們一家,上班的要上班,上學的還要上學。”


    沈力尷尬地站起來:“謝謝伯父,我吃過早飯了。我不耽誤你們了,我這次來得匆忙,沒有帶禮物來,改天一定補上。”說完,秦若煙的母親已經從廚房端出了早餐。沈力跟全家告了別,不顧秦若煙母親的挽留,便匆匆地走了。


    沈力走在那條被拓寬的街道上,邊走邊回想秦若煙母親那句沒說完的話。秦若煙死後,究竟怎樣了呢?為什麽秦若煙的父親不讓妻子說完?


    第二章 恐怖嬰兒


    恐怖嬰兒6


    沈婕挺著大肚子從人事部辦公室出來,雖然身體非常笨重,心情卻輕鬆愉快。請假手續辦理得很順利,人事部經理平日的一副冷麵孔,今天破例開顏了一回。她說:“沈婕,祝賀你,就要做媽媽了。”


    這句話使沈婕陷入了無限幸福之中。從見到早孕試條神奇出現的那根紅線開始,她就開始想像孩子的模樣。是男,是女?是乖,還是頑皮?那一刻,她覺得這個世界因為一個生命的孕育而變得異常美麗起來。天更藍,樹更綠,花更紅。她想告訴肚子裏的小生命,這個世界是多麽的美麗,她迫不及待地要將他(她)帶到這個世界上,與自己一同分享生命的美好。


    而孕育一個生命的過程,並不如想像得那樣美好。早期劇烈的妊娠反應折磨得她苦不堪言。每天早上起床後,第一件事就是到衛生間吐胃裏的酸液。那胃液會摻雜著棕黃色的膽汁,嘔入口腔,比黃蓮還要苦三分。等吐完之後,她會抬起頭,在鏡子裏看到自己美麗而蒼白的臉上,汗水與淚水交融的模樣。這個時候,她會微笑,她知道,這一些苦,比起那個美好的小生命,那個在以後的某一天,會衝她微笑,會奶聲奶氣地叫她“媽媽”的小生命,又算得了什麽呢?


    盡管食欲異常不振,她也會想方設法補充全麵的營養。讓她欣慰的是,丈夫方程對她越來越體貼了,簡直提前將她當做一個嬰兒一樣無微不至地照料了。方程的愛,以及她對肚子裏孩子的愛,讓她感覺到一個即將做母親的女人的幸福。


    而此刻,熬過了漫長的九個月,離預產期隻有短短一周了。她按照事先的安排請了產假。半年的產假,她可以全身心投入到做母親的新鮮感覺裏,不用再被關進牢籠般的寫字樓裏,每天看上司的臉色行事了。


    想到這裏,肚子裏的孩子又頑皮地踢她的肚皮了。咚,咚,咚,竟然是連環腿,這小家夥的武功看來已經修煉得爐火純青了。她一邊感受著胎動的美妙滋味,一邊笑著拍拍大西瓜般的肚子,輕聲說:“寶寶,你也感覺到了即將被釋放的自由了嗎?”


    回到辦公室時,她聽到同事鄭逸揚對趙瑩說:“樓下保安打電話來,說有你的包裹。”


    沈婕笑吟吟地對趙瑩說:“我陪你去吧。”


    趙瑩看了一眼沈婕壯觀的肚子,笑道:“這事怎麽能讓準媽媽做呢?”


    沈婕眨了眨眼睛:“醫生說,我現在這個時候需要多運動,生產的時候會容易些。”


    沈婕挺著大肚子,跟趙瑩一起乘電梯下樓取包裹。同事們碰到她都主動給她讓位置,似乎她是個神仙碰不得半點似的。大家都眾口一詞:“還不休息呀?快生了吧?”沈婕笑著說:“明天就休產假了。”


    來到一樓保安室,保安見到她們,遞過來一個包裹,還不小。趙瑩接過來,好奇地看了半天,包裹上竟然沒有半個字,隻是一個被密封的木頭盒子而已。


    保安看出了趙瑩的疑惑,撓著頭說:“不是郵政局送來的,是一個陌生的男人,隻說要趙瑩小姐接收,就走了。”


    然後他又說:“要我替你打開嗎?如果是一枚炸彈的話,那可不是小事。”


    趙瑩搖搖頭說:“不用了。我又沒得罪過誰,誰會有心思送我那玩意兒呢?”說完,便托著盒子,與沈婕一起回到辦公室。


    幾位同事好奇地看著趙瑩手裏的盒子,又不好意思近看,便遠遠地觀望著。趙瑩從抽屜裏取出來一把螺絲刀,擰下盒蓋上麵的幾顆螺釘,然後揭開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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