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與玉兒並未按照約定,於兩小時後叫醒我和小倩。


    我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睜開眼,小倩還在睡,唇邊掛滿了唾液,霍格和玉兒依然坐在會客廳的門口,黃阿婆則端坐著閉目養神,極似一尊慈眉善目的菩薩。而戴警官、老李、杜瑜眉卻未見蹤影,似乎一直呆在廚房裏徹夜未歸。


    我趕緊喚醒小倩,見我們醒過來,黃阿婆驀地睜開眼睛,衝我們露出慈愛的微笑。


    玉兒轉過頭來,對我們說:“黃阿婆已經準備好了早餐,我們快去餐廳吧!”


    我站起身,才看到玉兒和霍格值班的會客廳門口,擺著一張小茶幾,上麵擱了幾個盤子,盤內還剩了一點沒吃完的肉幹。見我注意到餐盤,玉兒抿嘴笑道:“這是黃阿婆看我和霍先生徹夜值班,特意為我們準備了夜宵,是豬肝做成的肉幹哦,若海先生要不要嚐一口?”


    一聽到豬肝做成的肉幹,我立刻聯係到孫洪偉與迪克那兩具血淋淋的屍體,胃裏一陣翻湧,連忙使勁搖手,婉拒了玉兒的好意。


    來到餐廳裏,黃阿婆已經準備好了饅頭花卷,還有稀飯鹹菜。這些東西正合我胃口,於是拉著小倩坐下後,抓起一個饅頭就塞進嘴裏,差點噎得我兩眼翻白,趕緊灌下幾口水才緩了下來。


    緩過一口氣,我忽然聽到小倩問:“咦,戴警官與老李、杜姐呢?他們怎麽沒來吃早餐?”


    說曹操,曹操到。小倩話音剛落,戴警官就與老李、杜瑜眉走進了餐廳。戴警官緊蹙眉頭,憂鬱地說道:“現在已經九點多了,不知道增援的幹警什麽時候才能趕到。但我始終覺得待在這幢旅社裏不夠安全,畢竟那些戴麵具的神秘人也曾經在這裏住過,對旅社的房屋構造相當了解。我和杜老板商量了一下,覺得換個地方呆著會更好一些。”


    “換到哪裏?”我詫異地問。


    “花房怎麽樣?”玉兒則提議道,“花房是新修的,戴麵具的神秘人以前從來沒去過那裏。”


    戴警官搖了搖頭,說:“我和杜老板也考慮過花房,但花房的四壁都是透明厚玻璃,視線完全通透,躲在裏麵就跟沒有屏障一般無二。”


    他說得很對,我也不覺得待在一間透明房子裏會有什麽安全感。


    “那麽,還有哪裏能躲?”


    戴警官定了定神,一字一頓地答道:“半山腰那幢廢棄的半圓型碉樓!”


    “什麽?碉樓?”


    我的腦海裏浮現出那幢牆壁上寫著“擾碉樓寧靜者,必遭受開膛破肚之酷刑”的廢棄碉樓,那裏的門窗不是都被杜瑜眉派去的工匠封死了嗎?我們又怎能躲到那裏麵去呢?


    小倩立即反對道:“我昨天就說過,天一亮我和哥哥就得離開這裏!決不再在這裏多呆一分鍾!我才不去什麽碉樓呢!”


    “哼——”戴警官悶哼一聲後,說:“昨天我們一夜都呆在旅社裏,而那些在旅社外獰笑的神秘人,既然能做出殺死迪克的舉動,難道還會放過我們嗎?我認為,隻怕停在穀口的那輛麵包車,輪胎早就被神秘人破壞了。”


    小倩頓時麵無血色。


    而我則想得更多,要是神秘人破壞的不是輪胎,而是車裏的某個部件,等車在山路上開到一半的時候才拋錨,我們豈不是會更加危險?


    戴警官又說道:“要不這樣,我們一起結伴沿台階去穀口。如果麵包車沒問題,就讓老李開車帶你們走。誰願意走的,盡管與老李一起走,但是如果麵包車出了問題,那還是跟我一起去碉樓吧,隻要耐心等到增援的幹警來了,我們就徹底安全了。”


    “可是,碉樓的門窗都被磚頭封死了,我們又怎麽才能進入碉樓呢?”霍格提出了一個我也很關心的問題。


    “不用擔心,昨天夜裏我和杜老板討論了一個通宵,杜老板依記憶繪出了碉樓的平麵圖,我已經找到了一個潛入碉樓的辦法。”


    “什麽辦法?”


    “煙囪!碉樓的煙囪!”戴警官臉上露出微笑,“封堵門窗的工人,隻注意了前後左右四個碉樓的方向,卻忽略了通過正上方的煙囪,同樣也能進入碉樓。”


    “呃……”這確實是通常思維中的盲點,不過杜瑜眉當初封死碉樓門窗,是為了防範遊客進入,遊客可不會費盡氣力,攀爬到屋頂,再沿煙囪進入碉樓的。


    戴警官又拿出了幾張紙,紙上就是他們昨天夜裏繪出的碉樓平麵圖。


    不過,碉樓有三層,直上直下,煙囪在屋頂,要怎麽做才能攀上最高處的屋頂呢?


    當我提出這個問題後,戴警官笑了笑,說:“別看我現在是個小派出所的副所長,但想當年我也做過刑警,接受過專業的訓練。要想攀爬上屋頂,對於我來說一點也不難。隻要有足夠長的繩子,還有一個鐵耙子就行了。還好,旅社裏有繩子,花房那邊也有鐵耙子。”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把鐵耙子拆下來,接在繩子的末端,站在碉樓前舞動繩索,向上揮去。隻要鐵耙子能夠掛住屋頂上的凸出物,我們就能沿繩索攀爬到碉樓的屋頂去了。


    可這時霍格卻不無擔心地說道:“有人在碉樓的牆壁上寫了‘擾碉樓寧靜者,必將遭受開膛破肚之酷刑’的字樣,我們就這麽闖入碉樓,會不會有危險呀?”


    除了我和霍格,以及又聾又啞的黃阿婆之外,其他人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小倩、玉兒和戴警官自然是第一次聽到碉樓上有字跡,而老李和杜瑜眉大約當初是把封死碉樓的活包給了其他包工頭,並未去碉樓實地觀察過,所以也不知道這件事。


    為了向他們解釋,我取出小倩的筆記本電腦,把霍格之前輸入電腦中的圖片調了出來,放大到最清晰的程度,讓大家看到了碉樓牆壁上的字跡。


    看到“擾碉樓寧靜者,必將遭受開膛破肚之酷刑”這一行寫在牆壁上的字,戴警官露出不屑的表情,說道:“碉樓都封死半年了,就算裏麵有什麽變態狂魔,隻怕也早就被餓死了。說不定這行字隻是無聊小孩的塗鴉罷了,難道你們還被嚇住了?”


    他說的話也有道理,但小倩卻幽幽地說道:“我才不想去什麽碉樓呢。我隻希望到了穀口,那輛四排座的麵包車沒出問題。我隻想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杜瑜眉和老李頓時露出不悅的表情,他們可不希望自己花重金打造的常青穀,被一個年輕女孩稱之為“鬼地方”。


    我趕緊瞪了小倩一眼,讓她別再多嘴了。但我也知道,其實每個人都渴望離開這裏,越快越好!


    我們在廚房裏尋出一把菜刀,這就是我們唯一能夠自保的武器,但一回憶起迪克被開膛破肚的屍體,我就膽戰心驚,不相信憑這幾把菜刀就能保護我們。不過,又有什麽辦法呢?


    在廚房裏,玉兒又搜出黃阿婆準備的各類肉幹,塞進一個旅行包裏。萬一車被破壞了,我們起碼也能有充足的食物在碉樓裏躲一躲。黃阿婆還從儲存室裏取出幾件厚毛衣,分發給我們,畢竟出了常青穀,就不像穀內這麽暖和了。我們各自的冬衣都放在樓上,樓梯已經被堵死了,沒法取下來,也沒膽子上樓去取。我不由暗自感歎,還是老人家心思縝密。


    我們排成一列縱隊,戰戰兢兢走出旅社,戴警官在最前麵,老李緊隨其後,接下來是幾位女士,而我和霍格斷後。走過旅社前庭鬆柏相夾的小徑,穿越玉米田,來到通往穀口的台階,一路上有驚無險,還算順利。沿著台階上行,似乎也沒見到神秘人的蹤跡。


    到了穀口那處平台的時候,我們不禁長籲了一口氣。但當我們看到那輛曾經載我們前來常青穀的四排座麵包車時,卻不由得垂頭喪氣徒歎奈何。


    麵包車的四個輪胎,都被人用利刃劃破了,像午後貪睡的貓一般,軟綿綿地癱著。


    我穿上厚毛衣,摸出手機,卻毫無信號。換了好幾個地方,同樣也令人失望,根本搜索不到半格信號。


    “沒辦法,我們隻能去廢棄的碉樓了。唉,天知道援兵什麽時候才能到……”戴警官撇撇嘴,無奈地說道。


    “不!”我們當中爆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叫。


    我循聲望去,沒想到發出哀叫的,竟然是老李。他臉漲得通紅,仿佛喝醉了酒一般。


    “不!我不去碉樓!我要離開這裏!越快越好!”老李歇斯底裏地叫了起來,“我不想再呆在這裏了!就算走路,我也要離開!”


    “老李……”杜瑜眉皺著眉頭叫著他的名字。


    老李卻不為所動,怒吼道:“都怪你這半老徐娘,都一把年紀了,還捏著喉嚨學娃娃音裝嫩,騙我說到這裏能掙大錢。我都是聽了你的話,惦記著你的錢,才來到了這裏。可是我沒見到一分錢,倒看到了兩具血淋淋的屍體!如果不是你昨天夜裏叫我去你房間裏私會,迪克也不會死!我不能再留在這裏了,碉樓那裏寫了誰闖進去,就會遭遇開膛破肚,我可不想變成連內髒都沒有了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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