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空無一人,上官紫燕低頭,見屋簷下的地上凝著幾滴未幹的水漬。她蹲下身,失神念道:“青翊,你若尋來,為何不現身見我?”


    回答她的,唯有劈啪的雨聲。她雙臂環住膝,良久忘了起身,沿著她臉頰淌下兩行溫熱的淚水,苦澀,且灼痛心扉。


    上官凜真正清醒過來,已是第二日午時。他隻覺渾身乏力,頭腦昏昏沉沉無法思考。他費力撐開沉重的眼皮,見一個桃粉色的身影在房中忙碌,從身形上看,並非上官紫燕。他想起身看清那人是誰,卻隻動了動,便感到身體的每一部分皆酸痛不已。許是聽到了聲響,那人轉過身,琳琅秀麗的容貌出現在眼前。


    “你醒了?”


    “我……”上官凜一開口,才發現聲音喑啞不已,喉嚨中火燒一般。


    “郎中說你是染了急性風寒,才會突然間發作得如此嚴重,你稍等,我倒水給你潤潤喉。”


    琳琅說罷,先開門喚了個小丫鬟,差她去告訴上官紫燕說上官凜已然醒來,自己則又關好門返回桌前,倒上一杯清水行至床榻前,將水杯放在床邊案幾上,扶上官凜起身靠在床頭。她傾身時,發絲無意間拂過上官凜的臉,一陣馨香隨之入鼻,上官凜這才確定,自己不是在夢中。


    飲下水之後,上官凜略感好受一些。此時,收到消息的上官紫燕也匆匆趕了過來。


    “哥哥,你今日覺得怎樣?”上官紫燕一進門,便奔到床前,關切地問。


    “無甚大礙,讓紫燕你擔心了。”


    一旁的琳琅笑道:“真羨慕你們兄妹情深,紫燕可是個好妹妹,昨夜冒著那麽大的雨,獨自上街為你請郎中。”


    “那也多虧琳琅姑娘,若不是遇上你,我怕是還找不到郎中來給哥哥看病。”


    “你二人怎會遇到一處?”上官凜不解地問。


    “昨夜也巧,我正和王媽媽請了假出門辦些事,回來途中碰到紫燕,不然如此大雨之夜,紫燕怕是不知還要走上多久。”


    “所以我早說了,琳琅姑娘同我們有緣。”上官紫燕向上官凜眨眨眼,“哥哥,你可要好生感謝琳琅姑娘,她不僅幫忙請來郎中,昨晚還照顧了你一整夜,不然你的病怎會好得這樣快。”


    上官凜一怔,忙作勢欲起身施禮:“琳琅姑娘大恩大德,無以言謝。”


    “快別這麽說,沒想到上官公子竟是刑部的大人,你豈不折煞了琳琅?”琳琅忙阻止他,“若紫燕不嫌棄琳琅出身,就當做朋友,亦喚我一聲琳琅便可。”


    上官紫燕眸光一轉:“不好,我見你比我略年長些,叫你琳琅姐姐可好?”


    “那倒更好,琳琅一直無兄弟姐妹,如今有你這樣一個可愛的妹妹,餘願足矣。”


    “琳琅姑娘,你昨夜未回風月樓,那邊可好交代?”上官凜忽而想到。


    “無妨,我托車夫去傳了話給王媽媽。”琳琅頓了頓,自嘲一笑,“況且,我亦不再是以前的頭牌琳琅,並無許多客人等著見我,少我一人也沒有大礙。”


    上官凜自然明白琳琅此話之中的含意,心中不禁生起一絲憐惜之情。他便又思及陳萬良一事,不知琳琅是否已聽說陳萬良死訊。他張口欲問,卻又恐觸到她傷心之處。


    上官紫燕並不懂上官凜的憂慮,聽罷琳琅的話,插口問道:“琳琅姐姐在風月樓過得不好?這還不簡單,若不愉快,讓哥哥付銀子幫你贖身,你來和我們同住便是,反正這院子大得很,再住幾人都足夠。”


    “紫燕妹妹說笑了,如真像你所說這般做,上官公子不知道會在京中留下何等不堪名聲,官場之人,這點尤為重要,琳琅不能給你們添麻煩,而且……”琳琅神色中閃過幾分黯然,繼續說了下去,“贖身一事,我已不做任何念想了。”


    上官凜略一思索,趁勢問:“聽聞米商陳萬良,曾許諾為琳琅姑娘你贖身,你可知他已死?”


    琳琅點點頭:“京城之中,唯有風言風語傳得最快,說是陳老板溺死於護城河裏。”


    “你對陳萬良了解多少?”


    “陳老板是個好人,幾年前妻小皆死於大火,他並未再娶,隻身往來各地做賣米生意。他來京之後,在一次客人約見中來到風月樓,欣賞琳琅琴藝,後索性出銀子包下我,讓我不必再每日見客賠笑。但陳老板對琳琅始終以禮相待,從未有過唐突之舉。”


    “如此說來,這陳萬良還是真心喜歡琳琅姐姐了?”上官紫燕忍不住問。


    “陳老板曾說,等他此番在京生意結束,便為我贖身,帶我離開京城,卻不承想……”琳琅說到這裏停了下來,神色間掩不去落寞。


    上官凜從枕邊摸索出一物:“琳琅姑娘,你可見過此物?是否為陳萬良所有?”


    上官紫燕見他手中正是昨日何捕頭帶來的從河中撈起的扇佩,跺腳不依道:“哥哥,你怎變成審案來了?琳琅姐姐可是我們的貴客!”


    “不妨事,希望我能夠幫上忙。”琳琅仔細看了看,答道,“好像並非陳老板之物,陳老板扇子上從不佩任何東西,但這扇佩,我見著有幾分眼熟。”


    “哦?琳琅姑娘你再好好想一想。”


    “對了,有位公子,之前亦是琳琅的客人,我曾在他那裏見到過,他還特意拿出來同我介紹,說是此扇佩乃他家傳之物,價值非同一般,因而我印象深刻。”琳琅恍然道。


    “這位公子姓甚名誰?何方人士?”上官凜追問。


    “他姓錢名梁,家就在京城,但他的住所有些偏,不太好尋,之前他家中設宴,我曾去彈奏過琴,若上官公子你們想去,我可以帶路。”


    “好,我們就去看看。”


    上官凜說著,掀被就要下床,卻被上官紫燕不由分說按了回去:“哥哥,你不要命了?病還沒痊愈,就急著又去查案?”


    “我已感覺好多了。”


    “琳琅姐姐,你幫我勸勸他。”上官紫燕無奈,隻得轉向琳琅求助。


    琳琅莞爾一笑,也柔聲勸道:“我覺得紫燕言之有理,郎中特別叮囑,上官公子你尚需多休息,身體才能盡快養好,至於其他事,也不急於一時。我看這樣好了,過幾日我再來,等你病好些,便帶你們去錢家。”


    “有勞琳琅姑娘了。”上官凜聽琳琅如是說,也不再堅持,“琳琅姑娘,你忙了一晚想必也累了,院中還有客房,你不如去歇息一會兒。”


    “不必了,我出來已久,該是時候返回風月樓了。”


    “昨晚多謝你了。”上官凜再次感激道,“紫燕,你去送送琳琅姑娘。”


    “交給我吧,哥哥你放心好了。”上官紫燕向上官凜別有深意地一望。


    琳琅起身告辭,同上官紫燕一起離開了。上官凜凝視關閉的門扉良久,這樣一個女子,不知何故,總讓他放心不下。


    “此乃最後一劑藥,郎中說哥哥你的風寒已好得差不多,服下今日的藥後,便可停藥。”上官紫燕將從藥盅中倒出還微微冒著熱氣的藥汁,遞到上官凜麵前。


    “嗯,這病終於去得八九分了。”上官凜放下手中的筆,接過藥碗一飲而盡,眉也未皺一下。


    上官紫燕見他把空碗放下,哧哧取笑道:“我從前叫你喝藥,怎不見你這樣聽話?總要拖了又拖,還是琳琅姐姐的話管用,她隻稍一叮囑,便可讓你乖乖休息、按時服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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