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有一人跌落浣衣局旁的井中,溺水而亡。”青翊迎視南玄禮,卻保留了詳情。


    “也太不小心了,不過還是三弟你有先見之明,找好了替代的新宮婢。”南玄禮摸著下巴,笑得意味深長,又陰鬱地道,“不過,這宮中之事一向邪氣得很,難保日後還會不會再出事,我看三弟你還是多尋幾個宮人備用的好。”


    南玄禮口氣中透出絲絲陰寒的涼意,使對話難以繼續下去。幸而白清遠適時從旁開口:“二皇子、三皇子,給皇上的藥方及相關草藥皆已備好,草民今日便先行告退。”


    南玄禮隻隨意揮了揮手,青翊向上官紫燕道:“你去送白公子出門。”


    上官紫燕應了聲,在前領著白清遠步出了皇上寢宮,這才為擺脫了殿中窒悶氣氛而長出了口氣。她謹慎地望了望四周,壓低聲音邊走邊詢問:“師兄,我哥哥可好?”


    “放心,一切皆好,紫燕你在宮中又如何?”


    “我沒事。”上官紫燕說著,將謹言一事簡要敘述給白清遠聽。


    “看來紫燕你更要多加小心。”


    說話間,已行至門口,上官紫燕無法遠送,白清遠更不便多做停留。


    “我會照顧好自己。”上官紫燕安撫白清遠道。


    “找機會我再去看你。”


    兩人說罷匆匆道別,上官紫燕目送白清遠離去,忽覺這宮牆重重,顯得無比壓抑而沉重。


    “那二皇子實在太可惡了!”用過晚膳,夜幕初降,青翊遣退了其他人,殿內隻剩他與上官紫燕。上官紫燕坐於床榻邊,氣憤地雙手握拳,就差揮舞在南玄禮的臉上:“他分明處處在為難和威脅於你!”


    青翊看著她可愛模樣,神情中漾起一抹溫柔。他在上官紫燕身邊坐下,環住她的腰,歎息道:“這便是帝王家的悲哀,兄弟不成兄弟,父子不似父子。”


    “我不喜歡這種感覺,我雖父母亡故,但哥哥對我甚好,從未感到過孤單,宮中人數眾多,卻人心叵測,隨時提防,更不如外麵來得自由。”


    “小燕子,你可是後悔留在了宮裏?你若想走,我可以想辦法送你出宮去。”


    上官紫燕搖了搖頭,側身回抱住青翊:“愈是這樣,我更應陪伴在你身邊。隻是青翊,待一切結束,我們便離開皇宮可好?我不願在這種地方日複一日地生活著。”


    青翊抱緊她,吻了吻她的發,嗅著她身上的馨香:“好,我答應你,到時我們去城郊買一處房子,遠離紛爭,過清淨的生活。”


    兩人良久相擁無言,唯有燭光搖曳將他們的身影拉長。他們心中都明白,這番話不過是個太過美好的憧憬,未來怎樣,誰也不得而知,甚至在爭鬥之後,還能否活下來,皆難以預計。但唯眼前這一刻,他們寧可不去想,相互成為寄托的,隻有彼此堅定的誓言。


    不知過了多久,上官紫燕像是忽而想到什麽,輕推開青翊,麵色憂慮:“今日二皇子一席話,是否暗喻了何事?”


    “小燕子你指的是哪一句?”


    “就是最後,關於宮婢之事。”上官紫燕不安地蹙起眉,“你說,慎行會不會有危險?”


    青翊聞言,亦顯露出凝重:“若真如紫燕你所言,慎行知曉些真相而未說,怕是……”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未等青翊說完,上官紫燕已然起身。


    “小燕子,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青翊叮囑。


    上官紫燕點點頭,匆匆走出了門。


    轉過幾個彎,很快便到了住所。上官紫燕急切地往慎行房內張望,卻隻見一片漆黑。上官紫燕心下一凜,慎行剛從殿中退下不久,自己同青翊談幾句話的工夫,她莫不是已經睡下了?


    上官紫燕行至慎行門前,輕叩門道:“慎行,你可在?”


    屋中回答她的,僅有沉默。上官紫燕揚聲又問:“慎行,我是紫燕,你睡了嗎?”


    依舊的無聲讓不祥的預感在上官紫燕心中凝聚,她邊推門邊試探著:“慎行,我進來了?”


    房門未鎖,上官紫燕輕推一下,便應聲而開。抬眼望去,門內的景象駭得上官紫燕停下腳步,隻覺周身冰冷,脊背忍不住升起一絲寒意,愕然忘記了反應。


    一條白綾穿過房簷橫梁垂下,被窗外照進的月光映得隱約透出慘然光澤。繩圈之下,慎行一張慘白的臉,雙目圓睜,發絲散亂,神情扭曲痛苦,猙獰得令人心驚。她身上衣裙隨上官紫燕身後吹入的晚風輕揚,雙腳無聲地懸在空中微微搖晃。腳下圓凳翻倒,一片狼藉。


    “慎行!”上官紫燕回過神,先是焦急地連喚幾聲,都未見有任何反應。她幾步上前,剛要抱住慎行的腿,卻又停住動作,略一思索,轉身飛奔而去。


    不一會兒,青翊便帶了翊祥宮中三名小太監,跟著上官紫燕一同趕至。青翊四下簡單打量一番房內情形,忙指揮小山子和小虎子將慎行放下,探了探她的鼻息和脈象,最終在上官紫燕的注視下,沉重地搖了搖頭。


    此時,另一名太監點起了燈,屋內頓時被照得一片光亮。青翊並不急於查看屍首,而是足一點地,飛身而起,單手支著橫梁細作查看。之後才又落地,在屋內踱步檢查起來。他的目光驀地凝在一點,俯身從桌旁的地上拾起一樣物品,置於掌中若有所思。


    “這裏有一封書信。”上官紫燕的聲音傳來,引得青翊注意。他手一收,將那物品攏於袖中,快步走過去接過信。


    他展開看罷,交與上官紫燕道:“拿回去收妥善。”青翊麵容平靜無波,難以窺出他內心所思。紫燕忍不住悄然打開書信看了看,心也隨之如墜冰窖一般。信乃慎行所留,上麵言是她因與謹言心存芥蒂而殺死謹言,但又難敵內心恐懼與愧疚,因此自殺以求解脫。


    上官紫燕將信緊緊握於手中,青翊已走回慎行屍首邊,傾身開始查驗。上官紫燕亦跟上去,在一旁屏息凝視。青翊卻並未說明,隻遣了三名小太監,分別去取些測量或淨手之用的工具。待三人走後,屋內方剩青翊與上官紫燕兩人。


    明白青翊避人耳目的用意,上官紫燕這才開口:“怎樣?青翊你作何感想?”


    “小燕子你認為呢?”青翊反問。


    “我不認為慎行會自殺,更不覺得是她殺了謹言。”憶及謹言死的那晚,慎行黯然神傷的表情以及哭紅腫的雙眼,上官紫燕越發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雖慎行言談間有所顧慮,不願說出實情,但她對謹言之死的悲切之情,不會作假。”


    “你直覺不錯,慎行並非自縊。”


    青翊之言,證實了上官紫燕心中所想,她追問道:“何以見得?你可是有所發現?”


    “若驗證是否真為自縊,需看繩子係掛處塵土,橫梁等處塵土亂及多,才是自縊,為自殺前多次調整繩子位置所致,如隻有一處無塵,則係死後被人吊上去。”


    “難怪你方才上去查看。”上官紫燕了然點頭,“那麽慎行是如何而死?”


    青翊指著慎行麵上神情解釋:“觀屍首樣貌,很容易辨別,倘真為自縊,用繩索、帛之類係縛處,交至左右耳後,索痕深紫色,眼合唇開,手握露齒,繩索勒在喉上的則舌抵齒,勒在喉下的則舌多出,胸前有涎滴沫;假作自縊,則口眼開,手散發亂,喉下血脈不行,痕跡淺淡,舌不出,也不抵齒,項肉上有指爪痕,此明顯是被勒殺。”


    “你言下之意,慎行是被勒死後,方又吊起?”


    青翊未回答,凝神傾聽道:“有人來了。小燕子你先四處看看房中可有掙紮過的痕跡,待我測量過屍首相關情況後,我們換個地方再說。”


    青翊話音剛落,小山子便已返回。青翊取過他手中測量用具,解去慎行脖頸上繩套,開始量各處尺寸。複又走到慎行屍首曾被懸掛處,將地上圓凳扶起,對比圓凳至橫梁距離。上官紫燕則依青翊所言,亦忙碌起來。


    待一切結束,不覺間東方天色已隱隱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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