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言這樣說,上官紫燕也不好強行闖入,隻得安慰一句後轉身離開。行至院中,她又轉頭望了望謹言的房間,裏麵不再見到燭火燃起。這時,謹言旁邊,慎行的房門被從內打開,慎行披了件衣裳走出,蹙眉詢問道:“我似是聽到了響動,發生何事?”


    上官紫燕將謹言的話重複一番,安撫她:“沒什麽,慎行你也去睡好了,夜寒風涼,莫又病重了。”


    慎行應了一聲,回身重又走向自己房內。上官紫燕目光忽而一閃,神情流露出一抹若有所思。她的視線在謹言和慎行相鄰的兩個房間上巡視,總覺有一絲異樣,卻又難以想出個究竟。她搖了搖頭,決定暫且繼續觀察,明日再找青翊一起討論。


    未及上官紫燕找到青翊,第二日天才蒙蒙亮,太監小山子火燒眉毛一樣匆匆跑來,說是來了人告知,浣衣局的人今早在常打水的井裏,發現了謹言的屍首,問青翊是否需要過去看看。青翊頓感意外,忙叫上上官紫燕一同來到離浣衣局不遠的井旁。


    旁邊已圍了幾名宮婢和太監,議論紛紛,卻無人敢上前。見青翊到來,眾人行禮後自動讓開,青翊與上官紫燕一眼便望見躺於地上的屍首。謹言雙目圓睜微凸,麵色紫黑,但露在外的手和脖頸卻是抽離了血色的慘白,且被水浸過之後,已開始腫脹,更與臉上顏色呈現出鮮明對照。她身上依舊穿著昨晚的衣衫,赤足,鞋則被單獨撈出,孤零零地扔在一邊。她長發宮髻未散,可發絲間和衣服上滴出的水已在周圍沁出了一片水漬。


    “三皇子,您看是不是趕緊將屍首抬往殮房去?”一名太監上前問。宮中有專門停放和處理宮人屍首的殮房,一般若死了宮人,大都不細問因由,直接送去,擇時候草草掩埋。


    青翊擺擺手:“不急,將浣衣局主事給我喚來。”


    他話音剛落,一個年紀稍長的宮婢從人群中走出,恭敬地行禮道:“三皇子。”


    “聽說是你浣衣局之人發現的屍首?為何人?”


    “乃是宮婢柳兒。”主事答罷,向人群中一指,一個站在前麵的年輕宮婢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嚇得渾身忍不住顫抖。


    “柳兒,你無須害怕,我隻有幾個問題,起來答話。”


    柳兒謝過青翊站起身,仍舊不敢抬頭。青翊沉聲問道:“你怎知井中有人?”


    “回三皇子,今早輪到奴婢當值,負責打水,奴婢一早到井旁扔下水桶,卻感到被何物阻住,再向上使勁拉,竟隱約見一人手臂,奴婢忙叫了人來,打撈出之後才知是謹言。”柳兒聲音很輕,還帶著些許哽咽,看來是受驚不小。


    “你初見井內有人時,可確定她是否已死?”


    “奴婢叫了幾聲,都不見有反應。”


    “你們將屍首撈出時,頭與腳何者在上?”


    “奴婢記得是頭下腳上。”柳兒如實回答。


    青翊想了想,又繼續追問:“你打水前,可見井水與平日相比,有何不同?”


    柳兒搖了搖頭,複又不確定道:“似是比平常多了些水沫,許是奴婢多心了。”


    詢問罷柳兒,青翊踱步到屍首前蹲下身,反複翻看片刻,又將屍首側覆臥,再次仔細觀察,這才揮手命人上前,抬走了謹言屍首,並叮囑,暫將屍首放置於殮房,沒有他的命令,不可掩埋。


    返回翊祥宮的路上,上官紫燕一直顯得疑惑不已:“昨晚我明明看守了一夜,謹言是何時出宮去,還落入井中的?”


    “謹言並非落井,而是被殺之後,丟入井內。”


    青翊的話讓上官紫燕一怔:“為何如此篤定?你可是查驗到什麽端倪?”


    “凡自投井,被人推入井,失足落井的屍首,大同小異,皆是頭目有被磚石磕擦痕,指甲、毛發中有沙泥,肚子脹,使屍體側覆臥,便口內水出。但謹言屍首側臥後,口中並無水流出,可見腹脹也非漲水所致,乃為死後入水。”青翊麵色微沉又補充,“且大凡有緣故入井,須腳直下,如頭在下,怕是被人趕逼,或他人推送入井。”


    “你方才詢問柳兒,莫非覺得她可疑?”


    “不,柳兒並未說謊,凡井內有人,其井內自然先有水沫,以此為驗,她與謹言之死無幹係。”


    上官紫燕了然地點了點頭:“那謹言究竟是如何而死?”


    “應是被悶致死,如是被人用東西壓塞口鼻,出氣不得而命絕身死的,眼開睛突,滿麵血蔭赤黑色,腹部幹脹,我查看謹言屍首,正符合此種情形。”


    “暫不論謹言是否為你身邊泄密之人,怎好端端一個人就死於井中,變作一具冰冷屍首了呢,昨晚我們尚且一同吃過晚膳。”上官紫燕一歎,心下不免有些感慨。


    “這便是宮中,一條生命消逝,不過眨眼之間,且不會有人深究。”


    “難怪哥哥、師兄和你,皆言宮內險惡。”


    青翊停住腳步,目不轉睛凝視上官紫燕,抬手溫柔地撫過她麵頰,語帶堅定道:“小燕子,無論發生何事,我定會保護你。”


    兩人回到翊祥宮,太監小山子早已候在門口,稟告道錢思仁大人來訪。青翊一直肅然沉重的麵容之上,這才稍顯露出一抹笑容。他向上官紫燕道:“我同你引見一個人。”說罷,便加快了腳步往殿內走去。


    上官紫燕頓覺有些好奇,自入宮以來,青翊思慮頗多,鮮少見他展現這般輕鬆愉悅的神情,想必與來人交情極深。她跟在青翊身後步入殿內,見裏麵坐著一位與青翊年紀相仿的男子,一身紫色錦衣,襯出他劍眉星目,硬朗挺拔。在他不遠處,則有一名黑衣人垂首而立。


    “思仁,你來了。”青翊同那人打招呼,又轉向黑衣人道,“暗影也在。”


    “主人。”被喚作暗影之人跪地行禮。


    “快起來,如今你保護我的任務已完成,你真正主人亦在此,不必這般。”


    “唉,你堂堂三皇子,豈不比我來得更加尊貴?”錢思仁半開玩笑開口。


    青翊掀袍在他對麵坐下:“你又拿我說笑了,你我之間,還需談何身份?”


    這時,上官紫燕正端了茶奉上。錢思仁打量上官紫燕片刻,含笑問道:“這便是你殿中私藏之佳人?上次匆匆讓我幫你找套宮裝,還弄得頗為神秘。”


    “這不就為你介紹了。”青翊拉上官紫燕坐在身邊,“小燕子,你可還記得我曾提及,宮中有一可信任之人?來認識一下錢思仁,宮內錦衣衛統領,也是我兒時伴讀,自小一同長大。”


    “錢大人。”上官紫燕禮貌喚道。


    錢思仁擺擺手:“青翊沒同你說過嗎,和我大可不必如此拘禮。其實我從暗影那裏,也對紫燕姑娘你之事,聞聽了一二。”


    上官紫燕疑惑地望向一旁的黑衣人,青翊為她解釋道:“暗影是思仁培養的影子護衛之一,便是他到封地去給我送信,並暗中保護我回京,思仁幫了我不少忙。”


    “隻可惜,我即便人在宮中,卻做不得什麽。”錢思仁歎息,“甚至眼下,都還未查出太子下落。”


    “這急不得,隻要大皇兄還活著,我們便尚有機會。”


    錢思仁關切道:“對了,我來時聽說你宮中死了一名宮婢,到底怎麽回事?”


    “你可記得謹言?我和紫燕懷疑,她與慎行之中有一人為二皇兄派來,潛入翊祥宮打探情況之人,我們設了計,紫燕剛暗中監視,誰知謹言便送了命。”青翊把昨晚刻意放出風聲,自己要有所行動引泄密人上鉤一事敘述一番。


    “沒想到我選人入你翊祥宮時,還是有所疏忽了。”


    “不能怪你,這等事防不勝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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