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蒙甚至在家裏的電腦裏,已經寫好了恐怖小說的第一稿,標題就叫《恐怖牙醫館》。警方調查後,發現沒有更充分的證據可以證明範蒙與杜南有犯罪的嫌疑。


    而事實上,就算錄音筆裏的對話是真實的,警方也無法對範蒙與杜南定罪,因為他們的一切舉動都沒有越過法律的準則。


    我黯然地掛斷電話,手機卻又響了。看號碼,竟是範蒙。


    他很囂張地說:"老莊,有空來看看我的恐怖小說處女作,幫我提點意見。"


    我沒好氣地說:"你都不答應我的采訪要求。"


    範蒙哈哈一笑,竟當即同意了我的要求。看在千字千元紀實稿的分上,我也答應了幫他看稿的要求。


    在掛斷電話前,範蒙突然問我:"你知道警察在我的診療室裏重組那副散落的骨架時,為什麽會少一塊脛骨嗎?"


    我說了聲不知道。


    範蒙陰惻惻地說:"我一直有個夢想,希望用206個人的不同骨骸拚成一個完美的骨架模型。商嫣的小腿脛骨實在是太漂亮了,現在我的完美模型已經完成了七根骨頭了……"


    我大聲驚呼,目瞪口呆。這時,範蒙又獰笑著說了一句話:


    "我剛才說的,是我那部《恐怖牙醫館》的一個希區柯克式的結局。本文內容,全為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chapter 2 半夏的故事


    所有離奇的事件,最終都可以找到合理的解釋。沒有什麽是科學解釋不了的。


    1


    作為一個不算成功的懸疑小說作家,我常常陷入無文章可寫的可悲境地。一打開文檔,就會出現頭昏腦漲的狀態,實在是令人感到無比沮喪。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往往會尋求一下靈感,比如說,進行一次鄉間的旅行。


    所以,我在一個炎熱的夏日,來到了位於遠郊的一座避暑農莊。在那裏,我遇到了一個叫半夏的十九歲少女。


    避暑農莊坐落在一望無垠的麥田之中。那幢有著尖頂的黑色哥特式三層建築物,就修建在綠油油的麥田正中,農莊外卻不倫不類地修建了一個中式牌坊,看上去很是煞風景。


    第一次見到半夏的時候,她就坐在農莊大門牌坊的陰影裏,衣著汙穢,兩眼無神直勾勾地望著我,手指緊緊摳進了濕潤的泥土中。突然間,她的右手從泥土裏拔了出來,在她的手指裏,竟捉著一隻肥碩的蚯蚓。她飛快地將蚯蚓塞進了兩片薄薄的嘴唇中,使勁咀嚼起來。從她的牙縫中,流淌出了難以名狀的白色漿汁,我頓時感覺胃裏一陣陣翻湧,無比的惡心。


    專程接待我的農莊服務員小林對我說:"羅先生,這個姑娘那裏有點不正常。"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


    我不置可否地"哦"的一聲,提著皮箱穿過了牌坊。當我走過半夏身邊的時候,她雙目微閉,正陶醉在咀嚼蚯蚓美味的享受之中,這不禁讓我再次感到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在前台安排住宿的時候,小林一邊搖晃著指尖的鑰匙串,一邊對前台接待員說:"剛才,我看到半夏又在牌坊那裏吃蚯蚓了。"


    接待員是個漂亮的女孩,她漠不關心地隨口答道:"她一定以為自己吃的是手指吧?"


    "哈哈,吃什麽,補什麽。"小林一說完,就與接待員一起嗤嗤地低聲笑了起來。


    "手指?"我詫異地問道。作為一個懸疑小說作家,我對任何奇怪的事物都充滿了好奇。沒想到小林與漂亮的接待員卻同時陷入了沉默,前台附近的空氣仿佛凝滯了,隻聽到頭頂上的吊扇吱嘎作響,緩慢綿長地轉動著。


    這座農莊是我第一次入住,客房的條件還算不錯,冷氣很足。我剛放下行李,就接到了秀娟打來的電話。秀娟就是那個漂亮的前台接待員。她通知我,午飯的時間到了。


    餐廳裏的人並不多,隻有三三兩兩的住客,看來這座避暑農莊的生意並不好。很奇怪,農莊的餐廳竟然在黑色大樓的二樓。與其說這是一座餐廳,倒不如說像是一個久經年月的倉庫。在這裏,我第二次看到了半夏。


    半夏坐在餐廳最陰暗的角落裏,呆呆地望著麵前的盤子。盤子裏,是一堆紅豔豔的胡蘿卜,就像一根根染滿了鮮血的手指。很快,半夏就注意到我正在窺視她。她埋下了頭,腦袋都幾乎跌進了那盤胡蘿卜裏。然後,她伸出了右手,抓起胡蘿卜,塞進嘴裏,大口大口咬了起來,發嘎嘣嘎嘣的清脆聲響。


    我不禁暗暗思忖,半夏一定是個害怕陌生人的女孩。


    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聽到餐廳的某個角落裏,突然發出了一聲琴音:"當……"我循聲望去,看到一個胖子站在黑暗的角落中,在他麵前,有一台笨重的蒙滿了灰塵的破舊鋼琴。那聲琴音,正是胖子饒有興趣彈出的音符。


    琴音劃過寂靜的空氣,就像一把鐵製的湯匙劃過搪瓷碗,令我感到一陣陣心驚肉跳。正當我皺起眉頭的時候,我聽到了一聲女孩的尖叫,是半夏在尖叫。


    半夏像是受了驚的兔子一樣,從餐桌後跳了起來,赤紅著一雙眼睛,像那台鋼琴衝了過去。她揮舞拳頭砸向那個胖子,還不住用腳踢。她的嘴裏,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雖然我聽不懂她說的是什麽,但我卻看得出,她非常憤怒。


    直到小林和秀娟如幽靈一般出現在他們身邊,拉開了半夏,那個胖子都沒搞清楚這裏出現的是什麽狀況。


    小林和秀娟拖著半夏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出於關切,我湊了上去,向小林問道:"這姑娘怎麽了?"


    小林還沒有來得及回答我的問題,半夏突然伸出了她的左手,飛快地向我的臉抓了過來。我根本沒有時間做出反應,她的左手已經觸碰到了我的麵龐。我不禁暗叫了一聲不好,她的手可以從泥土裏捉出肥碩的蚯蚓,自然也能將我的臉抓出一道道血痕。我隻好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奇怪的是,疼痛並沒有像預料中那樣如期而至。我隻感到一個柔軟的,肉茬般的東西生硬拂過了我的麵頰,很粗糲的感覺,卻沒有任何疼痛。


    我睜開眼,看到了一個光禿禿的手掌,那就是半夏的左手!她的左手,五根手指都不翼而飛了,就像一個小型的乒乓球拍一樣!


    半夏很快就被拖走了。胖子還在不住埋怨,小林已經回到了餐廳,縮在吧台後一聲不響地望著麵前一張張桌子。吊扇吱吱嘎嘎地叫著,餐廳裏的氣氛很是沉悶。


    我走到了小林身前,問:"半夏的左手是怎麽回事?她為什麽要襲擊那個胖子?"


    小林長長吐出一口氣,抬眼問我:"羅先生,您有煙嗎?"


    我遞了一根特醇三五給他,他掐去了過濾嘴,點上後狠狠吸了一口,語氣緩慢地對我說:"半夏,其實以前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如果不是五年前的那件事,或許她現在已經是個很不錯的鋼琴手了。"


    "五年前發生了什麽事?"我大聲問道。


    2


    五年前,這個地方還沒有建成避暑農莊,但這幢哥特式的三層建築物卻一直挺立在此,沒有人知道它究竟是什麽時候建造的。因為這幢樓的外牆是黑色的,所以附近的村民們都稱之為"黑樓"。


    黑樓的主人是位老太太,姓顧。十年前,顧老太太從省城的音樂學院退休後,就買下了這幢麥田裏的舊樓頤養天年。每天下午,她都坐在躺椅上看書。看書之餘,她會在一扇落地窗前彈奏鋼琴。琴聲悠揚婉轉,仿佛在講述她一生的故事。


    每當顧老太太彈鋼琴的時候,附近的小孩就會像被催了眠,入了魔障一般遊走到黑樓外,如癡如醉地呆呆聆聽那美妙悠揚的琴聲。村民們都說,顧老太太的琴聲被她傾注了魔力,要是小孩聽太久的話,他們的魂魄就會被漂浮在琴聲中的惡魔攝走,變成一具具行屍走肉。


    這無稽的流言像是長了腳一樣,很快就傳遍了附近的所有村莊。憤怒的村民曾經想衝進黑樓,用武力驅趕走顧老太太。但是黑樓的鐵門非常堅固,村民根本無法攻入,於是他們隻好將自己的孩子關在家中,不準他們在下午顧老太太彈鋼琴的時候外出。


    為了辟邪,村民們還在風水陰陽先生的指點下,在黑樓外豎起了一座中式的牌坊,據說這樣就可以形成一道結界,將惡魔囚困在黑樓之中,無法潛到村莊中攝走小孩的魂魄。


    對於那些謠言,顧老太太隻是置之一笑,從來沒有在意過。她每天還是一如既往地在落地窗前彈奏鋼琴,當琴音響起的時候,她就會陶醉在自己用音符建立起來的虛幻世界中。可是,連續幾天,隻要她彈累了,抬起頭來,視線穿越落地窗的玻璃,落到窗外的麥田時,就會詫異地看到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站在麥田邊,微閉著雙眼,隨著琴音搖頭晃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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