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鑫不知什麽時候已穿上雨衣,悄無聲息地站到了走廊裏。除了秦路影自己住的2號客房房門緊閉,其餘房間都開著門,張成的4號房同樣大敞房門,卻不見有人出現。


    除了張成,幾名乘客都集中在走廊上。項澤悠快走了幾步到張成房門口,探頭往裏張望。客房並不大,裏麵情形一覽無餘。他搖了搖頭,“沒有人在。”


    “這天氣,他不在房裏會去哪兒?”秦路影偏頭問。


    “大概也是看到外麵有人,到甲板上去查看了。”項澤羽猜測,“我們趕緊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一行人在項澤羽的帶領下,出了船艙向甲板走去。秦路影心中隱隱有種說不出的疑惑。按照張成刻意避開所有人的行事作風,他對賈路的死並不關心,不像是會為了窗外晃過人影就警惕地去查看的人。更重要的是,他們三人在見到窗外有人後,馬上穿好雨衣走了出來,但沒見到張成的身影,他是什麽時間離開房間的?動作未免也太快了些。


    在經過4號房門時,秦路影不禁向裏多望了一眼。她吸了吸鼻子,隻有潮濕的海風味道。秦路影臉上的神情越發凝重。


    一行人走上甲板,四周一片漆黑。今晚原本就陰沉得沒有絲毫星光,暴風雨又遮擋了遠處燈塔微弱的光亮,沒帶照明工具的他們根本難以看清眼前一米外的事物。


    忽然,一陣腳步聲引起眾人的注意,仿佛故意弄出響動一般,那聲音每一步聽上去都沉重不已,甚至蓋過呼嘯的風聲,敲打在暗夜之中。


    “看,往第二層的樓梯上有人!”


    在項澤悠開口的同時,其他人也看清了腳步聲的來源。一道人影頂著風雨搖搖晃晃,踏著樓梯往第二層走著。他走得很慢,不知是不是沒察覺後麵有人,他並未回頭,依舊專注地向前走。從幾人的距離隻能看到他身穿連身雨衣的背影。


    “那人是誰?第二層應該隻有沈船長在駕駛室,他想幹什麽?”項澤悠再次擔憂地開口,“沈船長會不會有危險?”


    仰頭望去,駕駛室內透出點點亮光,在這黑夜中像是一盞指引方向的明燈。項澤羽沉吟道:“我們跟上去。”


    一行人朝那人追去,豈料那人似乎聽到腳步聲,自己也加快了原本緩慢的步伐,身影在樓梯盡頭一個轉彎,便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之中。項澤羽心裏一沉,忙用最快的速度衝上了第二層,其他人也緊隨其後。那人並沒有如他們擔心的那樣進入駕駛室,而是在駕駛室前不大的甲板上停下來,迎風而立,靜靜地等候他們的到來。


    項澤羽掃了一眼駕駛室內,見到安然無恙的沈力,才微微放下心。沈力顯然被突然之間衝出的人影嚇了一跳,又看到陸續出現的眾人,露出滿臉驚訝和不解,一時間,隻愣愣地透過駕駛室的玻璃看著外麵,忘了作出反應。


    第二層上的風雨比下麵更大,狂風呼呼灌入眾人的衣領、袖口,吹得雨衣整個鼓脹起來,即使穿在身上,作用也微乎其微。待大家再望去,先前那人已經站到了甲板盡頭,他沒有回頭,一行人也不敢貿然上前,就這樣停在兩端對峙。


    一陣強風驀然吹過,每個人的雨衣都被吹得嘩嘩作響。那人雨衣的帽子被掀起,裏麵飛出一樣東西,在風中翻轉幾下,項澤羽敏捷而準確地接在手中。定睛看去,秦路影首先認了出來,“是張成的帽子。”


    他們白天查看張成房間的時候,他頭戴的正是這頂鴨舌帽,帽子上隱約還能嗅到一絲藥味。


    “前麵的人是張成?他站在那裏想幹什麽?”項澤悠又看了看甲板上張成的身影。


    像是要解答項澤悠的問題,張成舉起右手在空中揮動。眾人這才看清他手中還拿著幾頁紙,被雨水打濕的紙張隨著張成越來越劇烈的動作,在風中搖曳。張成舞得更加忘情,幾乎變成了手舞足蹈,在不甚協調的狂風暴雨中任風雨吹打他孤單的身影,他卻顯得渾然不覺。


    除了風雨聲,眼前的一幕更像是一出默劇。但這種接近心靈的獨白,許是隻有張成自己才能懂得,在不明主題的其餘人看來,隻覺散發出詭異而猙獰的氣息。


    “他該不是瘋了吧?”程玉膽戰心驚地問。


    “我過去看看。”項澤羽說道。


    他才邁出幾步,卻見張成停下了動作,在眾目睽睽下毫不猶豫地跨過圍欄,縱身往下一跳,在所有的人眼中消失了蹤影。隻聽得咚的一聲傳入耳際,不難判斷出應該是張成落在第一層甲板的聲音,因為第一層的甲板比第二層要伸出一些。可在他們還來不及反應時,很快又傳來第二聲聲響,這次則是有重物落水,濺起水花的聲音。


    這出乎意料的變故使得一行人臉色一變,大家紛紛跑向甲板盡頭。沈力也打開駕駛室的門,臉色蒼白地跑出來。沈力提著照明燈,他們扶著圍欄,借著燈光往下望去,第一層哪還有張成的影子?沈力又照亮前方,洶湧的海水裏,隻見一團黑影隨著波浪幾個起伏,一個浪頭拍打過來,便緩緩沒入水中,直至完全看不見。


    “好像有東西浮上來。”秦路影最先回過神,指向海麵。


    隻見海麵上浮出星星點點的紙屑,之後,一條細長的影子漂出。但還沒等大家看清楚,又被湍急的海浪吞噬。海上隨即恢複如初,讓人不禁以為剛才看到的隻是自己的錯覺而已。


    他們身後的樓梯上再度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神色緊張的霍宇康出現在第二層。他看著聚在一起的所有人,擔憂地詢問:“我在船尾巡視情況時,聽見這邊有聲音,出了什麽事?”


    幾個人麵麵相覷,都不知該從何說起。即便是親眼看見不久前所發生一切的他們,也很難用言語形容自己究竟看到了什麽,抑或僅僅是一場幻覺?


    天明的時候,暴風雨停了下來,太陽從海平麵緩緩升起。昨晚還躁動洶湧的海麵變得水平如鏡,在燦爛明媚的日光照射下,閃動著粼粼的金色光芒。天空一片蔚藍,被雨水洗刷後更顯清澈,萬裏無雲。幾小時前的狂風暴雨,仿佛隻是個不曾真實存在過的噩夢。


    天氣雖然放晴,小船也重新平穩地行駛在海上,可驅不散人們心中的陰霾。所有的人聚集在餐廳裏,卻沒人有心情吃早飯。大家都沉默地坐在桌邊,空氣裏湧動著炙人的沉悶氣息。


    “我受不了了!”程玉首先一推椅子站起身,開始煩躁不安地踱起步,“張成究竟是不是跳海了?”


    “隻能說可能性很大。”


    回答程玉的人是項澤羽,他臉上表情凝重。昨天張成的事發生以後,為了安全起見,他安排所有的人一起待在餐廳裏,自己則和霍宇康找遍了船上,也沒見到張成的影子。好端端的一個人,不可能就這樣憑空消失,所以最合理也是唯一的解釋,就是那時在大家麵前跳入海中的人確實是張成。


    “你們都親眼看見張成跳海自殺,一定是那個幽靈船的詛咒,賈路的死也一樣,可以證明不是我殺了他。”程玉害怕之餘,不忘為自己開脫。


    項澤悠不給她麵子地反駁道:“那可未必,張成和賈路的死還說不好到底是否有關聯,再說,我們又沒見到張成的屍體,怎麽清楚他是不是真的自殺了呢?”


    程玉怒目而視,氣憤地揚高了聲音,“他在我們眼前跳下海,還說不是自殺?那人一直神經兮兮,我看八成是受不了坐等病死,提前精神崩潰,發瘋了。”


    “師父昨天才告訴我,眼睛看到的不全是真相,當然要有所質疑。”


    項澤悠說完這句話,很有成就感地朝秦路影一笑,這一點他倒是懂得現學現賣。秦路影淡然看了他一眼,沒有表態,繼續將目光投向窗外,兀自陷入自己的思緒中。


    程玉聽項澤悠話中仍有懷疑自己的意思,憤然把麵前的桌子拍得砰砰作響,吼道:“那就去找張成的屍體啊!撈上來看看不就全明白了?”


    “恐怕很難。”霍宇康從一旁接過她的話,“昨晚的暴風雨本來就難以讓我們確定張成落水的位置,現在又行駛出這麽遠,就更不容易找了。而且,即使我們沿著航線回到昨天那裏,當時那樣大的風浪,也早不知道把屍體卷到什麽地方去了。”


    “真是見鬼了!我一開始就不該上這艘破船!我要回房去。”


    程玉不滿地抱怨著,邁步向門口走去,卻被項澤羽伸手攔住,“程小姐,你不能走。”


    “我又不是犯人!你們憑什麽限製我的人身自由?”程玉幾近歇斯底裏地質問。


    “並不是針對你一個人,大家最好都留下不要離開,現在已經死了兩個人,在真相不明之前,我們隻能避免更多的人出事。”項澤羽的語氣中流露出不容反駁的堅定。


    沈力也擔憂地歎了一口氣,“我覺得他說的對,為了每個人的安全,還是大家待在一起比較好。我會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加快航行速度,如果順利,後天早上船就可以在島上靠岸,在那之前,希望不要再有任何人出事了。”


    屋子裏一時間不再有人開口,連一直咄咄逼人的程玉也安靜下來,重又走回椅子旁坐下。


    “大家還是先吃一點兒東西,補充些體力吧,總不能餓到後天。”霍宇康打破沉默勸道,“我去把早飯再熱一下端過來。”


    “小悠,你和他一同去,我們要盡量避免單獨行動。”項澤羽朝弟弟示意。


    項澤悠點點頭,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正好我肚子也餓了,先去看看有什麽可以吃的東西。”


    兩人走出了餐廳,餐廳裏再次陷入一片寂靜。沈力坐在桌邊,掩不去眼底的愁容與憂慮;程玉顯得不安而驚恐,神經質地不停摳著指甲;從始至終一言未發的彭鑫,仍舊坐在原地麵無表情地看著一切;秦路影維持著望向窗外的姿勢,像是在思考著什麽;項澤羽則警戒地站在門口,目不轉睛地守衛著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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